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茅冠隽

  再過不久，一年一度的南翔小籠文化展又要開始了。和滬郊其他找不准特色品牌、苦於尋找IP的鎮相比，南翔的優勢明顯——小籠饅頭、古猗園、古鎮老街……南翔不僅有IP，而且IP還不少。可你知道，南翔最好的產業是什麼？是圍繞小籠饅頭的餐飲業，還是圍繞古鎮的文旅業？

  都不是。這個古韻悠悠的小鎮，最好的產業竟是前沿的動漫遊戲和生物醫藥。現時已有超過2600家遊戲廠商入駐南翔，包括莉莉絲、鷹角等頭部企業，南翔貢獻了全國遊戲產值的一成以上；生物醫藥方面，現時南翔已集聚有中生複諾健等300多家精准醫學企業，今年1月至4月實現產值4億元，同比增長35.3%。

  南翔的故事，告訴我們一個樸素的道理：區域發展過程中，“時機”二字是多麼重要。

  全域產業大換血

  從上海市區沿S5滬嘉高速往西北行駛，南翔是第一個出口。工作日的早高峰，這個出口大概率會堵車。

  南翔從來不缺人流和人氣。只不過，區域發展光有人流和人氣還不够，南翔的“野心”顯然也不止於此。2009年7月，在軌交11號線正式通車前半年，南翔前瞻性地、大膽地喊出了一個口號：打造上海市郊第一個CBD（中央商務區）。

  區域發展，有時候是需要一點想像力的，這種想像力的重要體現就是對於時機的預判。誠然，“在陸家嘴、外灘等區域之外，在市郊再造一個CBD”的目標，自提出之時起就受到一定爭議，但當時的南翔人就已敏銳發現，“轉型發展”的時機已經到來。

  從外部看，即將通車的軌交11號線，歷史性地將南翔拉進了上海中心城區的發展圈。尤其是嘉閔高架通車後，南翔到虹橋交通樞紐只需短短幾分鐘。與此同時，南翔的樓宇租金等商務成本卻僅為中心城區的三分之一左右，企業落戶的“性價比”極高。

  從內部看，當時的南翔也確實到了不得不轉型的時候。在此前十幾年第一波城鎮化浪潮中，南翔致力於從農業向製造業發展，由於土地出讓價格每畝只有兩三萬元，一下子吸引了2000多家小企業，攤大餅式的發展很快讓建設用地碰到“天花板”。

  內外因共同推動下，南翔開始了“換血”式的轉型：成片淘汰“三高一低”的低端製造業，對全域產業進行大換血，2000多家小企業銳減到不到百家，並在“騰籠換鳥”的基礎上建設商務樓宇。依託上海機床電器廠和永紅煤礦機械廠等企業老廠房建造的南翔智地企業總部園區，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市郊能誕生CBD嗎？現在再去烦乱這個問題，意義並不大：區域發展的“名”與“實”之間，後者遠比前者重要。不管當時南翔喊出的口號是什麼，“產業換血”都是轉型的重要部分。只有在那幾年忍住一時的稅收、GDP下降，抓緊轉型，才能為後面抓住更大的時機打下扎實基礎。

  找到自己的賽道

  時至今日，在上海中心城區週邊，有類似“CBD”功能的區域並不在少數。一比特熟悉南翔產業發展的人士對記者坦言，南翔鎮當年的目標有一定科學性，只是當時條件並未完全成熟，“一來，當時的上海都市發展階段可能還未到催生‘市郊CBD’的時候。二來，在郊區，若無高能級的、有發展潜力的主導產業，只有商務樓宇，CBD較難形成。”

  主導產業在哪裡？經歷了一輪“產業換血”，南翔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賽道——動漫遊戲和生物醫藥。有趣的是，南翔和這兩條賽道的結緣，都頗有些無中生有、獨闢蹊徑的魄力。

  早在2017年，復旦大學就與嘉定區共同發起成立了上海（南翔）精准醫學產業園，園區於2018年11月正式開園。以代表企業——上海複諾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為例，這是全球第二大市值的溶瘤病毒公司，2018年落戶南翔。2021年，中生複諾健mRNA疫苗產業化基地專案啟動，現時已建成了年產能20億劑的智能化mRNA疫苗生產車間。

  動漫遊戲產業與南翔結緣的原因則更加偶然。2009年，藍天經濟城總經理裴家文認識了28歲的遊族網絡創始人，對方正在為自己的遊戲公司找“新家”。藍天經濟城解决了企業的訴求，企業落地後次年就產生了200萬元稅收，遠超傳統製造業企業。此後，落戶南翔的ACG（動畫、漫畫、遊戲）企業越來越多。

  通過新興產業的注入與重塑，區域發展才能謀求新亮點、構築增長點。所謂“時機”，其實也沒什麼玄機，歸根到底就是看懂大局、契合大勢。也正因如此，才有“無中生有”的可能性——對南翔來說，這些產業是“無中生有”，但從嘉定、上海乃至全國來看，這些新賽道卻是整體產業謀篇佈局的一部分，“無中生有”有清晰的內在邏輯。

  比如，生物醫藥是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重點領域，是上海大力發展的三大先導產業之一，也是嘉定區“三個千億級產業”之一。至於動漫遊戲，2021年上海網路遊戲銷售收入為1250.3億元，占全國三分之一。

  如今南翔已是稅收“百億鎮”，今年上半年完成入庫稅金總額68.3億元，同比增長50.8%，較2021年增長13.2%。

  向“都市節點”轉變

  抓住時機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創造時機，用主動作為給自己創造出可持續發展的空間。找到了主導產業，南翔下一輪發展的動能在哪裡？

  向科創要動能，是南翔面向未來發展的主動選擇。從舊廠房改造而來的南翔智地園區，多年前就引入“科技50創業大賽”，以其作為把創新創業項目導入園區的入口。雖然小微科創企業的服務需求龐雜，但創業熱情高、群體數量龐大，而且成長性遠大於已經成熟的企業，長遠看可讓園區獲得豐厚回報。

  上海（南翔）精准醫學

  產業園相關負責人也告訴記者，園區的收益主要靠的不是土地、房屋的租金差價，而是技術研發和投資回報。在精准醫學這個技術密集型產業，很多公司往往只需一支數人的“博士小分隊”就可開展科技攻堅。囙此，園區篩選企業的標準，主要是發展潜力。

  “我們正積極參與全區精准醫療產業規劃編制，設想在南翔打造精准醫學‘孵化—加速—產業化’的全產業閉環，做實研發策源覈心功能。”南翔鎮黨委書記陳傑說。

  如今，南翔高新技術企業總數達599家，約占全區四分之一，上半年新增23家專精特新中小企業、26家創新型中小企業。為了導入這些企業，南翔也騰出了不少空間，讓新型科技企業的研發成果快速轉化落地。今年上半年，南翔鎮梳理全鎮低效產業用地417塊共5950畝，上海紅星縫紉機針廠等22個項目盤活騰挪出了559畝發展空間。

  同時，南翔也在悄然推進城市功能的轉變，都市空間佈局不再只關注老鎮區，而是把空間優化的視野拓寬到整個鎮域。今年5月，南翔新中心樞紐地區交通專項規劃出爐，南翔及周邊地區將被打造為綜合交通新樞紐，實現由“城市邊緣”到“都市節點”的轉變。

  “新中心”當然和“老中心”相對應。未來的南翔，將形成古鎮文化覈心、南翔新中心兩個主中心，成為連接嘉定新城、“北轉型”戰畧要地寶山區以及大虹橋區域的紐帶。未來的南翔不僅是個景區古鎮，也不僅是個產業大鎮，更將是個功能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