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上，正準備去做一個非常膽囊手術麻醉的時候，主任突然拉住了劉醫生。

劉醫生被主任這麼一叫，心裡不免犯嘀咕：該不是犯什麼事兒了吧？

聽到主任說是讓他臨時接替去急診科幫忙的張醫生，他放心了。

那天，張醫生負責的手術是一臺胃大切。

看年齡78，又是大手術，劉醫生立刻讓自己的注意力提升幾個級別。

確實是，這樣的老年人大手術最容易出現問題。即便是常年鍛煉的老年人，風險也比年輕人高。這就像一臺運行了好多年的汽車，雖然沒什麼大毛病、各個零件配合也都很好，但只要壞一個地方就是連鎖反應。

慶倖患者沒有大毛病，劉醫生開始手術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麻醉藥抽好、麻醉機運行起來後，他開始為患者吸氧。

常年的行為記憶，驅使他一定要看看患者張開嘴的情况。

讓患者張開嘴，可以觀察到患者的張口度以及口腔內的情况，從而評估插管條件。

然而，當患者張開嘴的時候，劉醫生也驚訝地張開了嘴。只不過口罩的遮掩，旁邊的人並沒有發現他這個細節變化。此刻他的內心，幾乎呼之欲出的一句話：這是什麼破牙啊！但是，當著患者的面，又不能說出來。

內心裏，劉醫生迅速想著對策：拔下來？用細線拴起來？

有人說：好好打你的麻藥，琢磨人家的牙幹什麼？

劉醫生倒也不想管。問題是，這顆牙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即便插管過程僥倖躲過去，也可能在術中哪個環節掉下來。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患者手術後逐漸清醒過程中咬管掉下來。

又有人說：掉就掉唄！

這話說得輕鬆，現在的人都惹不起。萬一患者或家屬不理解，又是一場醫患衝突。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掉到胃裡、甚至氣管裏是最可怕的！

有那麼一句話“牙掉了，往肚子裏咽”。這種掉牙的，多半是年輕人。但是，老年人的腸胃並沒有年輕人那麼結實。萬一出現胃腸穿孔，誰也承擔不起。

另外，劉醫生最擔心的是，這顆牙萬一掉在氣管裏，那叫氣道异物！萬一沒發現，一方面可能影響呼吸功能，術後基本上得肺內感染。這樣的老年人，恐怕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轉頭，劉醫生看到麻醉知情同意書上並未在牙齒上過多描述。於是，他和患者說：大爺，你這顆牙晃得厲害啊。手術過程中，保不准可能會掉啊。萬一掉了，就當無痛拔牙了，好不好？

這半開玩笑的話，老大爺倒是沒生氣。

支支吾吾半晌擠出幾句話：儘量別弄掉啊，前面沒幾顆了。

很顯然，老大爺還是個很愛面子的人。

雖然“通報”了老大爺，但劉醫生還是有些忐忑：萬一掉了，終究是不好。關鍵一點，怎麼才能確保別出大問題？

插管的時候，儘管還是有幫他拔下來的衝動，但劉醫生還是忍住了。小心翼翼插完管後，還特意讓旁邊的護士看了一眼道：牙還在啊，給我證明一下。

術後，這顆牙“原封不動的”仍舊留在了老大爺的嘴裡。

也許，大爺永遠也不會知道醫生為什麼關注他這顆牙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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