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姐姐二審後發聲:宣判後帶拉姆骨灰去拉薩,生前帳號繼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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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結束完二審的當天夜裡,拉姆的姐姐卓瑪便坐車趕回了距汶川250公里的觀音橋鎮家中。對於12月28日上午二審開庭的“拉姆案”,卓瑪不願多說,因為“還沒有任何結果”。該案在10月14日一審開庭時,被告人唐路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死刑。二審結束後,卓瑪告訴媒體,法院未當庭宣判。她唯一希望的就是維持原判。拉姆的最後一條短視頻發佈於2020年的9月14日。拉姆在醫院ICU深度昏迷16天,全身90%以上燒傷,最後在9月30日的夜晚經醫治無效死亡。

撰文祁佳妮編輯張瑞出品騰訊新聞穀雨工作室

結束完二審的當天夜裡,拉姆的姐姐卓瑪便坐車趕回了距汶川250公里的觀音橋鎮家中。

一路顛簸的國道讓她有些暈車,回家後歇了快兩小時,才接通我的電話。對於12月28日上午二審開庭的“拉姆案”,卓瑪不願多說,因為“還沒有任何結果”。

該案在10月14日一審開庭時,被告人唐路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死刑。二審結束後,卓瑪告訴媒體,法院未當庭宣判。這也是卓瑪在電話中反復提及“沒有結果”的原因。而法院是否會維持原判,她並不知情,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維持原判。

這種難熬的日子,從拉姆離開的那天算起,已經過了456天。

拉姆的最後一條短視頻發佈於2020年的9月14日。手機荧幕裏的她穿著白色藏裝,手舞足蹈地對著歌曲口型——“潔白的哈達獻給你”,然後她說,祝福大家心想事成,紮西德勒!

那時,和前夫唐路離婚已有三個月的拉姆,想像著一種自由的、免於恐懼的新生活將要到來。可就在當天晚上,一切都被燒毀了。拉姆在廚房進行直播時,前夫唐路提著汽油桶與西瓜刀闖進來,將她全身澆滿了汽油。拉姆在醫院ICU深度昏迷16天,全身90%以上燒傷,最後在9月30日的夜晚經醫治無效死亡。

妹妹走後這一年多,卓瑪原先長度及腰的頭髮掉了快一半,淩晨睡去,最晚不過6點就醒來。夜裡亂七八糟的夢纏繞著她。她睡前總是看一眼拉姆的照片,希望能在夢裡見到她,但真正夢到的時候少之又少。前幾天她突然夢見了妹妹,妹妹在夢裡不怎麼說話,就是笑。

父親三郎甲更沉默了。他不忍心看短視頻裏的拉姆,每天做完清潔工回家,大多數時候就在數佛珠,念佛經。卓瑪一直記得拉姆想帶父親去西藏的心願,她等待著這場審判的塵埃落定,等到了那時,她才能將拉姆灑向拉薩的土地,讓她安息。

失去了妹妹拉姆的卓瑪,心中有愛,有恨,但更多充盈的是對妹妹無盡的思念,與要為她討回公道的力量。就像卓瑪的短視頻ID一樣:堅強的走下去。

以下為姐姐卓瑪的自述:

關了一年捲簾門的店

妹妹出事之後,我們一起開的店就一直沒怎麼開門了。

最早開的是家“美美理髮店”。妹妹在瑪律康學過理髮,也愛美,就在2017年的時候開了這家店。她很聰明,看什麼一學就會,剪頭髮,燙頭髮,拉直,她都會弄。我就負責洗頭。

我以前的頭髮很長,長到屁股上面一點。她就給我編頭髮,卷大波浪。穿藏裝的時候,還給我編髒辮。

理髮店的生意剛開始還可以,後來那個男的(指唐某)不讓妹妹在店裡工作。我一個人開理髮店太累,就改成賣土特產了。妹妹從山上挖的羌活、蟲草,拿下來就賣了。店裡還有其他土特產,我們阿壩州的天麻、靈芝、野生菌、雪梨膏這些就去附近的村子進貨。疫情之後,這邊遊客少了許多。妹妹出事之後,店就幾乎沒有開門了。

妹妹的事,現在還沒有一個結果,我沒心情開店。門面每個月1千多的租金,一年要交1萬多塊,是個不小的開支。但那個店裡有我和她的很多美好的回憶,我還是想堅持開下去。妹妹已經不在了,我不想店都不在了。

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以前在老家的經歷,還有開店那幾年的點點滴滴。很累的時候,我們就苦中作樂,在抖音上拍搞笑視頻。現在這成了最美好的回憶,只能留在心中。小時候不懂事,我還打過她,但自從長大之後,我們就再沒有吵過架,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是兩個人一起扛。

我們性格其實不太像,我比較內向,她更開朗活潑,各方面都想的很周到,在家裡一般都是她做决定。所以妹妹在的時候,我反而比較依賴她。她不在了,我一下感覺無依無靠的,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了一樣。

我記得她最喜歡一件紅色風衣的漢裝。比較長,夏天的時候她很愛穿。藏裝的話,就喜歡五顏六色的。我們本來還說好今年去雲南麗江看看,再在特產店裡賣一些藏裝,她在視頻裏穿藏裝好看,許多人都追著問。我們兩個經常換衣服穿,她買的就是我的,我買的就是她的。但她比較會買,還經常給我搭配。無論開理髮店還是買衣服,我們都喜歡互相給對方打扮。

她總能發現生活中的美。我們一起在屋子前種了黃色的萬壽菊,紫色白色的格桑花,還有紅色的牡丹。每年4月牡丹花開了,我們會專門去拍照。房子被燒之後,妹妹在家裡種的盆栽雖然被燒死了,但門口的牡丹離家門口遠,有50米,所以活了下來。妹妹前年還栽了一種花,可以長成一顆小樹苗,樹上開花。今年3月的時候,我看見那株樹苗上開滿了紅色的小花。可惜妹妹看不到了。

前幾天我又去煨桑了。這是我們藏族人為親人祈禱的一種管道,有點像漢族人燒香。我會在家炒好青稞,再拿上家門口種的花,放到煨桑的爐子裏,把花瓣灑進去。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用藏語念經。她一直有個心願,想帶爸爸去西藏看看。本來今年3月,我就要替妹妹實現她最後的心願了,但還是沒有去成。案子沒有一個最終的結果,一直懸在那裡,我們也不能出遠門太久。

妹妹水葬的時候,我留了一點她的骨灰,想等到這件事徹底結束,把她的骨灰和靈位都帶去西藏,讓她安心下來。

她很孤獨

妹妹和那個男的之間的事,我已經不想提了。這一年多,許多媒體都會一遍又遍問起出事的那一天,但我不想再說了,傷心事,都過去了。我現在只想為妹妹討回公道。和記者交流多了,我普通話都比以前說的好一些了。

在家裡,我丈夫,爸爸是一個比一個沉默的人,所以我有開心難過的事都是跟妹妹說。但跟不熟的人也不怎麼愛說話。現在就更不想說話了。我變成了一個……只想一個人靜靜呆著的人。

發呆的時候,我就在想妹妹。腦袋裏裝的都是和她以前的事,想著怎麼幫她完成心願,怎麼把孩子們的撫養權奪回來。想了很多,但現在都還沒做成。

房子被燒之後,我們給妹妹在當地寺廟辦完喪事,就在廟裡借住了一個月。廟裡有些房間可以住人。待在那裡,我一點也不怕,會覺得她好像還在廟裡陪著我一樣。

後來政府借了我們兩間養老院裏的房子,我們就住到了現在。養老院的房間倒是挺多,但比較荒廢,因為這邊的老年人一般都由子女撫養,不會住進這樣的地方。那兒都沒有人住的。

去年冬天剛搬進去的時候,房子沒有暖氣,也沒有爐子燒火,真的很冷。好在今年我們自己安了爐子,一家人可以烤火,也就不怎麼冷了。樓裏的廁所不能用,要解手得去一百米以外的旱廁。早晚去外頭上廁所的時候還是有點冷。

而且這個房子裡面沒有水,筦道都不通水。平時還可以去外面的院子裏接水提上來,但冬天水龍頭裏的水已經凍住了,我們只能去鄰居家接一點,或者回那個被燒的老家打水。

那裡離養老院有3公里。我跟爸爸就騎電三輪車過去。用4個大汽油桶,接上50斤水,够一家人用兩天左右,洗臉,洗腳,洗菜,洗碗都是接來的水。在這住的確很不方便,但也沒辦法,只能先住下去。

最近我們在準備一些建材,打算明年3月份新建一個房子。爸爸不願意跟我回家,燒掉的家又沒法再住,只能依著他在這裡新蓋一個。爸爸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妹妹是我們一家人的開心果,她走以後,我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了。我10歲的小女兒放學回家時,我,女兒,丈夫,爸爸四個人一起吃飯,就聊聊女兒讀書的事情,其他時候也不怎麼聊天。

雖然我才35歲,但我有時會害怕我身體不行了。爸爸走路都比我快。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妹妹身體硬朗的多。我雖然沒什麼大病,但有腰椎間盤突出,老毛病了,也沒辦法根治。十年前懷小女兒的時候,家裡正在修房子,我得背石頭、泥巴,還要做飯,喂猪,可能那時候就落下了腰傷。

這一年來,睡眠也完全不行了。說實話,我頭髮已經要掉完了。以前我頭髮很長很長,現在連那一半都沒有了。就是因為睡眠不好。每天晚上12點,1點才睡著,最晚的時候是早上6點醒,根本睡不著。夜晚亂七八糟的夢太多了。但我沒想過去看醫生,估計沒什麼用,這是我心裡的心病,吃藥沒效果。

我想過去死,什麼都想過了。妹妹躺在重症監護室裏,一直都是昏迷的狀態。只有我看到了她最後一眼。走的時候,她剛滿30歲。

那天晚上,妹妹走以後我才打電話告訴了大兒子。那時兒子剛離開醫院一兩天,他是從學校請假回來看小姨的。他哭得很傷心,問我為什麼不早一點打電話給他。這件事給他的衝擊非常大。妹妹在的時候,兒子和妹妹的感情比我還好。他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和小姨在一起,闖了禍,我說他還會頂嘴,但妹妹說,他就很聽她的話。

妹妹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很樂觀的一個人。進了那個家受到傷害了,她根本不表現出來,後來是沒辦法,身上出現傷了,她才會告訴我。她知道我們娘家人太軟弱了,幫不上什麼忙,也害怕連累我們,就什麼都不說。她很孤獨,一直在一個人承受這些。

在夢裡相見

前幾天晚上,我夢到妹妹了。

我們一起呆在從小長大的老房子裏,離出事的那個家很遠,在半山腰上。夢裏兩個人在一起特別開心。具體做了什麼事倒記不清了。妹妹在夢裡不怎麼說話,就是笑。我很想她,晚上睡覺前會想著,今晚能夢到她就好了,但是很少夢見。現在想見她,只能在夢裡相見了。

出事時,妹妹的手機也被燒毀了。還好有以前去照相館拍的照,我一張都沒燒,全部都留著。我還保存著自己手機裏她的照片,和她的每條短視頻。我每晚看一遍她的照片,現在看那些短視頻真的像做夢一樣,好像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

妹妹的短視頻帳號有87萬粉絲了。我會把它一直留下去,也會更新視頻給關心她的人看。有人說上面粉絲多,要我賣東西掙錢,但我不想這樣。妹妹開抖音從沒賣過東西,就是分享日常生活,我也不會賣。就把帳號留著,當妹妹還在身邊一樣。

我們的特產店沒開門之後,我就在微信上賣一些土特產。有些老顧客和關心妹妹的人會來照顧生意,買我們家的蟲草、羊肚菌和藏紅花。爸爸在鎮上當保潔員,一個月薪水有1200元。丈夫以前夏天會出去打工,妹妹出事之後家裡得有男人守著,他今年便沒再出門,就偶爾去山上采藥。

家裡的經濟來源不太穩定,但我們也會自己努力。我真的非常感謝全國各地的愛心人士與關心拉姆的粉絲們,帶給我們全家人的溫暖,是他們幫我們度過了難關,有經濟上也有精神上的。後來還有人給我發紅包,我沒有收。現在我能承受,就不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本來想帶爸爸回我自己的家,但他做清潔工的話應該不會放假,所以我們一家人還是會在養老院裏過年。

28號的二審沒有宣判,最後的結果會怎樣我也不好說,只能繼續等著。我們這一年多一直在等一個結果,等待的時間太難熬了,都不知道每天該做什麼。

現在是冬天,我白天就去撿一些柴火拿回來燒。等夏天來了,再去準備修新房子的石頭和木頭。總之就像我抖音號的名字那樣,堅強的走下去。

出品人楊瑞春編輯總監趙涵漠責編金赫運營劉希晰張夢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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