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三叛(十)東興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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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當年司馬懿和諸葛亮在雍凉鏖戰數年,如今二比特英傑先後過世,或許他們不曾想到,多年後自己的後人還會展開一場殊死的搏鬥。針對東吳這一動作,轉年來曹魏也作出了相應對策,他們在合肥修築了新城,以防備東吳可能的軍事行動。一看曹魏加强了合肥防線,東吳也毫不示弱,在之前修建的濡須塢的基礎上,又重新修建了東興大堤。後征淮南,敗以內船,由是廢不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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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司馬懿和諸葛亮在雍凉鏖戰數年,如今二比特英傑先後過世,或許他們不曾想到,多年後自己的後人還會展開一場殊死的搏鬥。

話說在229年,孫權稱帝並將都城遷回建業,這也說明他將伐魏的主攻方向轉移到了東線。

針對東吳這一動作,轉年來曹魏也作出了相應對策,他們在合肥修築了新城,以防備東吳可能的軍事行動。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三國志吳書二吳主傳第二)

一看曹魏加强了合肥防線,東吳也毫不示弱,在之前修建的濡須塢的基礎上,又重新修建了東興大堤。

初,權黃龍元年遷都建業,二年築東興堤遏湖水。(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我們之前在石亭之戰的文章中曾經介紹過當地地形,彭蠡澤東南有濡須水匯入長江。

在濡須水上修築了東興大堤,就可以徹底將曹魏水軍封鎖在彭蠡澤中,使其不能進入長江一線,這就遏制了曹魏從合肥方向南征的可能,而東吳卻隨時可以出兵,囙此這裡戰畧地位非常重要。

孫權本想以此作為北伐的跳板,但理想雖然豐滿,現實卻是骨感的,東吳在230年和234年兩次攻打合肥新城都宣告失敗。自此孫權放弃了從合肥方向北伐的計畫,東興大堤也就逐漸被荒廢了。

後征淮南,敗以內船,由是廢不復修。(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諸葛恪掌權後,北伐計畫重新被提上了日程,囙此第一步就是要重新修復東興大堤。大堤建成後可以截斷濡須水,使其倒灌入彭蠡澤,擴大當地水域面積,這樣一來東吳出兵時可以充分發揮水軍的優勢。

另外,濡須水西岸有七寶山,東岸又有濡須山,諸葛恪命人在兩山上分別修築了兩座山城,分別由全端和留略率千人駐守。

恪以建興元年十月會眾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全端是全琮的從子,而留略是留贊的兒子,兩人和諸葛恪一樣都是功勳二代,由此可見諸葛恪也在全力扶植自己的班底。

其實當時諸葛恪還沒有完全做好和曹魏全面開戰的準備,囙此東興大堤和兩座山城修築完畢後,他就帶兵先回去了,不過對面的司馬師可就坐不住了。

當時司馬師也是剛剛掌權,他還是希望能夠休養生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不過諸葛恪此舉卻是公然挑釁,若不做出回應自己顏面何存?於是曹魏內部就此事立刻展開了一場朝議。

首先揚州都督諸葛誕提出了自己的方略,具體作戰計畫是讓王昶從荊州方向進攻江陵,讓毋丘儉從豫州方向南下進攻武昌。當然這兩路人馬都是偏師,主要為牽制東吳的荊州兵團。而真正的主力則是東線。

諸葛誕認為東吳在濡須山和七寶山上的兩座城裡駐軍並不多,囙此可以選精銳兵力速戰速決,等到東吳救兵趕到時已經大獲全勝了。

在他的計畫裏,他所管轄的淮南戰區是主力,最後建功立業的也是他,算盤打得非常精明。

鎮東將軍諸葛誕言於大將軍師曰:“今因吳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羈足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其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與此同時,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和鎮南將軍丘儉也各自陳述了自己的作戰計畫。

有人主張乘船直接渡江,在長江南岸敵軍的領土內作戰;有人主張分四路同時進攻,使敵軍首尾不能相顧,趁機攻佔城池;也有人主張在邊境屯田以待時機,等東吳內部生亂時再進攻。眾人各抒己見好不熱鬧。

司馬師一時也不好做決斷,於是他去請教尚書傅嘏。這位傅嘏值得一提,因為他屬於司馬家的老班底了。

當初曹爽一黨當權時,他得罪了何晏,結果何晏懷恨在心,利用自己吏部尚書的身份將傅嘏罷官。

後來傅嘏在家閒居時又得到起複擔任滎陽太守,但或許他已經對曹爽一黨胡作非為深感失望,囙此沒有赴任。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懿對傅嘏伸出了橄欖枝,征辟他為從事中郎。這裡要注意,從事中郎並不是朝廷直屬官員,而是三公或者同級別將軍府的屬官,具體到這裡就是做司馬懿太傅府的從事中郎。

傅嘏放著一郡太守不做而是去做太傅府的從事中郎,這證明他已經决心投入司馬家的懷抱,此後傅嘏成為司馬家的鐵杆,在魏亡晋興的過程中立下不少功勞。

鑒於傅嘏這一身份,司馬師對這個智囊也是非常信任的,囙此才會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向他問計。

傅嘏胸中早有應對之策,他說:“當年吳王夫差和齊閔王威震天下,最後不免身死國滅,可見開始得意卻不一定笑到最後。孫權也是如此,當初打敗蜀漢吞併荊州,但之後北伐連續吃癟。現在諸葛恪執政,如果能改變孫權時期窮兵黷武的暴政,那麼東吳還是可以苟且於江東的。現在這些主動出擊的建議雖然都是常用的戰術,但畢竟東吳穩守城池嚴陣以待,我們要是强攻不就正中敵人下懷了嗎?如果我們一邊屯田一邊騷擾敵軍,使其疲敝,不出三年他們就得土崩瓦解。”

他怕自己的計策不被採納,又勸道:“當初樊噲想用十萬人出征匈奴,幸虧叫季布罵了一通才避免一場大敗。而李信妄稱二十萬人可滅楚,果真去了就是喪師辱國。我們要是强行進攻,這就是前車之鑒啊。孫子兵法也說善於用兵的人能不戰而屈敵,不攻而拔城。現在放著必勝的方略不用,非得去冒這麼大險,這不是愁死人嗎。

憑心而論,傅嘏提出的是非常好的建議,和當初鄧艾的濟河論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曹魏雖强,但當時並不具備滅吳的實力。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曹魏在綜合國力上的優勢會更加明顯。我們在三國名將系列中分析諸葛亮北伐時提到,二者相爭,强者恒勝,弱者恒敗。

這是因為強勢一方本錢大,經得起折騰,而弱勢一方容錯率太低,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弱國想抗衡強國,就得加重徭役,橫徵暴斂,時間久了沒打他他自己就垮了,這就是弱者的悲哀。

可惜的是這番金玉良言終究還是沒能打動司馬師。

司馬師不從。(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司馬師久經戰陣,求穩緩勝的道理他不會不清楚。但是他畢竟剛剛執政不久,在威信上遠不如自己的父親。現在諸葛恪這樣挑釁,若是毫無作為則必將威信掃地,這大大不利於自己的統治。

在他看來認慫的惡劣後果比軍事冒險更讓人難以接受,另外當時已經入冬,如果拖到第二年,東吳水軍趁著汛期水漲時主動出擊,那就更加被動了,囙此不如速戰速決。不過司馬師絕對想不到最終竟然會敗得那麼慘。

十一月份,司馬師下令三路出兵南征,他基本採用了諸葛誕的方略,但稍微做出了一下修改。

其中西路王昶和中路毋丘儉都沒有變,而東路則並不是按原計畫挑選精兵突襲,而是足足集中了七萬大軍。或許司馬師對諸葛誕不太放心,而他得坐鎮朝廷不方便親自出征,於是就把東路軍總指揮的位置給了弟弟司馬昭。

尋進號都督,統征東將軍胡遵、鎮東將軍諸葛誕伐吳(晉書文帝紀)

聽聞曹魏大軍南下,諸葛恪這邊也是反應神速,不過倉促之間他難以調集太多軍隊,於是只帶了四萬人迎戰,其中應該就有當初他收編的丹陽兵,而這支部隊最終成為決勝的關鍵。

甲寅,吳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不過他還是慢了一步,魏將胡遵已經命人修建了浮橋,魏軍通過浮橋搶佔了東興大堤,然後分兵兩路進攻濡須山和七寶山上的東西二城。幸好城高山險,一時沒被攻克。

胡遵等敕諸軍作浮橋緊渡,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雖然形勢很危急,但眾將卻非常樂觀,在他們看來,魏軍聽聞諸葛太傅親率大軍趕來增援,必然聞風而遁。

諸將皆曰:“敵聞太傅自來,上岸必遁走。”(三國志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這些人如此迷之自信叫人莫名其妙,人家七萬人你才四萬人,怎麼可能沒打就跑呢,回去也沒法交代啊?這時候老將丁奉出來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丁奉當時已經是江錶十二虎臣中碩果僅存的一比特了。其實他的資歷在這十二個人中是最淺的,曾經做過甘寧和潘璋的部下,不知為何竟能與前輩們平起平坐被列為一傳。或許是他在東興大戰中立下的豐功偉業打動了陳壽,才與其殊榮吧。

丁奉說:“司馬師調集了這麼多軍隊南征,肯定早有全盤計畫,怎麼可能空手而歸呢?想要退敵就免不了要打一場硬仗。”

諸葛恪對他的話非常認可,於是讓丁奉、呂據、留贊和唐諮為先鋒,立即上七寶山,從西面進攻東興大堤上的魏軍。

諸葛恪使冠軍將軍丁奉與呂據、留贊、唐諮為前部,從山西上。(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由於行軍緩慢,丁奉一看還是不行,跟眾將說:“現在大軍一起行動走得太慢了,敵軍已經占了東興大堤,如果東西二城再丟了,讓他們有了立足之地的話我們就太被動了,我一個人帶兵先去,打他們個出其不意。”

說罷,丁奉點起三千人馬絕塵而去。按照這支部隊後續的神勇表現,想必就是那支丹陽精兵無疑了。

由於隆冬之際北風呼嘯,沿著濡須水向北進發只能逆風而行,結果丁奉用了兩天才到達東興大堤南面的徐塘。

時北風,奉舉帆二日,即至東關,遂據徐塘。(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當時天降大雪,胡遵也暫緩了對東西兩城的攻擊,正在進行篝火晚會。丁奉見魏軍防備稀疏,一下就抓住了機會。他大呼一聲:“大丈夫立功名就在今日!”說罷令手下阿兵哥脫去鎧甲,丟棄長兵器,手持刀盾爬上大堤。

魏兵看見一幫叫花子過來都大笑不止,也不用心列陣迎戰。他們可不知道,這些丹陽兵出自山越,精通山地作戰,再加上老將丁奉一馬當先,全軍上下士氣高昂,轉瞬之間就攻上大堤。

這下他們可傻了眼,很快魏軍前部便被擊潰。而這時呂據等人也率兵從七寶山上殺下來。

兩路夾擊之下,魏兵潰不成軍,他們慌不擇路,爭相從浮橋上逃跑。可是小小的浮橋一次能通過幾人呢,於是很快就被擁擠的士卒壓壞了。大批魏軍落入水中,溺死者數不勝數。

魏軍驚擾散走,爭渡浮橋,橋壞絕,自投于水,更相蹈藉。(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這場東興之戰東吳取得了空前的勝利,魏軍損兵數萬之眾,丟棄的騾馬輜重不計其數,所取得的戰果之豐厚可以和薑維的洮西大捷相媲美。

不僅殲敵數量頗多,東吳還在這場戰役中幹掉了韓綜。之前講石亭之戰時提到過之個人,作為名將韓當之子,他竟然叛國投敵。這次諸葛恪用他的首級告慰孫權在天之靈,也算了卻了他一個心願吧。

東興大敗的消息傳回洛陽,朝野上下大為震驚,於是司馬師主動承擔了責任。他說:“我不聽諸葛誕的建議導致失敗,不是眾將的過錯。”

這裡就看出司馬師的領導藝術,作為領導最大的作用就是承擔責任。有好處全落入自己腰包,出了問題就甩鍋,這樣的領導遲早會眾叛親離。

司馬師這樣做雖然一定程度損害了自己的威信,但卻得到了屬下的信任,大家都知道跟著這個領導是可靠的,是有保障的,這也增强了凝聚力。

從戰術角度來看,其實諸葛誕主張用精兵奇襲的策略也成功不了,你七萬人都打不下東西二城,去少了更沒希望,無非就是失敗時候損失小點罷了。

况且這場戰役前線指揮是胡遵,東路軍總指揮是司馬昭,也確實怪罪不到諸葛誕身上。所以司馬師乾脆就拿他出來說事,為其脫罪,或許這也是一種拉攏吧,因為司馬師解釋的時候要是說“我不聽傅蘭石,以至於此”,這樣會更合理一些。

諸葛恪初次指揮這樣的大兵團作戰就獲得了重大勝利,這讓本就自視甚高的他更加膨脹了。但正如傅嘏所說,善始不一定善終,飛升與墜落僅在一線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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