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批入境隔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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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月8日起,國家衛健委將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實施“乙類乙管”。剛結束的這次隔離,阿軒感受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從第一天到第五天,隔離點的工作人員越來越少,管理也不再像從前那麼嚴格。他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不少人在隔離的最後一天核酸檢測呈現陽性,大部分都被拉去醫院繼續進行七天隔離。對於身在海外的人來說,“入境隔離”一直是他們回國最大的顧慮。“同一班機的人,已經出隔離的阿K每天儘量少和家裡的老人接觸。

1月8日起,國家衛健委將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實施“乙類乙管”。

施行了近三年的“入境隔離政策”即將走入歷史,我們採訪了最後一批進行入境隔離的人:

“剛出隔離,我就陽了”

阿軒剛剛結束為期五天的集中隔離,回到了位於上海的家中,繼續三天居家隔離。第二天下午他感到嗓子有些不舒服,到了晚上,持續不退的發熱症狀告訴他,自己可能是感染新冠了。過去兩個月裏,阿軒一直待在香港,“沒想到在香港沒有感染,回內地出隔離第一天就陽了”。

阿軒很難說清楚自己是在哪裡被感染的,可能是出隔離回家的路上,也可能是在隔離點被工作人員感染的。但無論是哪種感染途徑,他都覺得並不意外。

因為工作原因,他在過去三年裏去過好幾次香港,每次回來都會遭遇入境隔離。在他的記憶中,以往每次隔離經歷都十分痛苦:時間長、流程複雜,工作人員對於入境人員的管理也非常嚴格,“每天什麼時間可以拿快遞和外賣,都有規定”。

剛結束的這次隔離,阿軒感受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從第一天到第五天,隔離點的工作人員越來越少,管理也不再像從前那麼嚴格。“最開始一天量兩次體溫,到後面就是一天一次了,我當時就猜測,可能隔離點也有很多工作人員被感染了。”

發著高燒躺在床上時,阿軒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兒。他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不少人在隔離的最後一天核酸檢測呈現陽性,大部分都被拉去醫院繼續進行七天隔離。

“雖然也有成功爭取到居家隔離的,但想一想發著燒還要四處打電話溝通,真的好累。不過我看到小紅書上很多這兩天在隔離期間確診的人,都是直接回家了,說明政策也是在不斷變動中吧。”

對於身在海外的人來說,“入境隔離”一直是他們回國最大的顧慮。Alita去年在英國和丈夫結婚,但正好趕上最嚴格的“14+7”隔離政策,整整21天的隔離時間勸退了她和丈夫,兩人遲遲沒有回國見父母。

直到今年,回國隔離縮短成了“5+3”,Alita才說服了丈夫,讓他陪自己回了一趟家。

“之所以用‘說服’這個詞,主要是因為國內外的情况不太一樣。我老公在國外長大,對於‘隔離’這件事是很陌生的,有抵觸和排斥情緒。我給他解釋了很久,他才願意接受要集中隔離這件事。”

隔離期間的餐食

隔離期間,Alita能感受到父母焦急的心情。八天時間裏,媽媽每天都會給她打視頻電話,比她在國外的時候還要頻繁。對於Alita的媽媽來說,這幾年裏最遺憾的事情就是錯過了女兒的婚禮。當時因為回國隔離程式繁瑣,再加上擔心媽媽來英國會感染病毒,Alita在英國舉辦婚禮時,只讓父母通過視頻進行了連線。

“我和老公這次回來就打算多待一段時間,一是好好陪陪父母,二是想等這波疫情高峰過去以後補辦一場婚禮,彌補爸爸媽媽的遺憾。”

“同一班機的人,

錯過了見爸爸的最後一面”

在新加坡工作的Sarah已經三年沒有回國,早在12月初,她就在各個社交媒體上看到小道消息,入境隔離可能會在2023年1月初取消。按照原本的計畫,她想要在國內春節期間請假回家,既不用隔離又可以久違地和家人一起過個年。

沒想到三周前,Sarah的爺爺因為突發急病,住進了ICU。從小和爺爺關係親密的Sarah害怕見不到爺爺最後一面,馬上買了回國機票,“當時也顧不上隔離這回事了”。

Sarah回國的日子正巧卡在國內優化新冠防疫政策前後,北京迎來了一波感染高峰,她的很多朋友、親人都陸陸續續感染了新冠。

最讓她揪心的事情發生在隔離第三天,同一班機的一個女生,父親病危去世。“她在我們隔離群裏向工作人員申請提前兩天結束隔離,想去醫院見爸爸最後一面,但是被拒絕了。我當時看到就覺得很難受又很後怕,很難想像如果我爺爺在隔離這幾天出現意外情况,我該怎麼辦。隔離的最後兩天,想到這件事我就睡不好覺。”

隔離結束那天,做完最後一次核酸後,Sarah在房間裏一邊等待核酸結果,一邊收拾東西。沒想到比核酸結果還要早來的,是一套防護服。按照隔離點的規定,他們必須穿上防護服才能離開。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Sarah還是覺得十分滑稽:北京城裡的感染者已經數不勝數,從理論上“最安全”的隔離點出來的自己,幾乎是街上唯一一個穿著誇張的防護服的人。“那天北京還正巧是個陰天,我有種自己穿越去了末日世界的感覺。”

選擇在新一年踏上回家之旅的Riki就要幸運很多。看到新頒佈的入境隔離政策後,她原本打算改簽機票,但由於時間臨近,改簽費用頗高,她仍然選擇了按原計畫回國。

1月1日,剛經歷完長途飛行的Riki看到上海浦東機場的入境隔離區域已經在拆除中。機場的入境管理人員告知他們,只要聯系社區,簽下“居家隔離醫學觀察承諾書”,就可以在兩天后結束隔離。

“我知道有乘客在機場就爭取到了直接居家隔離,但是需要和工作人員溝通很久,當時飛了十幾個小時的我實在是沒力氣去爭了。”

2020年出國留學的劉穎,最近回國最大的感受是,鄰居和熟人對於剛出隔離的自己友好了很多。去年回國的時候,儘管劉穎和家人嚴格遵守了國家的隔離政策,但仍然有鄰居在微信群裏質問她為什麼要回來,說她是“回國投毒”。看到這個話,她覺得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今年我回來的時候,我媽媽提前告訴了鄰居。大家現在都特別友好,還提到如果我在隔離期間感染了,可以大家一起幫我爭取居家隔離。我有一種經過了這三年,大家終於重新站在了一起的感動。”

“不用隔離後,我更擔心了”

這次回國,留學生阿K最大的感受是,隔離變得越來越人性化了。之前幾次回來,做核酸的時間總是在早上六七點,讓不愛早起的他十分頭疼。到了12月的這次隔離,做核酸的時間換成了下午;如果有什麼需求,在群裏說一聲,工作人員也會儘量滿足。

緊張的人變成了阿K自己。每次工作人員來門口給他做完核酸,阿K都會拿著酒精噴霧給自己瘋狂消毒。阿K的家人是國內放開後第一批感染的人,“家裡的老人有基礎病,非常遭罪”。這次回來,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如果自己隔離得“不徹底”,會給家裡的老人造成二次感染。

“他們的身體真的能承受住第二次感染新冠嗎?當時想到這個問題,我一晚上都沒怎麼睡,查了一晚上資料。”

同樣擔心的還有Alita。五天集中隔離結束後,思鄉心切的她原本打算第一時間回到父母家,陪伴幾年未見的爸爸媽媽,老人也很希望可以來隔離點接女兒回家。但結束的前一天,她改變了主意,“五天的隔離時間不長,如果病毒潜伏期還沒過,感染了爸媽,情况就糟糕了”。

Alita忍著思念的心情,和丈夫去了哥哥家裡,整整待了一星期,確認自己沒有任何症狀了才敢回爸媽家。回家的路上,Alita和丈夫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防護,儘量不要新增老人的感染風險。

1月1日到達國內的王玥從社交媒體上得知,如果想要縮短隔離時間,可以向飯店和社區申請,成功幾率很高。在集中隔離的群裏,許多同班機的旅客在1月3日的核酸結果確認為陰性後,就選擇回家居家隔離。

再三思索之下,儘管很想回家,但是考慮到家中有兩位年過80的老人,王玥還是决定在飯店完成五天隔離之後再離開。

已經出隔離的阿K每天儘量少和家裡的老人接觸。“對於家裡有老人或者已經經歷了老人重病和離別的人來說,這種感覺會更加真切。不是膽怯,是真的擔心。”

採訪:PP&Echo

撰文&編輯:Echo

部分圖片來源受訪者,其餘來源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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