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的一天,一比特九旬老人被緊急送至重慶三峽中心醫院。經醫生診斷,老人已經是肺癌晚期,時日無多。老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十分瞭解,在醫院的病床上,老人向兒女說出一個保守了50多年的秘密,表示自己還有一個心願尚未實現。
為了達成父親的心願,兒子在網上發帖求助,希望能夠得到各界人士的幫助。事件曝光後,老人的事蹟得到廣泛關注,甚至驚動了軍區和地方政府,領導們紛紛前去探望老人。
2010年9月3日,重慶萬州下起了瓢潑大雨。夜色中,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三峽中心醫院門口,車還沒有停穩,38軍113師張副師長就跳下車來,冒著大雨跑進醫院,行色匆匆。他此行的目的,正是前來看望那位被曝光不久的老者。
當張副師長走到住院大樓樓道內時,聽到一間病房內傳出一片嗚咽聲。張副師長緊皺眉頭,預感到大事不妙,立刻推開病房,走了進去。張副師長目光所及,看到那位老者安詳地躺在病床上,已經停止了呼吸。張副師長眼淚奪眶而出,喃喃地說道:“老英雄,我來晚了啊……”
這位剛去世的老人是誰?他有著怎樣的傳奇經歷?還有什麼遺願未了?故事正在講述。
赴緬作戰,投誠革命军
這位老人,名叫平太信,出生於1920年,祖籍四川省萬州縣(今屬重慶)熊家鎮舉安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
平太信家雖然清貧,但也過得安逸自得。平太信從4歲開始,就上山撿柴火、割猪草,替父母減輕負擔,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用自己的辛勤勞動,換取報酬,有朝一日能購買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徹底擺脫地主的壓榨。
轉眼間來到1941年,21歲的平太信像往常一樣,背著一筐柴火到幾十公里外的縣城售賣。當他走在縣城的街道上時,突然駛來一輛軍車,車上下來幾名阿兵哥,不由分說將平太信拉上了車,柴火散了一地。平太信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抓了壯丁了。
平太信被壓在汽車上一個角落裏,動彈不得,只聽車上的士兵們討論著,說“太平洋戰爭爆發了”“國軍要到緬甸打仗了”“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平太信聽得又驚又氣,驚的是戰火已經燒到西南邊陲,氣的是他來沒來得及和家人告別,就被拉上了戰場。
就這樣,平太信作為中國遠征軍的一員,在緬甸的叢林中與日軍展開交戰。與戰爭殘酷,刀槍無情,在一次與日軍的白刃戰中,他的左腿被敵人的刺刀捅傷,頓時血流如注。但他堅持不下火線,順利完成了作戰任務。
抗戰勝利後,平太信向部隊提交了復員申請,準備回家盤弄他的“一畝三分地”。然而他的申請沒有得到回復,就被拉上悶罐車,一路來到東北,參加內戰。
平太信對國民黨內部的貪腐、欺壓深惡痛絕,對為窮苦百姓打天下的革命军產生了嚮往。1947年,在一場遭遇戰中,平太信帶領全班八名戰士起義,參加了革命军,成為東北民主聯軍1縱2師4團8連的一名戰士。這支部隊,正是萬歲軍38軍的前身。
“一泡尿消滅敵人一個營”
作為參加過滇緬作戰的老兵,平太信很快在人民軍隊中脫穎而出。他先後參加遼沈戰役、平津戰役,屢立戰功。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他用“一泡尿”消滅敵人一個營,震驚華北。
遼沈戰役結束後,平太信隨部入關,參加平津戰役。一次連隊晚上急行軍時,平太信突然感到腹痛難忍,於是跑到一處高粱地解手。
平太信正準備解下腰帶,發現在沉沉夜色中,高粱地地蹲著一個人。俗話說“人嚇人,嚇死人”,平太信被嚇得不輕,於是提起褲子,上前一探究竟。
他走到那人身前,推了那人一把,說道:“兄弟,借個火。”那人沒有答話,遞給他一盒火柴。
火柴劃亮的那一刻,平太信心裏一驚,只見那人戴著一個明晃晃的鋼盔,那是國軍的鋼盔!平太信再朝高粱地邊上的溝裏一看,好傢伙,一排整整齊齊的鋼盔,估計有好幾百人。危急關頭,平太信反而冷靜下來,他跟身邊那人打了個招呼,然後迅速回到部隊,將自己的發現報告給排長。
排長立刻組織全排戰士,對敵人展開分割包圍,在一片“繳槍不殺”“革命军優待俘虜”的喊聲中,這群國軍阿兵哥悉數被俘。戰後清點戰俘人數時,發現足足有300多名戰俘,其中還包括敵人的一個副團長。
戰友們佩服平太信的英勇,誇讚他:“好傢伙,你一泡尿就消滅了敵人一個營!”
抗美援朝,榮立特等功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中華兒女準備將全部熱情投入到社會主義建設中去。然而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本著唇亡齒寒的道理,在毛主席和中央軍委的號召下,中國人民志願軍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作戰。38軍作為革命军王牌部隊,作為第一批志願軍挺進朝鮮,抗美援朝大幕就此拉開。
此時的平太信已經是38軍第113師337團8連的一名班代,時隔近十年後,他再次奔赴異國他鄉作戰,面對的是武器裝備更先進的美國鬼子。不過平太信已經沒有當初赴緬時的惴惴不安,他的身後是一支更英勇頑強的部隊,馬革裹屍,在所不惜!
1950冬,第二次戰役打響,38軍奉命穿插三所裡,切斷敵人南逃的退路。113師從德川出發,14小時奔襲145裏,佔領三所裡,對第二次戰役的勝利起到决定性作用。平太信所在的8連抵達三所裡時,部隊已傷亡過半,但他們來不及休整,就在師首長的命令下穿插到大同江一帶,堵住敵人的去路。
平太信帶領尖刀班的幾名戰士趕到大同江大橋時,發現橋對岸敵人的裝甲部隊已經集結完畢,準備登橋。一旦讓敵人打來求生通道,38軍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平太信當機立斷,向戰友要來所有的手榴彈,綁在自己身上,準備炸毀橋樑。
然而平太信尚未展開行動,敵人的第一輛坦克就開上了大同江大橋。炸橋來不及了!平太信改變主意,决定先炸毀敵人登橋的坦克,然而在伺機消滅敵人。
他匍匐著來到橋邊,猛地向敵人的坦克扔出一束手榴彈,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煙塵四起,敵人的坦克拋了錨,成了一堆廢鐵。敵人的坦克部隊過不去,只好從後方調來搶修車,打算將這輛拋錨的坦克拉走。
平太信不做絲毫停留,他猛紮入冰冷的江水中,奮力向支撐橋樑的立柱遊去。在此期間,平太信幾次力竭,全憑著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支撐了下來。遊到立柱旁邊後,他將手榴彈一股腦都綁在柱子上,然後點燃引線,迅速潜入江中。
大橋在頃刻間倒塌,敵人的裝甲部隊被留在江對岸。此後不久,38軍追擊部隊趕到,將敵人的裝甲部隊盡數殲滅。
戰後,志司論功行賞,平太信榮立特等功,並被授予“一級戰鬥英雄”榮譽稱號。後來,平太信的光榮事蹟被搬上螢幕,電影《飛虎》裏“班代”的原型就是他。平太信作為“英模代表”,曾先後獲得毛主席兩次接見,這在志願軍軍中鳳毛麟角。
1952年7月,上甘嶺戰役打響,平太信與敵人展開激戰。在一次掩護大部隊撤離時,他不小心踩中敵人的照明彈,全身的衣物燃燒起來,待戰友把火撲滅後,敵人打過來的一枚炮彈又在身邊炸響,平太信被炸成重傷,戰友們急忙將他抬上擔架,送往後方醫院。
由於傷情嚴重,平太信被送回國內接受治療,從此和部隊失去了聯系,戰友們都以為他犧牲了,殊不知這位英雄死裡逃生,過起了平常人的生活。
歸隱平凡,兒子發帖尋找真相
平太信傷癒後,曾一再請求重回前線,組織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把他留在醫院工作。後來,組織實在拗不過他,將他分配到西藏擔任汽車運輸連指導員。在一次執行運輸任務時,平太信乘坐的汽車翻下幾十米的深溝,他被摔成重傷,當場昏迷,搶救了7天才漸漸蘇醒。
這次事故後,平太信的身體始終未得到完全恢復,他身上的10多處傷疤就到陰雨天就隱隱作痛。無奈之下,平太信於1964年告別軍營,回到家鄉四川萬州,在當地的水利部門工作。與此同時,平太信也實現了兒時的願望,操勞著家裡的田地,開始了四十多年的農民生活。
平太信將自己獲得的二十多枚軍功章放在一個盒子裏,從不示人。村民們只知他是一名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並不知道他參戰的細節,更不知道身邊竟然隱藏著一比特志願軍特大功臣。
2005年,平太信突然大量咳血,被送到醫院緊急救治後,查出了肺癌。
2009年,平太信的病情再次惡化,他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於是向家人道出了他在戰場上的經歷,並說出了自己的遺願:“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想找到部隊,見一見那些老戰友。”為了達成父親的遺願,平太信的兒子開始在網上發帖,希望找到父親的部隊和昔日的戰友。
帖子發出後迅速擴散,最終在熱心人的幫助下,平太信終於得以和那些老戰友相見,不過他想回以前的老部隊看一看的願望,由於身體原因最終未能成行。
平太信的事蹟曝光後,重慶萬州各部門領導紛紛前去看望,盡所能對老人施以幫助。在多方努力下,平太信的病情得以好轉,又堅持了一年多,直到2010年9月3日去世。38軍113師張副師長那天去看望時,老人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英雄雖已遠去,但他的精神與日月同輝,向平太信老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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