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10月10日,生活在黑龍江北安某農場的段德顯,到車站接回了自己12年沒見面的妻子。
50年代黑龍江
段德顯是昆明尋甸縣人,1942年和妻子何開美結婚,當時他19歲,妻子才16歲。和當年的很多人一樣,他們兩人婚前並不認識,是媒人介紹的。在雙方父母的操辦下,兩人就這麼結婚了。
但是,婚後沒幾天,段德顯就當兵離開了家,這一走就是12年。兵荒馬亂,段德顯輾轉來到了黑龍江,在這裡安了家。這些年來,他也給妻子寫過信,但一直沒有機會回家。直到這一年年初,段德顯覺得自己也掙了些錢,該把妻子接過來一起過日子了。
於是,他把積攢的120萬元(舊幣)郵給了妻子何開美,讓她來黑龍江夫妻團聚。10月10日,妻子終於來了,兩人雖然12年沒有見面,但畢竟還是夫妻,兩人都很高興。
當天晚上,兩人鑽進被窩,段德顯忽然發現,妻子竟然是大脚。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段德顯依然記得,新婚時妻子明明是半大脚,怎麼變了?再仔細看了看妻子,段德顯又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妻子的頭髮短了,人也顯得瘦了,越看越覺得陌生。
但是,妻子告訴他,當年段德顯當兵走了,自己的脚忽然又長大了許多,自己也覺得奇怪。段德顯也不太懂,覺得也有可能吧。再說了,已經12年沒見面,人的形象外貌有些變化,十分正常。
段德顯退伍之後,就在農場安了家,在別人眼中一直都是光棍。沒想到,忽然來了個雲南的妻子,大家都很吃驚。另外,妻子雖然是年近三十的農村婦女,但比農場裏同齡的女子顯得年輕漂亮多了。再加上苗條的身材,以及落落大方的表現,農場裏的男青年羡慕壞了。
段德顯很滿意,但還是隱隱覺得不對勁。
50年代農墾女青年在稱體重
在段德顯的印象中,妻子何開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雲南農家婦女,不應該這麼有魅力啊。幾天後,段德顯發現了更讓他驚訝的事情,妻子居然會讀書寫信!段德顯清晰記得,結婚的時候,妻子是一個字都不認識的。
閒聊中,段德顯就問妻子怎麼學會識字的,何開美說,解放後村裡有了識字班,自己閑著沒事就去學習,所以認識了不少字。段德顯大吃一驚,積極參加文化學習,妻子的思想覺悟真的很高。於是,他把這件事彙報給了農場領導,何開美就被送去學了開耕耘機,她也很聰明,幾天就學會了。
自從這個聰明漂亮的妻子來了,段德顯高興壞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12月1日,正在農場幹活的段德顯,被保衛股的人叫到了辦公室。在這裡,兩名來自昆明的警察偵查人員,正在等待著他。
段德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偵查人員問他:“你和妻子結婚多少年了?”“12年。”“結婚前你們認識嗎?結婚後你們在一起生活了多長時間,互相瞭解嗎?”
段德顯覺得有些奇怪,回答說:“結婚前不認識,她過了門我們在一起過了五六天,我就當兵走了,後來到了這裡落戶。這些年一直沒有回去看看,她也沒來過,主要是太遠了,光是路費也花不起啊!”
偵查人員接著問:“既然這樣,那你能記清你愛人的長相嗎?”段德顯回答:“記不清了。”之後,段德顯告訴警詧,妻子剛來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奇怪,覺得妻子形象上有變化,但畢竟這麼多年了,可以理解。
此時,警詧拿出了一張照片,讓段德顯辨認上面的人,段德顯看了之後,搖頭說不認識。警詧這時才告訴他,照片上的人才是何開美,他同床共枕的這個妻子是假冒的。
還能有人假冒自己的妻子?段德顯懵了。
50年代昆明街頭
他沒錢沒勢,長相也一般,為啥要假冒自己的妻子呢?警詧告訴他,真正的何開美已經遇害,嫌疑人就是段德顯現在的“妻子”,這個女人名叫張蓮興。
張蓮興是何許人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張蓮興本名孫玉嬌,與何開美是一個村子的人,兩人年齡只相差一歲。張蓮興是地主家庭出身,解放前當過還鄉團副團長,欺壓過當地老百姓。
解放後,她害怕被鎮壓,就改名張蓮興,跑到了外地。張蓮興會讀書認字,而且長相不錯,1954年初她來到昆明,在表叔李先寬的介紹下,當起了保姆。張蓮興當保姆,可不是老老實實拿薪水,她想發大財。
在昆明她一共到三個家庭當過保姆,每一次都勾引男主人,以此要脅勒索一筆錢。比如,第三任雇主是一名教授,住在金雞巷,雇張蓮興來照顧長期癱瘓在床的妻子。張蓮興來了之後,很快就對老教授百般勾引,這位教授的妻子癱瘓多年,忽然有一個年輕女子主動引誘,他自然沒有守住底線。
沒想到,老教授的妻子雖然癱瘓在床,但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她感覺到家中氛圍不對勁,於是叫來了兒女。在兒女的逼迫下,老教授選擇帶著癱瘓妻子搬到上海居住。張蓮興見事情敗露,就訛詐了老教授250萬元(舊幣),主動離開了。
連續三次通過這種管道,張蓮興弄到了不少錢。1954年9月的一天,張蓮興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一個熟人,同村的何開美。她們兩人年齡相仿,以前又很熟悉,在昆明能遇到也算是緣分,於是就坐在一起聊了聊。
何開美對張蓮興說,自己12年沒見的丈夫段德顯,前段日子來信,非讓她到東北去。何開美16歲嫁給段德顯,只相處幾天就分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沒什麼感情。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丈夫,總不能一輩子分隔兩地吧。
於是,何開美帶著丈夫郵來的120萬元(舊幣),加上自己積攢的80萬元(舊幣),來到了昆明,準備乘車去東北。但是,何開美一輩子沒離開過家鄉,到了昆明都覺得十分陌生,所以她猶豫了。東北那麼遠,這一去恐怕很難再回來,何開美害怕了,於是在昆明多逗留了幾天。
何開美是個沒有什麼心眼兒的人,閒聊的時候她就說,老家還在搜捕張蓮興,現在最好不要回去。張蓮興一聽,也害怕了,雖然現在改名換姓,昆明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但這個何開美,會不會告密呢?
很快,張蓮興就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計畫:除掉何開美,既能防止告密,又能拿到何開美身上的200萬元(舊幣)。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假冒何開美去東北,這麼遠的地方不可能有人認識她,那就可以安安心心生活了。
打定主意之後,張蓮興開始動手了。
50年代昆明列車員
她對何開美說,自己想去天津找丈夫,所以兩人可以同行。路上有人作伴,何開美就不那麼害怕了,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張蓮興說,出發前自己要去城郊黃土坡找親戚借點錢,何開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9月20日晚,兩人離開何開美居住的市區小旅舘,到昆明西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張蓮興去買了兩個燒餅,在其中一個裡面加了一點提前準備好的“狗核桃”。狗核桃就是曼陀羅,吃了之後很快就會中毒,四肢癱軟、高燒昏迷甚至死亡,非常危險。不知情的何開美吃了燒餅之後,很快就開始迷迷糊糊,難以行動。
張蓮興先扶著她到了自己居住的小旅舘,第二天一大早,何開美還是迷迷糊糊的,張蓮興就扶著她來到黃土坡公路旁,把她推進了涵洞下的水坑裏。何開美沒掙扎幾下就溺水死亡,張蓮興為了不讓屍體很快被人發現,又把屍體拉到了涵洞深處,拿了何開美的行李和錢就離開了。
張蓮興覺得,如果一段時間後,人們發現了何開美的屍體,也會覺得她是溺水身亡。何開美在昆明無親無故,自然不會有人追查,那時候自己早就到東北了。
9月24日,處理好一切的張蓮興坐車離開昆明,直到10月10日到達黑龍江北安,開始了新的生活。
張蓮興萬萬想不到,就在她害死何開美的那一天中午,就有人意外發現了屍體。昆明警察局的偵查員迅速趕赴現場,發現何開美穿戴整齊,全身無傷痕,周圍也沒有搏鬥迹象,看著好像是溺水而死。
那個時候刑偵科技並不發達,但既然是人命案,偵查員還是决定先查清死者的身份。結果,很容易就查到了附近的旅舘,旅舘老闆還清晰記得,頭一天張蓮興與何開美住了進來,一大早兩人就離開了,其中一名婦女還暈暈乎乎,似乎走不動路。把死者的照片讓旅舘老闆看一看,他一下子就認出了何開美。
張蓮興千算萬算,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如果何開美的屍體過一段時間才被發現,旅舘老闆就不會這麼容易辨認出來,甚至早已經記不清她們的樣貌。但是現在,旅舘老闆記得清清楚楚,張蓮興與何開美還自稱姑嫂,說是要去昆明銀行找人……
10月10日,也就是張蓮興到達黑龍江的那一天,昆明的偵查人員又發現了何開美在市區旅舘的住宿記錄。店主也清晰記得,何開美說要去東北找丈夫段德顯,隨身還攜帶了200萬元(舊幣)。何開美在昆明還和一個名叫張菊蘭的中學生來往密切,因為兩人是老鄉。
根據一條條線索,偵查人員逐漸掌握了張蓮興的情况。
五六十年代的公安幹警
此時,偵查人員已經把張蓮興列為頭號嫌疑犯,開始在全市尋找她。沒想到,10月29日,遠在東北的段德顯,給中學生張菊蘭寄了一封信,說何開美已經到達黑龍江,讓她不用擔心。11月5日,張蓮興表叔的女兒,又收到了張蓮興的信,說自己已經在東北結婚了,事業穩定之後再告訴他們具體地址……
偵查人員一看,這兩封信有問題啊,何開美已經死了,怎麼能去黑龍江呢?張蓮興為什麼說自己在東北結婚了?這一切都顯示,到了東北,一切的答案就有了。
之後,就出現了本文開始的那一幕,已經成為段德顯妻子的張蓮興,很快就被抓捕審訊。一開始她並不承認自己殺人的事實,反而說何開美因為病痛難忍,跳水溺亡。她覺得段德顯一個人在東北很可憐,才冒充何開美過來的。但是,這樣的話誰會相信?偵查人員把相關證據擺放在她面前,張蓮興最終坦白了罪行。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制裁。
段德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和自己同床共枕52天的“妻子”,竟然是殺死自己真正妻子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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