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秀成《自述書》中可知,因東王楊秀清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經常借助“天父下凡”開欺負同僚,乃至天王都被威脅杖責。為此,洪秀全、韋昌輝、石達開等便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東王,組成戰畧同盟,共進退,“北與翼密,誅殺東王及兄弟仨,原清、輔清,其餘皆不得多殺”。可惜,洪、韋、石等三人同盟並不牢固,洪秀全玩“借刀殺人”,未能在事變爆發時出來頒佈詔書,承認事變合法性。如此一來,本是奉詔勤王的韋昌輝卻成了“亂臣賊子”。盟友石達開先是躲在武昌不回,後則斥責自己濫殺,北王處境被動,只能一殺到底,最終將自家性命賠了進去。天京事變爆發,2萬餘精銳死於內鬥,兄弟之間自相殘殺,太平天國元氣大傷,這鍋,北王韋昌輝是背定了。但是,天京事變並未結束,而是延續到1859年之“池州事變”,兄弟之間再次反目成仇,造成之後果更加嚴重。
天京事變這“口鍋”,由北王韋昌輝來背,可北王已經被殺,大夥無處發洩情緒,只能找其家屬麻煩了。韋俊,北王弟弟,太平天國最厲害的國宗,攻防兼備,與石達開不相上下,曾兩次鎮守武昌要塞,打死湘軍創始人羅澤南,差點活捉中興名臣胡林翼,威震敵膽。由於兄長“濫殺無辜”,韋俊雖未曾捲入事變(當時鎮守武昌),卻備受輿論壓力;大夥對韋家不滿,將全部的“仇恨”發洩到韋俊身上。天王洪秀全要殺韋俊,治他遺失武昌之罪(石達開調回西征部隊,韋俊孤立無援,只能撤兵,可未損失一卒,很不簡單),後李秀成極力擔保,才免於一死。對此,李秀成在《自述書》中說:“韋俊得以保全,實我之力也”。韋俊躲過了洪秀全之屠刀,卻又迎來另一個刺頭,即是從福建脫離翼王石達開回到天朝的楊輔清,東王弟弟。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麻煩來了。
楊輔清,東王楊秀清弟弟,1857年6月追隨翼王單幹,1858年脫離翼王石達開北上回歸天京。洪秀全為了拉攏更多人馬,封他為中軍主將,地位高於右軍主將韋俊,但戰功與武力值則遠不如韋俊。洪秀全也够狠,明知韋俊、楊輔清矛盾重重,卻有意讓其去鎮守建德,轄區與韋俊鎮守的池州重鎮靠近。如此,問題來了。建德物資貧瘠,沒啥油水,難以擴充兵馬,壯大自己的力量,楊輔清很不爽。池州呢?長江南北兩岸交通之樞紐,戰畧地位重要,財富自然沒得說。所以,楊輔清便經常找仇人韋俊麻煩,以中軍主將之名義對手指手畫脚,從池州撈取好處不說,還想霸佔韋俊部分地盤。韋俊呢?大局觀還是比較强,一直忍著,楊輔清被湘軍追殺,他還屢屢出兵增援,試圖改善兩者關係。但是,韋俊好心,楊輔清卻得寸進尺,不但沒報恩,還嫉妒韋俊之戰功,覬覦池州。太平天國後期,地盤是將領的生命,楊輔清想拿池州,未免太過分了。不過,韋俊也够意思,想拿就拿吧,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韋俊很大方,他决定讓出池州,可必須得有新地盤才行,否則怎麼混呢?為此,韋俊聯系正在鎮守浦口的李秀成,希望去江北投靠他,給自己一塊落脚之地。李秀成也够意思,答應了韋俊之請求。若是事情如此發展,一切就非常完美了。可惜,韋俊註定不能成功,因為陳玉成、楊輔清等人故意找麻煩。1859年9月,韋俊率大隊人馬從和州準備渡江北上,陳玉成、楊輔清堅決不給,强令其撤回原駐地,不能去江北。韋俊不服,强行渡江,李秀成派兵接應,陳玉成則出兵封鎖長江,楊輔清則直接從後面夾擊,雙方發生械鬥,死傷4000餘人。對此“江北大營”副帥勝保看得很清楚:“彼此紛爭,於和州地界兩相殺”。英王陳玉成,之前跟韋俊混,是其麾下一員驍將,如今卻公開封鎖長江,與老上司攤牌,後果很嚴重,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陳玉成、楊輔清等封鎖長江,公然挑起內鬥,韋俊渡江計畫失敗,只好撤回池州繼續鎮守。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韋俊越想越憋屈,只好給自己找條活路,保全韋氏宗族。退隱山林,一介草民,清兵隨時可以將自己捉拿,不費吹灰之力。繼續待在太平天國,為天王征戰沙場,得不到援助不說,就算陣亡也不會有名分,又是何必呢!想來想去,韋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率大隊兵馬向主持湘軍的湖北巡撫胡林翼投降,並打算獻出池州、蕪湖作為見面禮。可惜,麾下大將黃文金等半路酒醒,他們沒有去攻打蕪湖,而是回師與楊輔清合力攻打池州,韋俊只好逃往胡林翼大營,投降了清朝,此為著名的“池州事變”,是天京事變之延續,兄弟之間再次反目成仇。韋俊投降,實屬被逼無奈,湘軍將領楊載福、曾國荃、鮑超等對他很同情;韋俊追隨他們作戰時,每當準備與李秀成交戰,他總是“因病”缺席,湘軍將領也視而不見。
洪秀全不主持公道,陳玉成、楊輔清等同僚苦苦相逼,最終引發“池州事變”,韋俊率部投降清朝。韋俊投降,對太平天國而言是致命打擊,估計洪、陳、楊等人始料未及。韋俊,既是高級將領(五軍主將之一的右軍主將),又是“國宗”,這在“天下多男子,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皆為姐妹”的太平天國裏,就是上帝優秀的“兒子”,天生就是來殺清妖的。韋俊投降,是上帝“兒子”向妖魔投降,拜上帝教信仰進一步崩潰,人心更加渙散,太平天國後期“將領投降”高潮之序幕由此拉開。1860年,韋俊率領五千兵馬,猛烈攻擊安慶東面要塞樅陽,攻克之,向陳玉成背後捅下冰冷之一刀。樅陽被攻克,安慶陷落不可避免,太平天國危機重重。胡林翼:“安慶之要在樅陽,不得樅陽,即頓兵城下一二年,賊可自如,rig3夏則來戰,不暇則遊行他處,我不能誰何也。”
綜上所述,1859年“池州事變”爆發,韋俊、陳玉成、楊輔清等反目成仇;這是天京事變之尾聲,是兄弟之間繼續自相殘殺之悲劇。究其原因,天王洪秀全不能主持公道,穩定人心,搞好內部團結是關鍵;陳玉成、楊輔清等同僚咄咄逼人,公報私仇,不顧全大局是其次。如此,太平天國亂成一鍋粥,只能走向滅亡。
參考書目:《李秀成自述》、《天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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