記者王海燕見習記者王一凡

  “我曾想就湊合著住下去吧，多虧了你們推薦的套餐，讓我的生活品質大大提高。”長寧區獨居老人朱阿婆向居民區黨組織書記發來感謝。

  住在虹口區的劉先生“貨比三家”後為父親選擇了“浴改淋”專項套餐，“80多歲的老父親終於可以洗個放心澡了，我們是適老化改造實實在在的受益者”。

  居家養老是上海大部分老人的選擇，而居家環境的適老化改造，關係到老人能否居家安心養老。自2019年底上海開展“政府引導、市場化運作”的新型居家環境適老化改造試點以來，截至2023年上半年，已累計為全市逾1.8萬戶老年人提供改造。

  試點運行三年多來，老人對適老化改造的感受度如何，下一步該如何提升？

  接受度：從觀望到口口相傳

  “由於不瞭解適老化改造的理念，一開始老人普遍持觀望態度，改造意願不高。”採訪中不少區都坦言，最初工作並不好做。

  根據最初政策，改造計畫主要針對困難、無子女、失能、高齡等老年人家庭，適老化改造費用按照一定的標準予以補貼，上限是每戶3000元。

  記者調查發現，價格和品質是影響老人作出申請選擇的兩個關鍵因素。很多家庭會與市場同類產品比較，能够較快提交申請的，通常是有衛浴改造需求的老人。

  徐阿姨和老伴在長寧區新涇七村生活了十多年，家裡不足4平方米的衛生間擺了一隻浴缸。這幾年，老人的腿脚和體力大不如從前，從浴缸邁進邁出時，總不太方便。當聽說社區有這個項目後，她很快向居委會登記申請了“浴缸改淋浴”專項套餐，“政府補貼3000元，我們自己負擔7000多元。”徐阿姨承認自己比過價，“和市場上這個改裝項目的價格相差不大，申請政府套餐能享受補貼，也比較放心。”

  “老人們很較真，他們會反復打聽，這項改造對自己是否真的管用，花的錢是否值得。”閔行區老齡事業發展中心副主任金杭梅告訴記者。居住在閔行區莘莊鎮東湖花園80多歲的徐老伯夫婦也選擇了“浴缸改淋浴”專項套餐。徐老伯直言，自己諮詢過市場施工隊浴缸拆除的價格，“一家公司覺得體量小不願意做，另一家報價太高。比較下來，還是政府包放心，我們還能享受補貼。”莘莊鎮又疊加了一筆3000元補貼，所以他享受到的補貼是6000元。

  但記者發現，也有老人貨比三家後，覺得政府開出的套餐並沒有太大的價格優勢，市場上有更優惠的出價，就此打消申請念頭。

  隨著改造計畫的推進，越來越多的老人意識到，改造對自己有益，申請積極性也在提高。記者從走訪幾個區的改造情况發現，文宣解釋工作做得好的社區，往往也是改造推進速度快，申請戶數比例高的社區。有的區通過財政補貼、基金會資助、企業認領、村級福利等多種方式，在市級補貼的基礎上，還為居民爭取疊加補貼，减少老人的自負比例，這些都有助於改造試點的進一步推行。

  閔行區水清一村的社區幹部深有體會，“剛開始，我們從低保戶入手，有了成效後再向其他居民推行，現在口口相傳，大家主動來申請。”水清一村社區是典型的老舊社區，常住人口3800人，其中老年人占比40%，純老、獨居老人約500戶。通過前期在社區電子屏、樓組群積極文宣，及時排摸，梳理重點適合老人，再由居委幹部一一對接，做好解釋工作。居民們從不瞭解到熟知，從猶豫不決到態度堅定，最後在社區裡面口口相傳。現時已成功簽約7戶，5戶已完成安裝，其中低保戶2家。

  平衡點：標準化也有個性化

  “適老化改造不同於普通的裝修，同樣是安裝馬桶，我們會注意馬桶安裝的高度，扶手的位置。”記者採訪發現，承接適老化改造的設計師除了風格，會更在意細節。這些設計師會仔細觀察老人家中電器、傢俱等如何擺放，比如過道空間是否保持60釐米以上，傢俱邊角線是否是圓角。

  “這些改造項目花費並不多，有的就是簡單挪動一下傢俱位置，卻實實在在影響到老人的居住安全和品質，但並不在現時的政府套餐內。”市人大代表金纓這兩年一直在做適老化改造項目的調研。據她觀察，現時的適老化產品顯得較為單一，多局限於硬體產品，與居民的實際需求還存在一定距離。“要讓更多老人從中受益，還需要進一步提高適老化產品的品類。”

  記者注意到，2022版上海《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及服務推廣目錄》中，提供產品和服務的企業不到百家，產品可選擇的餘地並不大。現時社區可供改造家庭選擇的通常是兩項：一個是基礎產品服務包，包括扶手、防滑墊、淋浴凳子、馬桶等在內的“12選6”組合產品；一個是浴改淋等專項產品服務包。不少老人表示，要凑齊“12選6”套餐有點勉强，“其實我只需要其中的4件。”76歲的劉阿姨權衡再三還是申請了套餐，而她並不想要的淋浴座椅，先是被閒置在陽臺，後來送給了親戚。

  當然，在各區的具體推行中，執行標準也非鐵板一塊，有的區操作比較靈活，沒有生硬套用統一標準。“在‘12選6’的組合產品包裏，馬桶是固定的幾個牌子，有的居民想換成別的品牌，我們根據居民需求也會做相應調整。”金杭梅說。

  不少代表認為，要充分尊重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力求在“標準化”和“個性化”之間創造一個平衡點。在提供基礎版的前提下，豐富個性化產品和服務的研發和推廣，同時可以根據屬地具體情況，形成更符合區域居民需求與特性的產品。

  虹口區的探索就是一例。“我們評估發現，不少老人對套餐產品興趣不大，但對水管、櫥櫃、油煙機、馬桶、水龍頭等基礎設施的維修需求很高。”虹口區養老服務發展中心相關負責人沈春華說，虹口區在市級服務包的基礎上，設計組合了個性化的區域定制化服務包。除了硬體更新，還包括和物業公司合作檢修服務，包括水電檢修的基礎服務，以及水龍頭、馬桶、油煙機、櫥櫃等修繕服務。

  “我們將物業軟性服務嵌入適老化改造工作，降低了物業服務的採購成本，為老人提供更加多元的適老化服務。”沈春華說。

  受益面：千億級的藍海市場

  截至目前，全市已有1.8萬戶家庭完成適老化改造，而這與上海500萬老人的底數相比，似乎還是滄海一粟。

  “適老化改造應該惠及更多老人。”金纓認為，適老化產品和服務的市場潜力非常巨大。政府要做的就是營造一種氛圍，以補貼來引導市場、撬動市場。比如，提供為老人進行房屋安全評估的諮詢服務，讓專業設計師對房屋的總體情況做一個“會診”。哪些地方需要改造，那些傢俱需要更換或挪動位置，一戶一策，由老人自主决定是否選擇套餐，選哪個套餐，如果所涉產品不在套餐內，老人也可以自行去市場購買。

  三年多的實踐下來，社區工作者發現，老人的養老消費習慣在逐步培育和激發，有些老人家庭嘗到改造甜頭，就不會僅僅停留在基礎補貼層面，一旦他們發現有更適合自己的養老產品或服務，即使不在補貼範圍，也願意買單。

  這是一個千億級的藍海市場。根據住建部的數據，僅居家環境適老化改造的直接市場份額就能達到3萬億元。事實上，這兩年政府也在引導這個市場。現時，本市已建立適老化產品庫和服務商資源庫，優選適合老年人使用的適老化產品和服務入庫。“我們把質量好的企業納入平臺，發掘吸引一批有實力、有信譽的企業參與適老化改造服務，不斷培育具備綜合服務能力的服務商。”市人大代表、上海地產（集團）有限公司業務總監楊茵喻說。經過多次招募和擴容，現時庫內各類服務商已達33家，能保證每區有2—4家覆蓋，產品供應商已達29家，各類產品包的適老化產品已全覆蓋。

  經過了三年多的推進，本市適老化改造項目的服務物件從單一困難老人擴大到全體老人，補貼對象從低保老人擴展到三類老年人群，實現了從全額政府補貼模式到部分自費人群占主流。“下一步將更加注重‘體驗式’文宣，進一步豐富個性化產品和服務，以補貼來撬動市場，以市場聚攏資源，最終帶動產業服務鏈的形成，讓更多的老年人受益。”市民政局相關負責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