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月8日,周恩來於北京溘然長逝,一生致力於為人民服務的總最終骨灰入海,回到了他最愛的人民的懷抱。在周總理去世後,工作人員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照片,
是周恩來、張雲逸等人的合影,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照片已經變得有些發黃發脆了,照片背面寫有一行字,“勞山遇險,僅存四人”。
這段歷史要從1936年張學良、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講起。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為了將中華民族從生死存亡之際拉回來,張學良和楊虎城毅然將來陝坐鎮督戰的蔣介石扣下,發動兵諫,想讓蔣放弃其定好的戰略方針“攘外必先安內”,終止內戰一致對外,統一抗日戰線,提出抗日救國八項政治主張。
在西安事變之後,國際上和國內的局勢都十分緊張,應張學良和楊虎城邀請,中共中央派出周恩來領導的代表團,包括葉劍英、秦邦憲等人來到西安幫助張學良、楊虎城處理西安事變等事宜。中共中央在派出代表團之前就基本確定了希望和平解决這次事變的主張,希望能看到一個雙贏的局面,即蔣介石以大局為重,團結戰線統一將槍口對準敵人,張學良、楊虎城也將安全釋放蔣介石。
經過各方勢力的共同努力和周旋,西安事變按照黨中央的預期完美解决。
同年12月25日,經過中共中央的協調努力,蔣介石最終接受了兵諫提議,接受“停止內戰,聯合抗日”等六項主張,西安事變和平解决。西安方面的和平解决同時也成為了國民黨和共產黨第二次合作的紐帶:
國民黨承認陝甘寧三省的23個縣為特區,中國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即八路軍,南方遊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即新四軍,並允許八路軍在西安、蘭州、武漢設立辦事處。
周恩來當時任職於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任副主席,於國民黨談判的相關事宜都由他負責,這樣一來他就需要經常在延安、西安、江浙一帶活動,陳有才,時任延安衛戍司令部參謀長,也就是周恩來的副官,負責周恩來衕誌的警衛工作。
1937年4月,基於西安事變之後所達成的統一戰線形勢大好,為鞏固局面,黨中央秘密派周恩來去西安與國民黨協調紅軍改編的具體細節。黨中央高度重視周恩來的安全問題,此行一共派出了三輛汽車,由警衛排打頭。
警衛排共32人,每人都配了槍和150發子彈,一把刀,每個人還配了四顆手榴彈。負責通訊、勤務、炊事的衕誌一起坐在最後一輛車內。其他要員和周恩來一起坐在第二輛車內,周恩來坐在駕駛室,陳有才等人和隨行記者一起坐在車廂
。
4月25日上午9時,汽車始發自南門兵站,由延安城內部穿行而出,12點左右進入陝西嶗山。嶗山,地處於延安寶塔區南部與富縣交界處,山勢走向自西北起向東南延伸,車隊行至山上陡坡之後將會進入一段地勢低窪的山坳,如果有敵人埋伏的話,這將是一個不錯的伏擊點。
果然敵人也十分瞭解此處地形,車隊剛進入簸箕形區域就槍聲大作。一時間槍林彈雨向三輛車密集掃射,敵人本就居高臨下佔據地理優勢,此刻突襲搶佔先機,刹那間沙塵漫天,火藥味彌漫。子彈擊中了第一輛車的車輪,車子左前輪中彈後失去方向,撞在了公路壁上。
由於並沒摸清敵人情况,戰士們不好貿然反擊,只好且退且打,奮力回擊,並加速想要駛出敵人的掃射區域。陰險的敵人沒有給戰士們衝破包圍的機會,直接向各輛車的駕駛員開槍,三輛車司機均中彈,車輪被打穿,無法繼續行駛停在路中間。戰士們雖然立刻做了激烈的反擊,但是視野完全暴露在敵人下方,沒有掩體可以利用,手槍和手榴彈射程十分有限,轉眼間就被敵人擊倒了。敵人見局勢如此順利,順勢發起衝鋒。
周恩來十分鎮定,車子還沒停的時候就果斷指揮跳車,四散分開再回擊。隨後周恩來率先打開車門主動跳下,以前車車輪為掩護就地趴下,勘察情勢,繼續指揮戰鬥。警衛員們也緊隨其後跳下車保護在周恩來周圍。
陳有才腿上中了彈,忍著劇痛下了車,此時的他敏銳地意識到敵人的佈置談不上十分周密,雖然也將他們圍了起來,但是右邊是原始森林,那裡是被敵人忽略的一片盲區。自己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正面硬拼根本沒有勝算,不如穿過山下的灌木叢向森林突圍。陳有才馬上向周恩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周恩來的肯定,馬上調整大家且戰且退向東南山上突圍。
敵人們也發現了周恩來率領部下意圖從包圍圈缺口突圍,進攻愈發猛烈。陳有才本身的身材就與周恩來極為相近,此時也穿著一件黃呢子制服,一邊冷靜指揮其他人員保護周恩來一邊繼續奮勇作戰。
敵人將他誤當做了周恩來,集中火力向他射擊,陳有才察覺到敵人是將他當成了周恩來,並沒有躲閃,將計就計模仿周恩來的口音利用車輛作掩護繼續指揮戰鬥,吸引了敵人的大部分火力,為周恩來的撤離爭取了寶貴時間。
周恩來利用這珍貴的幾分鐘,在幾名倖存警衛的護衛下迅速撤離公路,離開開闊地,沖出了危險腹地,
徒步回到延安城十裡鋪的政治保衛局檢查站
。
與此同時陳有才的子彈也耗盡了,他身中六槍堅持到了看到周恩來等人平安脫險後才倒下,除了護送周恩來離開的幾名警衛外,其餘人全都血戰至最後一刻壯烈犧牲。戰鬥結束之後敵人一擁而上,他們在陳有才的身上找到了一張周恩來的名片,對陳有才的身份不疑有他。瘋狂的敵人甚至沒有放過“周恩來”的遺體,在已經犧牲的陳有才身上殘忍地刺了20多刀便弃屍荒野。
回到延安的周恩來等人第一時間向陳有才派出了增援,但已經來不及了,增援部隊到達時現場早已沒有了敵人的影子,只留下這片慘烈的戰場,烈士的遺體和千瘡百孔的汽車殘骸無聲的宣佈一場殘忍戰鬥的結束。救援部隊開回兵站,運回12具烈士遺體和一些重傷員。
收拾戰友遺體時,人們將陳有才身上披的一條毛毯交給了周恩來,這條毛毯上浸滿了烈士的鮮血,還帶著陳有才的溫度,周總理接過毛毯時掩面流淚,沉痛的說出“友才是替我死的啊,我永遠不能忘了他!”這條毛毯現在仍保存完好,陳列在
延安鳳凰山革命舊址中的朱德和周恩來的會客室裏。
嶗山的行刺事件消息傳到了延安,舉國震驚。周恩來的出行計畫從時間到具體路線應該都是嚴格保密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問題,各方面對此的猜測眾說紛紜,延安當時對此主要有三種看法:
第一是懷疑日本方派出的特務企圖通過刺殺周恩來來影響國內各方關係,在國共談判中作梗。第二是懷疑潜伏在黨內的法西斯分子同樣是為了破壞國共合作而刺殺周恩來。第三是由於現場並未遺失重要文件等,只有財物被搶,所以推測是土匪作案。
不查明真相就難對全國人民交代,難對犧牲的烈士交代,黨中央當即決定追查到底,擔任過紅軍保衛局科長、廣昌警備區保衛局局長、紅一軍團保衛局偵科長等職務,屢破大案要案的謝滋群當之無愧擔任了專案組組長。
由於周恩來遇刺的時間節點十分敏感,此時距離開始
,有人把張國燾列為懷疑對象。因為周恩來的遇險正好發生許世友叛逃風波之後,此時距離何畏叛逃投遞不過五天,何畏是張國燾的追隨者,抗大的政治委員,這時候周恩來又偏偏在原紅四方面軍的勢力範圍內嶗山出事,張國燾被懷疑也是情理之中。
當天晚上張國燾的住地就被中央警衛團包圍了,但張國燾形容鎮定,堅持稱一場誤會,讓手下人不要動手。經過一番調查,果然張國燾的嫌疑也被洗清了。
張國燾被排除了,就要繼續查找真正的幕後兇手,謝滋群十分擅長在查案過程中以羣衆為基礎,與老百姓吃住在一處,擺事實講道理,深得羣衆們的支持和愛戴。有羣衆向謝滋群反映,李老漢可能知道內情。
謝滋群得知之後馬上來到了李老漢家詳細詢問,李老漢生性懦弱,害怕遭到報復,一直推說自己不知道。謝滋群沒有放棄也沒有擺出當官的架勢逼問,只是一邊請了當地有威信的一些長輩勸說李老漢,一邊親自為李老漢家耕地換取信任。李老漢最終被這個手中有權但又沒有用權利威逼他的人打動了,他說出了那天看到的情形。
按照李老漢說的,謝滋群派出兩位偵查員一一核實,發現這起刺殺行動很可能是金盆灣一帶的土匪作的案。但是僅僅是土匪,如何能得知周恩來的準確出行資訊呢?謝滋群斷定,土匪背後肯定還有臥底,臥底很可能就潜伏在延安,這太危險了,必須馬上揪出這個人,要不然我黨的機密時刻都受到威脅。
謝滋群為找出這個人設計了兩種方案,第一是在現有掌握周恩來出行資訊的人員裏排查,第二是派人打入土匪內部反臥底,這個計畫雖然更為危險,受益也有可能最大。保險起見,兩個計畫同時執行。經過臥底人員的一番過程曲折的鬥智鬥勇,目標鎖定了馮長鬥,他是土匪頭目李青伍在延安南門安插的一個坐探。謝滋群突擊逮捕了馮長鬥,無賴一樣的滑頭哪有什麼血性可言,沒挨幾下就招了,至此這場舉國震驚的刺殺開始水落石出。
延安南部黃龍山裏,在中共中央來之前有一批前身由哥老會成立的土匪幫,人數眾多,占山為王,經常打劫臨近的村鎮,路過此地的商客也多有傷亡。1934年臨鎮成立了委員會後,這幫土匪被“招安”,收編成立了紅泉縣突擊隊。
沒過多久,副隊長李青伍受到國民黨特務王實生、王兆波的挑唆,打死了隊長李青雲,又重新將這幫人拉回了黃龍山中重新做土匪,不但如此,李青伍還聽命於國民黨,是名副其實的政治土匪。一方面他們繼續搶佔地盤,魚肉百姓,一方面他們幫著國民黨刺探共產黨的情報,搞暗殺。但是劣根難除,即使他們聽命於國民黨也不過是為了利益,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沒有忠誠,李青伍曾帶領部下假扮成紅軍伏擊國民黨運烟土的貨車,玩了一出黑吃黑。
為了民心安慰,延安太平,紅軍成立了專門的剿匪部隊,想要消滅土匪,但是土匪非常狡猾,用大量的金錢、美色策反了剿匪部隊的政委賈騰雲,幸好剿匪部隊總司令吳臺亮及時發現賈騰雲不對勁,果斷控制了賈騰雲,部隊才未遭到更大損失。土匪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繼續任用地痞流氓做探子,騷擾紅軍,刺探情報。
1937年4月初,國民黨與李青伍取得聯系,由李青伍派出兩名土匪來到延安,與早前李青伍安插在延安的一名探子,馮長鬥接頭,接頭後他們意外得知周恩來等代表將於4月25日前往西安洽談建立八路軍辦事處的情報,立刻趕回黃龍山向李青伍彙報。
李青伍衡量之下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在周恩來前往西安的路上刺殺他,既能狠狠地打擊共產黨,又能讓國民黨在他的功勞簿上再記一筆,加官進爵,於是他决定鋌而走險,召集其他土匪頭目一起密謀伏擊周恩來。李青伍怕手下走漏風聲,對外只說去嶗山伏擊過路的汽車,打劫貨物。
當晚,李青伍率近200名匪徒,在夜幕之下,翻山越嶺趕往樊家村頭。李青伍幾乎是傾巢出動。25日天剛亮,他又翻越盤龍山,穿過盛榆公路,爬上了嶗山。
於是,便有了上文所描述周恩來行至嶗山時的驚險一幕。
就在土匪們忙著佈置埋伏,修築戰壕的時候,异常的響動驚動了正在砍柴的李老漢,李老漢一眼便認出來經常下山打家劫舍的李青伍,猜到土匪出動肯定又是殺人越貨的買賣,為了免受牽連保全自己,他趕快逃回家中沒有聲張,後來在謝滋群的再三勸說下,才壯著膽子說了出來。
調查進行到這裡,真相已經大白,謝滋群决定這次一定要徹底地消除延安匪患,不再給這群土匪留機會,經上級準予後,剿匪工作由謝滋群統一安排,很快就有條不紊的推行下去。
我軍先是切斷土匪的退路,然後以警四旅為主力,與延安、富縣、紅泉、甘泉、宜川這五座縣城的地方部隊緊密配合,給土匪包了個餃子。前後擊潰土匪主力,抓捕要犯,總共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將匪患徹底清除。匪首李青伍被活捉,後來這幫土匪分被相繼處決了。
紅軍在三十裡鋪召開了公判大會,馮長鬥被押到了公眾面前,當羣衆得知就是馮長鬥出賣了周恩來的行程,使周恩來遇刺險些殞命時都十分激動,甚至要將馮長鬥用石頭活活砸死。
4月下旬,犧牲於嶗山遇刺事件中的烈士被運往延安寶塔山安葬,中共中央為他們舉辦了追悼會,追悼會上由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任弼時代表中共中央及中央軍委致悼詞,3萬多軍民共同悼念,向死難的烈士致哀。
中共中央和邊區政府不到六年便肅清了轄內匪患,這既是對中國共產黨的又一次錘煉,也為建國後初期的剿匪打下了堅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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