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215年)三月,曹操攻漢中;秋七月,至陽平關,敗“大天師”張魯,直逼與漢中毗鄰的益州。
這時,司馬懿向曹操建議,不如趁勢攻蜀:“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今克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一旁的主薄劉曄也很贊同:“今不取,必為後憂。”
然而,曹操的回答卻是:“人苦無足,既得隴,複望蜀邪!”言罷,他便匆匆返回北方。如此敷衍之語,很難不讓人奇怪:曹操到底有什麼事,比解决劉備這個心腹大患還要重要呢?
上圖_劉備(161年-223年)
一、法正的“歪打正著”
曹操克定漢中後,於當年十二月令夏侯淵固守此地,而後便班師回朝。如此异常之舉,讓法正看到了機會。
為此,他極力勸說劉備攻取漢中。理由見於《三國志·法正傳》:“曹操一舉而降張魯,定漢中,不囙此勢以圖巴、蜀,而留夏侯淵、張郃屯守,身遽北還,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將內有憂逼故耳。”
按法正的想法:曹操不趁勢來攻打我們,那肯定是因為他的老巢“起火”了。否則,曹操又怎麼會放弃這麼好的機會?
上圖_法正(176年-220年),字孝直
這話看似有理,可實際上,卻是法正猜的、懵的。理由很簡單:河北鄴城距離西蜀成都,何其遙遠?囙此,法正想要探聽曹魏內部的關鍵消息,可謂難於登天。
至於劉備與法正這君臣二人“一個敢說,一個敢信”,竟然真的開始準備攻打漢中,那便是後話了。
又據《三國志·武帝紀》記載:“二十一年春二月,公還鄴。三月壬寅,公親耕籍田。夏五月,天子進公爵為魏王。”
事實同樣證明,曹操在返回鄴城後,並沒有處理任何叛亂;而他之所以匆匆趕回老巢鄴城,其實是為了打破“非劉氏不可稱王”的規矩,好讓自己順利進封魏王,進而為曹氏僭越提供關鍵的法理依據。
上圖_曹操(155年-220年)
二、曹操的“僭越之路”
對於稱帝,曹操表現得很衝突。雖說他終其一生,都未曾稱帝;但對於這條“僭越之路”,曹操卻未曾止步。觀曹操霸府的“進化”,一目了然:
建安元年(196年),人人皆知曹操“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於是在北方諸多士族的幫助下,曹操成功迎奉天子至許,進封司空。由此,曹操順利開府治事,其霸府之路也正式開始。
雖說司空府已取代東漢政府,成為朝廷的實際決策機构;但此時的曹操還尚未表現出僭越之心,其心腹謀臣荀彧,也仍為漢室臣子,而非司空府掾吏。直到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一統北方之後,才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其個人權力的“擴張”上面。
是年,曹操廢除三公,進大漢丞相,以丞相霸府治事。同年,曹操又下令誅殺大儒孔融滿門,使北方士族不敢妄議朝政的同時,也讓自身威勢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上圖_赤壁之戰
然而沒過多久,曹操便折戟赤壁。胡三省注《資治通鑒》曰:“謂操以赤壁之敗,威望頓損,中國之人或因其敗而圖之,是憂在腹心。”可見,若非赤壁之敗讓曹操威望大受打擊,恐怕其權力還將會進一步“膨脹”下去。
一場敗仗,需要用一場勝仗“洗刷”。蟄伏三年的曹操於建安十六年(211年)三月出兵,借“假道伐虢”之名逼反馬超、韓遂,而後又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叛軍”擊敗。
次年春正月,曹操還鄴,“天子命公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見此,董昭等人“見縫插針”,聯名勸說曹操“進爵國公,九錫備物,以彰殊勳”。
這哪裡是“蕭何故事”?這分明是“王莽故事”!
上圖_董允(?~246年),字休昭
對此,漢室忠臣並非沒有反抗。只是如荀彧這般地位,也慘遭“隱誅”,其他人又哪裡能阻擋得了曹操的步伐呢?
據《三國志·武帝紀》記載:“十八年春正月,進軍濡須口,攻破權江西營,獲權都督公孫陽,乃引軍還。詔書並十四州,複為九州。夏四月,至鄴。五月……(曹操進)魏公。……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廟。”
此時,距離漢高祖劉邦所立下的“非劉氏不可稱王”,曹操只差臨門一腳。只要打破這個規矩,曹操的“僭越之路”,便有資格看到“終點”了。
毫無疑問,這“臨門一腳”是比較困難的。為了給自己進封魏王提供必要的法理依據,曹操採取了一種穩妥而又“高級的方法,即“複置九州”。
上圖_漢中地勢圖
三、漢中與“複置九州”
早在建安九年(204年),曹操便有了“複置九州”的打算。見於《三國志·荀彧傳》:“太祖拔鄴,領冀州牧。或說太祖‘宜復古置九州,則冀州所制者廣大,天下服矣。’太祖將從之。彧言曰:‘若是,則冀州當得河東、馮翊、扶風、西河、幽、並之地,所奪者眾。……天下大定,乃議古制,此社稷長久之利也。’太祖遂寢九州議。”
可以看到,複置九州對曹操來說,有利有弊。
看得見的好處便是:古九州中,冀州領土很大,囙此,曹操於建安十八年(213年)複置九州後,其封地(即冀州魏郡)之土將會大大新增。此外,還有看不見的好處,這才是最重要的。
曹操託名《尚書》,以古制取代今制,在名義上佔據大義,便可進一步削弱漢王朝所剩不多的“餘威”。另外,按荀彧所說的“天下大定,乃議古制”,可知曹操復古九州制,能在一定程度上新增漢魏嬗代的合法性。
換言之,復古九州制,就是曹操打破“非劉氏不可稱王”的那臨門一腳。
上圖_荀彧(xún yù)(163年-212年),字文若
接著再說弊端。荀彧還說過,曹操此舉會讓“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儘管,這是荀彧阻礙曹操稱帝的一個藉口;但曹操自己心裡也清楚:尚未平定北方的他,還沒有足够實力鎮壓一切不服。
直到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羽翼豐滿,托古改制的條件才算基本成熟。又據《後漢書·百官志》注引《獻帝起居注》記載:“建安十八年三月庚寅,省州並郡,複《禹貢》之九州。”
不過,曹操此時仍面臨一個問題:重置古九州的前提,是要先佔據天下之土;否則,談何重劃九州?又談何讓天下人心服口服?
(注:按東漢舊制,天下之土共十三州,分別是幽州、冀州、並州、兗州、司州(即司隸校尉部)、豫州、徐州、荊州、青州、揚州、凉州、益州、交州。再加上後來設立的雍州,當為十四州。)
彼時,曹操已據幽、冀、並、兗、司、豫、徐、雍等地,還剩下凉州、揚州、荊州、益州、交州需要解决。除了益州(古為梁州)外,曹操雖未全據其他大州,但也得到了一小部分,倒也能站住脚。
上圖_曹操已佔據的地盤
結合上圖不難看出:曹操得到漢中,便能順利將自己的勢力延伸至古梁州。如此一來,他才算是滿足了復古九州制的基本條件。
正因如此,曹操才會在目標達成以後匆匆返回鄴城,準備稱魏王。畢竟,讓自己的“僭越之路”走得更遠一些,是曹操經營了大半輩子的“事業”,它當然要比劉備更加重要。
作者:瀛洲海客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三國志》《後漢書》《續漢書》《東漢政區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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