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勵成年子女與老年父母就近居住或共同生活，履行贍養義務、承擔照料責任。”

近日發佈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加强新時代老齡工作的意見》中，這句話引起了廣泛關注和討論。

正如當年一首名為《常回家看看》的歌曲，戳中了不少老人和子女內心的衝突點甚至痛點。

從內心意願層面，老人是否應該和子女同住這個問題的答案相對明晰，而客觀現實呢？每個家庭的答案都會不一樣。

64歲的蘇燕輝曾一直與女兒女婿同住在長沙。直到5年前，子女帶著兩個外孫前往福州安家。她說自己脾氣暴、女婿是“讀過書的人”，同住時女兒女婿從不和自己吵架生氣，只是兩代人的生活方式略有差异；分開之後，蘇阿姨每年去福州兩趟帶外孫。但她還是更喜歡在長沙的生活，“朋友、圈子都在這邊。哪怕不捨得他們，也必須要放手。”

68歲的宋和生自老伴去世後，從株洲老家搬來長沙和子女同住已有七年多。在這裡他慢慢找到了新的朋友和新的生活節奏，也和兒子兒媳們擁有了日常默契。稍有特殊的是，在家中自己的兒子是家庭主夫，因而平常與兒子打交道更多。他認為還是和子女一起住更好。

和女兒分開後，她選擇“放手”：我的朋友和圈子在長沙

64歲的蘇燕輝和老伴住在香樟鑫都社區。這幾天，蘇燕輝正收拾行李，她還打算去量販店給兩個外孫買點他們愛吃的零食。12月19日，蘇燕輝和老伴將要出發前往福州的女兒女婿家，一家人準備在福州度過春節。

提起女婿，蘇燕輝說：“別的我不佩服，但是在讀書這方面，我真的很佩服他。”女婿當年在大連海事大學讀研究生，畢業後邊工作邊考博，以一分之差錯過北大，調劑到湖南大學土木工程專業。“我還記得有一天，外孫在池塘邊上玩，被‘老鼠魚’咬了手指。他爸爸帶著他在醫院裏跑了一天，第二天的職業資格考試還全場第一個交卷、高分通過。”

蘇燕輝只有這一個女兒。女兒和女婿戀愛時，她還特意多留了個心眼，“可能因為讀了很多書，我女婿看起來很老成。我女兒1984年出生，女婿說自己比我女兒大四歲，我還特意去查了他的身份證，發現他確實是1980年的，我就放心了。”

女婿是河南鶴壁人。兩人結婚後，一直與蘇燕輝和老伴同住。蘇燕輝很勤快，每天都要在家裡打掃衛生：拖地、抹灰、收納整理……女婿有時候不解：“您是不是有點潔癖呀？”蘇燕輝說自己“性子直、脾氣不好”，但女婿從不跟自己吵架，“讀書人，只會嘰裡呱啦講道理。有時候我煩起來，就吼他‘你不要跟我講道理！’但他也從來不生氣。”

直到五年前，女婿前往福建福州工作、安家。小夫妻倆在福州買了房，外孫開始在福州上小學、小外孫女也上了那邊的幼儿園。女婿工作忙碌，女兒帶著兩個孩子，蘇燕輝每年去兩趟福州，一呆就是三四個月。“一過去了就回不來呀！”

這次去福州，蘇燕輝的“主要任務”是接送兩個外孫。“我女兒馬上要考研了，想趁著還有十天，抓緊時間好好複習一下，我就去接送兩個小朋友，讓我女兒多一點複習時間。”

“其實我在福州，也認識了不少周圍的老人家。”蘇燕輝笑，“每次我一回長沙，福州的就問我什麼時候回福州跳舞呀？去了福州，長沙的朋友又問我什麼時候出來玩？”

但蘇燕輝坦言，自己和老伴年紀大了、兩頭奔波有些不便，而且朋友、圈子都在長沙，“住在自己家裡還是更舒服一些。”退休後，蘇燕輝加入了社區的藝術團，經常和其他退休老人一起唱歌、跳舞，參加各種活動。老伴愛打牌、寫毛筆字，生活也豐富多彩。女兒女婿一開始離開長沙時，蘇燕輝心裡還有些捨不得。“牽掛那兩個小的（外孫），也擔心我女兒能不能照顧好一家人。經常就跟我兩個孫視頻通話，有時候真的不放心。”但每天豐富的退休生活，又讓蘇燕輝漸漸打開了這個心結。她認為，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住在一起難免有些小摩擦，分開也好。”

現在，女兒一家在福州穩定下來，但蘇燕輝還是希望他們日後能回到長沙定居。“長沙各方面都不差呀。不過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我放手讓他們去搞！回來之後還是可以住在一起嘛。”

說好的暫住，被留了七年：往後怎麼辦，“家庭煮夫”兒子說了算

宋和生今年68歲，2014年從株洲老家搬來長沙，和兒子同住已有七年多。自2012年老伴去世後，兒子便一直叫自己去長沙一塊住，但多年的同學、同事都在株洲，宋和生不願意離開。隨著孫女漸漸長大，兒子請他過來搭把手照顧。宋和生答應了，但想著是去暫住。“但我兒子他們沒有這麼想，他們想反正你來我這住個十年，到七十歲你也不想回去了。”

隨著這邊熟人慢慢多起來，宋和生也確實待住了。他性格開朗，是氣氛活躍擔當，人稱開心果。“我愛好很多，什麼都會一點，但都不精，哈哈。反正都是娛樂嘛。”

他也不想再像之前在株洲那樣老在茶樓混，“到這邊我一天到晚看看書啊，寫寫東西。然後社區那邊活動很多，做了很多養老服務工作，誒我們就唱唱歌啊，做做志願者啊。就很不錯。”宋和生現在是社區志願隊的隊長，附近幾個社區都很熟。

雖是和兒子同住，但宋和生一家的情况還稍有些特殊——自己的兒子是專職奶爸，兒媳在醫院工作，早出晚歸。囙此日常相處中，宋和生與自己兒子打交道更多。兒子打點很周到，像出太陽了都會主動拆掉被套洗曬，總之沒有太多需要老人操心的。而搬來之前，週末兒子一般都會回株洲家裡陪老人，彼此都比較熟悉對方狀態。所以搬過來之後大家都很快適應。

當然最開始也會有些不太習慣的地方。剛來時做飯的任務落在宋和生身上，但兒子兒媳孫女都不喜歡吃，不合口味，點外賣又顯得不太尊重。後來換成兒子做，經常燒烤、雞腿、海鮮什麼的，宋和生吃不慣一頓飯裏太多肉、沒蔬菜，而且等到兒媳下班回家吃飯最早都是七點後，就乾脆分開吃了，雙方都很坦然。“我自己五點多炒個菜吃，他們要做了好吃的勒，也會叫我一聲。我如果出去了不回家吃飯，就會跟他們說一聲，他們也會打電話來問我。”

宋和生和兒子兒媳之間處出了默契——彼此不干涉對方生活，但也不逾越安全底線。像彼此的去向都會互相告知一聲，心裡都有個底，但自己做什麼、下什麼决定，對方是不會太多過問的。就比如教孩子，兒子會對孫女的學業有嚴格要求，宋和生心裡雖覺得小孩可以多點娛樂時間，但他不會干涉，“他們有他們教子女的想法，和我們已經不一樣了。”當然，孫女被罵的時候也會跑來他這裡尋安慰，他就語氣柔和一點，基於自己的經驗去勸導。

對於和子女同住，宋和生是比較贊同的。一個是熱鬧，大家相處也融洽。然後確實也年紀大了，身邊最好有人照看。“儘量照顧好一點自己身體，保持健康，百分之百的老人都是這麼想的，但起不了很大作用。”

宋和生看起來十分健朗，但畢竟年紀大了，總會有小毛病，有天晚上突然胸悶，喘不過氣，就大聲喊，兒子淩晨四點多開車把他送到了醫院。“要是一個人住，這個問題就麻煩啦。”

一家人現在住的是三室一廳。二孫女剛出生，等她大一點，兒子他們就會給兩個小孩買雙人床。

往後的生活怎麼安排？兒子他們也主動和宋和生溝通過，讓他別操心，他們來解决。

瀟湘晨報記者吳陳幸子任彎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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