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雙方很快殺成了一片，而於闐軍始終佔據上風。戰至最後，喀喇汗軍幾乎全軍覆沒，作為最高統帥的阿裡沒有了退路，與自己的姐姐艾麗努爾公主同時戰死疆場。

如果宋朝有略微有一些能力的話，今天，中國新疆地區乃至中亞的宗教格局可能就不是以伊斯蘭為主導了。

根據宋史的記載，西元971年（宋太祖開寶四年），於闐國王遣一名叫吉祥的僧侶，將一頭會跳舞的大象獻給了宋太祖。這頭會跳舞的大象讓宋朝人感到非常驚奇，但當時的趙匡胤並沒有能力可幫於闐這個西域的城邦一把，乃至於闐最終被喀喇汗王朝滅國了。

喀喇汗王朝與於闐王朝的戰爭從10世紀晚期開始至11世紀初結束，持續了一個多世紀，最初的時候，於闐王朝是占了上風的。西元971年，於闐獻於宋的那頭會跳舞的大象就是於闐軍隊的戰利品。

西元969年，於闐軍隊聯合高昌回鶻援軍，再次大舉進攻，這次於闐取得了勝利，攻佔喀什噶爾的數座城鎮，繳獲了大批珠寶、良馬和一頭會跳舞的大象（和田文《於闐王尉遲蘇拉與沙州大王曹元忠書》）。於闐在喀什噶爾扶植了一個名叫諾古特熱西提的佛教首領，並把勝利的消息分別報告沙州統治者曹元忠和北宋王朝。

大象在宋朝的王廷裏跳舞，這時，喀喇汗王朝的阿裏·阿爾斯蘭汗繼位了。於闐趁新君繼位之時再次大舉進攻，直達喀什噶爾城下。新官上任三把火，阿裡並不慌張，銳氣正盛的他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戰，把於闐軍壓回喀什噶爾南70餘公里的英吉沙一線。

於闐調兵遣將，在英吉沙頂住了喀喇汗王朝的反擊，阿裡不甘示弱再出勁旅，一舉將於闐軍主力驅趕到今葉城縣南部山地。在那裡，雙方血戰7天7夜誰也無法取勝，只能各自罷兵而歸。至此，喀喇汗與於闐雙方之間的戰爭消沉了數十年，阿裡將他要燒的“火”放在了五朝的西部，調集主力部隊對抗薩曼王朝。

大約西元995年—996年左右，於闐趁喀喇汗主力西征之際，再次發動進攻，阿裡·阿爾斯蘭汗火速率軍東救。這一仗，喀喇汗與於闐的軍隊苦戰了近半年時間，喀喇汗軍隊將於闐軍隊圍在喀什噶爾城之南的艾斯克薩城堡裏，於闐軍隊突圍，但突圍成功後，兵力只剩下了三成，損失慘重，阿裡取得了戰爭的勝利。

然而，於闐軍隊並沒有囙此而死心，經過兩年時間的修整，他們於西元998年發動了對喀喇汗王朝的最後一次、也是攻勢最兇猛的一次進攻。集結了包括高昌回鶻、甘州回鶻、吐蕃等提供的援軍在內的15萬兵力，以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浩浩蕩蕩的進入喀什噶爾地區。

魏良弢《喀喇汗王朝史稿》：當阿裏·阿爾斯蘭汗得知於闐興兵而來，他憤然揮師南下，雙方對壘於喀喇汗王朝與於闐的分界線英吉沙。激烈殘酷的戰鬥就此打響。第一回合，阿裡的四叔侯賽因戰死沙場。第二戰，阿裡的二叔艾山又重傷斃命……悲憤萬狀的阿裏汗為了復仇，在一個慘澹的黎明向於闐軍發動了第三次猛攻。

大軍呼嘯而出，也許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那一刻的阿裡完全忘記了個人的生死，親率主力拼命搏擊，在狹窄的陣地上左沖右突，要尋找敵軍統帥決一死戰。雙方很快殺成了一片，而於闐軍始終佔據上風。戰至最後，喀喇汗軍幾乎全軍覆沒，作為最高統帥的阿裡沒有了退路，與自己的姐姐艾麗努爾公主同時戰死疆場。

和所有的勝利者一樣，於闐軍在鼓鈸鐘磬聲中把自己的大旗插在了喀什噶爾城頭，據說，他們還取下了阿裡的首級，將其掛在城頭上，以慶祝勝利。

阿拉甫鄉，位於疏勒縣縣城東南部，塔克拉瑪幹沙漠邊緣，總面積622.4平方公里。這是我們今天能在互聯網上找到的不多的關於這場戰鬥地點的資料。阿裡的墓地就在這個距喀什市東南約50公里處、疏勒縣與英吉沙縣交界處的阿拉甫鄉。當地人把阿裡的墓地稱為奧當麻劄，“奧當”意為“宮廷”、“汗帳”等，因阿裡同於闐作戰時，曾在此設立營帳，作為臨時行宮，故名。據成書於14世紀的賈瑪爾·卡爾施《蘇拉赫詞典補編》記載，阿裡死後葬於喀什噶爾可汗墓地，即今喀什市東南郊的阿爾斯蘭汗麻劄。民間傳說，阿爾斯蘭汗麻劄只葬有阿裡的頭顱，其無首屍體則被葬在其陣亡之地，即今奧當麻劄。

如今，這裡已經被嚴重沙化，原來的住戶大都撤到離此30公里外的鄉里了。沙丘上高高的樹狀木杆束就是木塔，木塔上面掛滿了各色的布條，在寂寞的沙漠上空隨風飄展。人們這裡朝拜、祈福時，會把所有的祈求都傾注在心愛的布條上，紮在高高的木杆上，據說，紮得越高越靈驗……這裡就是奧達木麻紮，歷史的一頁分明還迴響在這流沙中。

今天，我們很多人都把喀喇汗王朝同於闐王朝之間的戰爭稱為宗教戰爭，實際上這多少是有些片面的，喀喇汗王朝信仰伊斯蘭教、於闐是佛國當然沒錯，但兩者的衝突不一定全是因為宗教，尤其是喀喇汗王朝在東西兩邊均受到威脅的情况下，擴張與生存或者說是在擴張中生存也便成了第一位的。

只有生存下來，才能談到文化與信仰，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更何况，喀喇汗王朝雖然信仰了伊斯蘭教，但卻同樣與來自其西方的薩曼王朝對抗的，而薩曼王朝當然是以伊斯蘭教為國教的。

在喀喇汗王朝與薩曼王朝的爭鋒裏，喀喇汗軍隊在戰場上逐漸佔據優勢，並最終於西元999年消滅了這個宿敵。而一直對抗薩曼王朝的阿裡是中國回鶻族，今新疆喀什市人，甚至，後來喀喇汗王朝的可汗們都把“桃花石”（中國）這個名稱加在自己的汗名前，以證明自己是“中國北方的可汗”，同被他們滅了國的於闐一樣，朝貢宋朝中央政府，成為名符其實的中國古代最西邊的一個地方割據政權。

從這個角度上說，喀喇汗王朝與於闐王朝之間的戰爭不過是中國古代西域人民之間的內部衝突，雖然宗教成分是導火索甚至是主導，但它依然是中國古代西域人民之間的內部衝突，不存在任何外來勢力的介入。

這一點是需要我們今天分外強調的，而艾麗努爾公主由此成為伊斯蘭教在西域傳播過程中，唯一戰死的公主，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她就是一個中國回鶻族的女性，一個中國新疆的女人。只是，由於歲月漫長，我們已經不知道關於她的更多細節了。（文/路生）

參考文獻：魏良弢《喀喇汗王朝史稿》（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本文攝影：老哈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