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普魯—蒲犁—蒲類,這諧音會是一種巧合嗎?更巧合的是,普魯村所在的鄉叫阿羌。只是,普魯村的居民如今都成了清一色的維吾爾族。歷史啊,就這樣撲朔離迷,讓人一時難以看清,但幸好我們還有那條陽關大道,即使被風沙掩埋,也是陽關大道。
唐朝王維有詩:“絕域陽關道,胡沙與塞塵。”在陽關的時候,我們就想著這條道,陽關大道,它在中國人的心裡與口中已經暢通和光明了很多很多年,是一個非常美好的祝願,但真實的它卻被湮沒在茫茫風沙裏。
陽關大道在哪裡呢?陽關景區的一比特負責人告訴我們,他聽說數年修建這個景區的時候,人們曾經挖出過半截堅硬寬闊的道路,古人那時候並沒有壓路機與柏油,但修出的路卻結實得讓人稱奇,且有讓4輛馬車通行的能力,使人不禁聯想到歷史上的這裡的繁忙與輝煌。
陽關所在的位置曾經叫“古董灘”,這個名字很容易理解,即是幾十年這裡一颳風就會有古董浮現出來,到來的人也不會空手回去。現在,“古董灘”的名字已被人們省去了,陽關的周圍都是大漠中的葡萄基地,景區所在的村子叫龍泉村,嘩嘩的泉水流出了一條生動的葡萄溝,有很多農家樂都在為遊人提供服務。
陽關,因坐落在玉門關之南故名,與玉門關一南一北,名揚中外。陽關建於漢元封四年(前107年)左右,曾設都尉管理軍務,自漢至唐,一直是絲路南道上的必經關隘。無數的商隊、行者以及文人騷客都把足迹播撒在了這裡,那些文人騷客也囙此把千年不朽的詩篇光輝地留在了這裏。然而,歷史上的陽光何時廢棄、為什麼廢棄至今還是一個謎。
陽關找不到了,陽關大道也就無從談起了。1943年考古學家向達先生在這裡考察時寫道:“今南湖西北隅有地名古董灘,流沙壅塞,而版築遺跡以及陶片遍地皆是,且時得古器物如玉器、陶片、古錢之屬,其時代自漢以迄唐宋皆具,古董灘遺跡迤邐而北以迄於南湖北面龍首山俗名紅山口下,南北可三四裏,東西流沙湮沒,廣闊不甚可考。”1972年酒泉地區文物普查隊於古董道西14道沙渠後,發現大量版築牆基遺址,經試掘、量測,房屋排列整齊清晰,面積上萬平方米,附近有連續寬厚的城堡垣基。至此,人們確定陽關故址當位於此處。隨後,陽關才被慢慢開發了出來。
陽關大道當然是由這被確定下來的陽關故址開始的,它通往西域,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具體能到什麼位置。就這樣,在陽關面對茫茫大漠,陽關大道把我們思緒拉伸得非常悠遠。古時,從敦煌陽關出發,西南行可達米蘭,這條路就是人們常說的“陽關大道”。在大道的那一頭,即米蘭也有著我們要追尋和探索的歷史。
讓我們從最精彩出來切中要害地來講吧,唐朝中期,米蘭為吐蕃所占,人們在那裡修建了一座軍事堡壘。1973年,新疆考古工作者在米蘭的古河道邊發掘了這座唐代吐蕃的古戍堡遺址。它位於新甘公路的要道上,南北寬約56米,東西長約70米,呈不規則正方形。城垣為夯土築,夯土層中夾有紅柳枝,夯土層上用土坯砌成,西牆有兩段寬達5—6米的缺口,可能是古戍堡城門。北部為一階梯形大土坡,自低凹處至戍堡北牆依坡蓋屋,屋為平頂,不見門洞,其構造形式類似西藏布達拉宮……布達拉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可能是吐蕃的一種建築傳統吧。
今天,面對大漠中的殘垣斷壁,無論如何,我們都將米蘭的古戍堡和拉薩的布達拉宮聯系在一起了,但是,聯系不到一起並不等於不存在過。吐蕃人就是這樣為後世留下了他們的歷史符號,古戍堡是米蘭古城遺址裏一座較有代表性的建築物,它的東部為一大型房屋,南部為一高近13米的土臺,土臺上立有杆,似為烽火臺。古堡的東西兩側,排列著眾多的佛塔和規模宏大的寺院遺址。據史書記載,我國古代的著名高僧法顯等,在西去天竺或東歸故里的途中曾在這裡講法拜佛。
法顯他們在這裡講法拜佛對我們來說不是非常重要的,但我們還是想強調一個佛的事情——在米蘭還有一座標誌性的建築——東大寺,它分上下兩層,外面圍以較高的院牆,寺內建有一個12米×0.6米×2.4米的佛龕,龕內尚存半浮塑的菩薩和天王像,其下麵四周還存有卷雲柱頭浮塑。佛殿廢墟東側的建築物下麵,尚存有大型座佛塑像和遺棄在地上的大佛頭。西大寺是一座與東大寺相對而建的佛寺建築物,它以5.6米×12.2米的長方形須彌式基座為中心,外繞基座置走廊,基座上建有直徑3米左右的圓形建築物。寺院的佛教遺址,是西域早期佛教文化的典型。佛像姿態生動,花紋,圖案線條優美、簡練,為研究中西文化藝術史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東大寺是西域最早的佛寺之一,它和西域眾多的佛迹在一起强有力地告訴我們這個一樣其實已經不需要強調,但必須對有些人強調的一個事實——我們的西域曾經是佛國一片,現在不能因為它們被沙子埋了,人們就把它們給忘了。
米蘭故城,19世紀,英國人斯坦因曾在此地進行發掘,盜走了塑像、壁畫等大批文物……上世紀50年代,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二師勘像探隊在這裡發現了漢代完整的通路等水利工程系統和埋在沙漠下的大片田……在那些被盜的文物裏,在那片曾經種植過莊稼的農田裏,米蘭故城把我們引向了更為悠遠的歷史,據史書記載,西漢時此地為西域樓蘭之伊循城。漢昭帝元鳳四年,鄯善王尉屠耆請求漢王朝派一將領兵到此屯田積穀,漢即派一司馬和吏士40人屯田伊循。其後,才有了前文中所說的唐中期的吐蕃古戍堡。
土地的主人可以換,但佛光在軍事的刀影裏卻頑強地保存了下來,與它相伴的不僅是僧侶、商隊,更有屯田的兵卒。但是,很可惜,這一切都被後世弄得很模糊,就像那陽關的大道被風沙湮沒了一樣。正因為如此,我們還想要把歷史往前推一推,說出我們對它的看法以及它曾經的存在。
吐蕃的名稱廣播中外,但這個名字其實是在唐朝才被叫出來的,或者說是我們現在的這種書寫,《梵語雜名》是梵語學習詞典,為唐禮言撰。全書梵漢對照,收漢字一千七百餘個,其中包括詞和梵語翻譯名詞。這本書在國內已經失傳很久了,但在唐開成年間(836—840年)傳入日本卻被保存了下來,現見載於日本《大正藏》第五十四册。唐人把吐蕃稱為吐蕃就是來自於這本詞典的翻譯。
然而,更早的吐蕃是誰?他們就是中國史籍裏羌人和古羌人,唐人稱他們為吐蕃不是沒有道理——西元2世紀,希臘籍作家馬林諾斯《地理學導論》提到中國西部有Bauta人,而吐蕃在犍陀羅語書中寫作bhoti,挪威印度學家拉森認為Bauta人就是bhoti人,這被唐人譯作了吐蕃。
今天的拉薩是吐蕃文明發源地和政治文化中心,吐穀渾人當然也可以算作吐蕃。有學者認為,當年,他們在青海高原建立的吐谷渾王國西與於闐交界,樓蘭鄯善王國滅亡後,他們進入塔里木盆地東部,傳承了樓蘭文明,而我們前文提到的吐蕃古戍堡就是他們的傑作。如此一說,樓蘭文明是沒有中斷了的,他們被吐穀渾人繼承到米蘭了。
布達拉宮的形象就這樣成了吐穀渾人在他鄉對於故鄉的記憶,但自東北而來的他們,在西域這片土地上扮演傳承的同時,還有融入。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看在這裡盜走文物的斯坦因對這裡的記述:他在收集文化的記述中,把吐蕃古戍堡記作蒲類城,把當地的人稱為蒲類城人,而這種記法正是馬林諾斯《地理學導論》提到的Bauta人,即蒲犁人。
蒲犁人是什麼人?他們就是唐朝人說的吐蕃人,也是唐之前生活在這裡的羌人和古羌人。這種論述我們在以前的文章裏已經不曾一次地寫到過了——新疆南疆地區最早的原著民族為古羌人,人們發現的樓蘭美女古屍也是古羌人。今天,在這裡要強調的是,米蘭故城所在的位置屬於若羌縣的轄區,若羌,西漢為西域婼羌、樓蘭(鄯善)國地。“若羌”之含義,據中國著名考古學家黃文弼的《羅布淖爾考古記》之說,“婼羌”是部落名稱,“羌”是族名,“婼羌”是由古代羌人的一個部落名稱而形成的地名。
多麼古老的地名啊,時刻在大聲喚醒著人們的記憶,對歷史的記憶。蒲犁人在新疆是一個廣泛的存在,《漢書·西域傳》中說:“蒲犁國,王治蒲犁穀,去長安九千五百五十裏……”蒲犁人雖歸於氐羌系,為遊牧行國,但其先族卻是華夏族番禺氏族部落。經後世的學者考查,蒲犁國的位置應該在塔什庫爾幹自治縣,清代,塔什庫爾幹曾被稱為蒲犁,這裡如今已是塔吉克人的居住區了。
還有一種說法,即西域除了蒲犁國,還有一個蒲類國,兩國人都是同源的,他們的祖先都是帝舜(名俊),依據是《山海經·海內經》中:“帝俊生禺號,禺號生搖梁,搖梁生番禺,是始為舟。”蒲犁、蒲類兩國人都以“番禺”為號的,在漫長的發展、遷徙中,他們融合了戎族(含氐羌),又被稱為蒲戎。源頭就這樣被分清了,而我們忍不住想要告訴大家的是,如今這蒲犁或蒲類還在。
在於田縣有一個叫普魯的村子,昆侖山脚下的一個小山村,這裡有一條新疆通往西藏的古道,1950年,革命军先遣連就是從這裡出發進藏的,而最早的新藏公路也是從這裡開始人修建的。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從長相上看與和田地區的維吾爾人還略有不同,臉型和身材多少有點像西藏人。
關於普魯人的來路有兩種說法:一是說普魯人是西藏阿裡古格王朝的後裔,為逃避戰火,翻越昆侖山,進入了克裏雅河谷;另一種說法是普魯人原本是克裏雅下游的土著民族,由於宗教戰爭被迫離開了美麗的家園,沿克裡雅河逃到了昆侖山中。但是,現代的考古證明,普魯村附近有多處距今3300-10000年的石器遺址,說明這一地區自古就有人類活動的痕迹,並有著悠久的歷史,而普魯人可能世世代代就生活在這裡。
普魯—蒲犁—蒲類,這諧音會是一種巧合嗎?更巧合的是,普魯村所在的鄉叫阿羌。只是,普魯村的居民如今都成了清一色的維吾爾族。歷史啊,就這樣撲朔離迷,讓人一時難以看清,但幸好我們還有那條陽關大道,即使被風沙掩埋,也是陽關大道。(文|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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