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簡工博

  最近，不少前往上海博物館的參觀者發現，一樓的第一展廳被綠色幕布圍擋。幕布內正在做布展衝刺：一些工作人員在“開箱”最後一批展品；還有些工作人員對已經安全掛上的名畫做最後微調……這是上海博物館將於明天開幕的“從波提切利到梵古：英國國家美術館珍藏展”布展現場，也是上海博物館“對話世界”文物藝術系列大展第二個展覽，英國國家美術館首次將52件館藏精品帶來中國大陸。

  英方工作人員沒有到現場，藝術珍品如何點交？上海博物館又為這一2008年以來首次收費展覽做了哪些準備？記者昨天在現場實探。

  “渴望面對面交流”

  昨天16時許，記者進入這道神秘幕布之內，經過多幅只在教科書上看過的名畫原作，來到展覽的第七板塊“梵古和印象派繪畫”布展現場。

  兩名工作人員正用工具輕輕地抽取密封箱上的釘子。當箱子被層層打開，兩名工作人員將長61.6釐米、寬50. 8釐米的印象派畫家保羅·高更的《窗前果盆和啤酒杯》捧出，移到旁邊的工作臺上。兩名上海博物館工作人員隨即上前，用點交專用手電筒，從畫作外框開始，逐一檢查這幅畫的情况。

  記者看到，其中一名工作人員手捧一疊資料，上面記錄著這幅畫從英國國家美術館運出時的所有資訊。“從畫框是否有磕碰，到圖畫的顏料層有無新的開裂、起殼，畫布是否鬆動，全部要一一對應。”順著工作人員的手電光，能看到這幅創作於1890年左右的油畫不同角落，有著細節不同的紋路，這些情况全部要與資料資訊相對應。在查閱資料時，工作人員還會擋住手電筒的光：“這是點交專用手電筒，如果有紫外光那是絕對不行的。”

  記者注意到，從“開箱”開始，就有工作人員手持設備，全程“追跡”與畫接觸的工作人員。設備的那一頭是三比特實时線上的英國國家美術館專家，一比特負責項目統籌，一比特緊盯藝術品搬運，還有一比特則是專業修復師。通過鏡頭，他們全程線上跟踪指導。待雙方基本確認後，負責搬運的工作人員將畫作掛到用水平儀確定的位置上，兩名負責點交的上海博物館工作人員再次來到畫作前逐一檢查細節，並進行圖像採集。雙方再次確認後簽署點交報告——這意味著這幅畫作已安全地移交給上海博物館。

  2019年年底疫情影響全球以來，上海博物館一直沒有停止與國際交流的步伐，與合作方國際文博機构數次採取“線上點交”模式。然而此次展覽中方策展團隊負責人、上海博物館展覽部副主任褚馨卻希望這樣的管道“再也別來了”。

  “國際交流展的意義不僅是展品交流，博物館人員交流也很重要。我們更渴望面對面的交流，促進專業提升，瞭解不同的文化和行事風格。”褚馨表示，隨著國內疫情管理政策變化，上海博物館已經向英國國家美術館方發出邀請，希望他們能到上海博物館來實地感受這場展覽。

  “掛畫是個手工活”

  “這個位置合適嗎？”點交完成後，一道十字形綠光投射到準備掛畫的牆上。幾名工作人員捧住《窗前果盆和啤酒杯》，將畫框邊角卡在水平儀投射出的直角處。操作水平儀的工作人員隨後移動機器，將綠色十字線移至畫幅邊緣，確定了位置，再安裝好警報器、張貼好說明之後，這幅畫才算基本完成布展。

  為啥只是“基本”？工作人員會不斷在展廳裏巡視、駐足觀察，不斷微調畫作方向。“這樣看起來視覺效果是不是還是有些不對？”在龐貝奧·吉羅拉莫·巴托尼的《班克斯費的約翰·斯科特肖像》前，幾名工作人員觀察良久，决定微調掛畫方位。當水平儀的綠色十字線再次定位畫面和外框時，這幅畫並未完全貼合定位線條。三名工作人員一點一點調整，最終校正畫幅方位。

  “儀器只是輔助，最終決定的還是我們的眼睛。”現場一比特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其實使用儀器定位畫的位置時，常常會出現內外畫框不同的情况，“許多畫框是木質的，時間久遠會翹起變形，所以不能完全作為掛畫時的標準。”他表示，最終都是由布展的工作人員以觀眾視角從不同角度來觀看，以確定觀看者最舒服的位置，“這其實是個手工活”。

  在“梵古和印象派繪畫”展廳裏，策展團隊在中央佈置了座椅，參觀者可以靜靜欣賞《窗前果盆和啤酒杯》，轉頭又能看到懸掛在對面的印象派另一比特知名畫家莫奈的《鳶尾花》。座椅間的隔斷猶如畫框，框住了另一面牆上的空位。

  據瞭解，這一“空位”正在等待梵古的作品《長草地與蝴蝶》。英國國家美術館此次將展品分7批陸續運抵上海博物館，梵古的《長草地與蝴蝶》在最後一批中。因各種因素影響，該批作品還輾轉取道其他城市再抵達上海。

  循著藝術史脈絡追溯傳統

  穿行展廳之間，從波提切利明晰的線條、淡雅的色彩到文藝復興時期提香、拉斐爾筆下女子的溫香軟玉，從卡拉瓦喬《被蜥蜴咬傷的男孩》瞬間複雜的表情到倫勃朗最後一幅自畫像中垂墜的眼角，八個板塊的展廳以時間為序，讓人在真迹的筆觸與色彩中觸碰歐洲繪畫藝術的傳承與變遷。不少業內人士將此次展覽稱之為“教科書級”，除了許多作品的確收錄於藝術教科書裏，還因為這場展覽以50比特藝術家的52件作品，濃縮了西方400年的藝術史。

  “我們對離自己年代比較近的藝術品通常會覺得更熟悉、也更容易欣賞。但我們不能只關注後期看得懂的藝術，而忘了西方藝術道路是怎麼一路走過來的。”褚馨表示，這個展覽之所以被認為是“教科書級”，不僅因為展示了西方藝術史上著名的藝術家作品，還循著藝術史脈絡追溯傳統。“這是博物館應該承擔的引導責任，而不是觀眾看得懂什麼我們就展什麼。”

  步出緊張布展的一樓展廳，上海博物館四樓同樣在布展，届時一個沉浸式光影體驗展覽將同步展開，以數位管道展出3件展品及20件此次未能參展的畫作，其中就有梵古的《向日葵》。上海博物館還將推出教育導覽紀錄片專場，在報告廳播出《波提切利，佛羅倫薩和美第奇家族》《拉斐爾：年輕的畫聖》《神秘的印象派》等多部超高清主題藝術影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