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中國鐵路運行史上前所未聞的一次事故。列車在飛馳,趙傳慧去了趟衛生間就再也沒有回來,所有車廂都不見她的身影,憑空消失,發生了什麼事?她究竟去了哪裡?
44歲的趙傳慧,與丈夫劉進剛結束了美好的湖南鳳凰之旅。當晚7時,夫妻倆在湖南吉首登上了從張家界開往南寧的列車,返回廣西柳州。
晚上8點,天慢慢地黑了下來。兩人在火車上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飯,分別爬上了各自的上鋪。按照預定時間,第二天早上7點就可以到達目的地柳州。
因為連續幾天的奔波和旅途勞累,趙傳慧顯得有些疲憊,過了一會兒,就沉沉地睡著了。
次日淩晨1時30分,劉進剛被推醒。他睜開眼睛,趙傳慧輕聲告訴他:「老公,我去趟衛生間。」
劉進剛輕輕地握著妻子的手說:「好,要我陪你一起去嗎?」趙傳慧指了指中下鋪躺著的兩位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一貫為他人著想,怕兩人一起下床把熟睡中的老人吵醒。見狀,劉進剛同意了。
劉進剛等了一會,發現妻子沒有回來。他坐起來,又等了幾分鐘。很快,他坐不住了。
妻子去衛生間怎麼會這麼久?難道出了什麼事?他有點擔心,是不是迷糊的妻子走錯了車廂?
劉進剛爬了起來,來到13號車廂的廁所,然而,廁所裡面空無一人。奇怪了!他有點緊張,穿過一節節車廂逐個衛生間去尋找。
從13號車廂一路找到17號車廂,所有的衛生間都沒有人。妻子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她到底去了哪兒了?
他焦急地撥打妻子的手機,手機是通的,卻始終沒有人接聽。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難道妻子遭遇歹徒,被綁架了?
劉進剛返回到13號車廂,又從13號車廂倒回去往1號車廂方向去找。
找到11號車廂時,他看到廁所門緊閉,頓時升起了一絲希望:是不是妻子在裡面突然昏倒了?
他大聲呼喊道:「小慧,小慧,是你在裡面嗎?」可裡面並沒有任何回音。
劉進剛急忙找來列車員:「麻煩幫我開下廁所的門,看看裡面有沒有人?我愛人上廁所很久了,我怕她在裡面是不是昏倒了!」
列車員聽說後,馬上過來打開廁所門。門一打開,卻被擋了回來。裡面有人!
劉進剛又喊了幾聲妻子,依舊沒有回音。他就站在廁所門前等著。兩分鐘後,廁所門打開了,走出來的卻是一個中年男子。
劉進剛心裡像澆了一瓢冷水般徹底絕望了。妻子到底遭遇了什麼?一個大活人,在行駛中的列車上怎麼可能突然消失不見?
讓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是,趙傳慧所遭遇到的,是中國鐵路史上聞所未聞的一次事故!她從行駛中的火車上漏了下去!
讓我們回到事發現場。
跟丈夫招呼過後,趙傳慧拿起隨身攜帶的小包,輕輕地下床,走到隔壁14號車廂的衛生間。上完衛生間後,她準備返回13號車廂。
當她走到13號車廂中部過道時,脚下的一塊地板突然陷了下去,另一端卻高高地翹了起來。
趙傳慧一脚踩空,整個人眨眼間順著這塊陷落的地板翻落在車底!
神奇的是,趙傳慧翻落車底後,那塊地板又復原了。所以,劉進剛來回找了好幾遍,也並未從地板上發現异常。
而趙傳慧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墜落到車底的鐵軌上。此刻,一列正在高速行駛的火車無情地從她身上碾了過去。
火車在繼續行駛,車輪與鐵軌的巨大撞擊聲,掩蓋住了趙傳慧的厲聲慘叫。這一幕慘絕人寰的悲劇,在午夜的列車上無人目睹,無人知曉……
沒過多久,一陣淒冷的夜風,將趙傳慧吹醒。
她發現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鐵軌中間,四周萬籟俱寂,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絲光亮。她對那一晚的印象太深了,天上甚至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趙傳慧回憶起自己剛遭遇到的一切,她從車廂地板漏到了鐵軌上。她馬上意識到,此刻她正處在一個極度危險的境地之中,如果不儘快離開鐵軌,必將會被下一列開過來的火車撞個粉身碎骨!
她下意識地想翻身爬起,可剛一做動作,她立刻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她的左手臂沒了,左大腿也沒了,搭在腹部上的右手滿掌都是粘乎乎的液體,帶著一股血腥味。她知道那是自己遭重創後所流的血。
怎麼辦?
幾乎滅頂的災難猛然降臨,而且是如此慘烈,周圍也沒有一個人,趙傳慧無聲地哭泣起來!
刹那間,她的腦海閃過無數種念頭。「我的一生毀了!」「失去了一隻手臂和一條腿,我還怎麼活啊?」……
置身寂靜的荒野中,趙傳慧的意識漸漸异常地清晰起來:死,變得十分容易,只要躺著不動,血一會就會慢慢流幹;或者,等下一列火車駛來,就會在瞬間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她的眼前當即浮現出丈夫和兒子的笑臉。她要活下去!
趙傳慧將右手移向右側的鐵軌,企圖抓住鐵軌將身體翻出去,可手卻動彈不得。她沒有再堅持,又把手伸向左側鐵軌的方向,靠著腹部的支撐讓手慢慢移動。
她感到冰冷刺骨,那是一種重傷員大量失血後的休克冷,心也跳得厲害。
然而,由於斷肢的疼痛,以及失血過多,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她只能一點一點地往鐵軌邊挪動。
每挪動一釐米,滿身的創口在路軌和砂石的磨擦下,都帶來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剛動了幾下,趙傳慧便昏死過去了……
幾分鐘後,凉凉的山風吹來,又把趙傳慧悠悠喚醒。她重新給自己鼓氣:一定不能放弃!堅決不能放弃!
她用惟一能用上力的右臂拼命拉住路軌,再次讓身體一點一點向外挪動。挪一會,她就歇上幾分鐘。就這樣,她慢慢地移到了鐵軌邊。
趙傳慧使勁一把抓住了鐵軌,緊接著向左側翻身,但是沒翻動。
她把頭枕在了鐵軌上。冰涼的鋼軌讓她又一次意識到生命的珍貴。她試著再次移了移身體,用手抓住鐵軌外的枕木,可她僅存的一點體力仿佛已消耗殆盡。
趙傳慧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如果下一列火車飛馳而來,自己肯定會沒命!她再次想到可愛的兒子,想到丈夫,想到家人年邁的媽媽和唯一的妹妹。
她默默給自己鼓勁:「兒子,媽媽不能死!媽媽為你,一定要翻出鐵軌!」
就這樣,趙傳慧躺了大約有10分鐘。右手够不到枕木,她就用左臂斷裂的地方別住鋼軌,試圖使自己翻過去。然而,左臂和肩胛骨連接處的傷口在她的用力下,痛入骨髓!
趙傳慧痛得大叫了一聲,額頭上頓時滲出密密的汗珠。
咬緊牙關,趙傳慧用左肩別住鋼軌,再加上右肋的作用,她使出最後的力氣,總算使自己的身體滾上了鋼軌!
順著慣性,她用力扭動身體,身體終於滾過鋼軌,撲嗵一聲落到了鋼軌外的路基上,距離鋼軌僅僅只有5釐米!
她的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
趙傳慧翻出鐵軌後,人已近虛脫,汗水和血水流了一地。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如同被抽幹一樣,虛脫般地軟癱在枕木上。
死寂的野外空無一人。趙傳慧張了張嘴,發現嘴唇已經被鐵軌上堅硬的砂石磨破,頭上的鮮血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此時,失血過多的她耳朵「嗡嗡」作響,大腦中開始出現幻覺,她感到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蝴蝶,正在向遙遠的天國飛去……
就在她的意識處於迷離狀態時,由遠至近的火車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哐鐺哐鐺」地傳了過來。事發現場不遠處是條彎路,火車按常規鳴響了汽笛。
汽笛驚醒了昏迷中的趙傳慧。
趙傳慧睜開眼睛,看到車頭的燈光越來越近,她心裡激動起來:「這是荒郊野外,沒有人會發現自己,只有讓火車司機發現我,我才能有救!必須抓住這惟一的生還可能!」
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她顧不得渾身疼痛,她拼命用那條殘存的斷臂支撐起了身體,把頭部使勁高高地昂起,就像一座雕塑一樣矗立在鐵軌邊上!
火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幸而,司機發現了臥在鐵軌上的她。伴隨著一聲尖利刺耳的緊急刹車聲,火車緊緊擦著她身旁駛出約200米後停下……
而這邊,趙傳慧已經再度昏迷過去。
火車司機下車後,發現了身受重傷的趙傳慧,立即用列車上的無線電話向柳州鐵路警方報警,請警方安排就近的站所與醫院聯系,到現場施救。
安排妥當後,擔負列車運行任務的司機重新上車,火車駛進了濃濃的夜色中。趙傳慧再次醒來時,只聽到火車遠去的聲音,大地隨即恢復安靜如初。
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被發現,更不知道是否有獲救可能。她只能冷靜地自我叮囑,不要消耗太多能量,保存體力,等待救援到來。她堅信,劉進剛肯定也在到處找她。
又不知又過了多久,趙傳慧被手機鈴聲驚醒。
熟悉的鈴聲,是趙傳慧的手機。手機隨她一起跌落時,落到了她的腦後。她知道那一定是丈夫打來的,可是她一點都動不了,只有流著淚聽鈴聲一遍遍地響著,直到不再響起。
劇痛中的趙傳慧一會清醒,一會又進入迷離狀態。她生怕這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於是强打精神,在心中無數次地默念著:「不能死,不能死……」
正當她快支持不住時,遠處傳來了脚步和說話聲。這像是一支高劑量強心劑,讓她又振奮了起來。
很快,一束電筒的光照射到她的身上。只聽一個人聲對另一個稍遠點的人聲說:「是個女人,傷得很重。」
趙傳慧趕緊求救:「你們快救救我,我很冷,麻煩你們給我找件衣服……」她一邊說話,牙齒一邊打顫。
手機鈴聲又響了。等來人幫她找到手機時,丈夫已掛機,趙傳慧就叫對方幫忙撥通了丈夫的手機,並讓來人將手機放在她耳邊。兩人總算說上話了。
趙傳慧脫口而出:「老公,我從火車上掉了下來,手脚被壓斷了……」電話那頭,劉進剛難以置信。
這時,又一個救援人員趕到,看到她的慘狀,問她是不是從車門處掉下來的。當聽說她是從臥鋪車廂過道上掉下了鐵軌的,對方連說不可能。然而,當他們看到趙傳慧的殘肢還留在鐵軌中間中,不得不相信了這一殘酷的事實。
而在劉進剛這邊,得知這個驚雷般的噩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可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然而,妻子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警察也要護送趙傳慧去醫院,現場一片忙亂,手機被掛斷了。
2011次列車依然在飛快地向前行駛。劉進剛心急如焚,這意味著他離妻子越來越遠。他跌跌撞撞地跑遍整列火車,好不容易在餐車處找到了列車長。
列車長聽了他的講述,第一反應是完全不相信。
在劉進剛的堅持下,列車長用電話與前方車站聯系,確認確有一名旅客在車廂中墜軌!列車長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當即同意劉進剛在前方融安車站下車。
4月24日淩晨2時許,正在巡邏的鐵路派出所沿線警長鐘迎峰接到了值班室電話:「八鬥車站轄區有人被火車碾壓,請求馬上出警支援!」
鐘迎峰掛上電話後,立即與同事鄧和松一起,帶著兩名警衛趕往出事地點——八鬥車站1402+300米處的地方。
救護人員趕到時,趙傳慧清醒了片刻:「救救我……」然後,再次昏死過去。鄧和松見趙傳慧只穿著一件短袖,馬上將警服外套脫下來,裹在她的身上。
鐘迎峰立即將這一緊急情况向上級領導和八鬥車站彙報,同時撥打三江縣120急救電話。
為避免傷者再次受到撞擊,許華華等人一起把趙傳慧抬到鐵軌旁邊的路基上。他安排鄧和松和兩名警衛守護在趙傳慧身邊,自己當即跑步向前。
20分鐘後,鐘迎峰氣喘吁吁地跑到八鬥車站。他讓車站人員拆下一個門板,做成一副簡易擔架,並拿出一床棉毯,讓警衛梁盛龍先行趕過去,將趙傳慧包裹起來。細心的鐘迎峰擔心趙傳慧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待鐘迎峰等人趕到出事地點時,三名同事已用棉毯將趙傳慧包好。大家小心翼翼地將趙傳慧抬上擔架,並把她的斷肢也撿起來,用衣服包好帶上。
六人用肩膀扛著擔架,在極難行走的鐵路上飛奔。
鐵軌邊的路基很高。顛簸中,趙傳慧幾次痛醒,她想在擔架上坐起來。鐘迎峰急了,大聲說:「大姐你不要動,你動一下就會死的,我們是人民警察,是來救你的,你就躺下吧。」
趙傳慧又迷迷糊糊地躺下了。
這條鐵路線過往列車眾多,當列車駛過時,他們不得不在路基下麵的水溝裏前進。為此,鐘迎峰把自己的脚踝也扭傷了。
趙傳慧被抬到八鬥車站時,三江縣人民醫院急救中心的救護車也已趕到。
眾人將趙傳慧推上了救護車。鐘迎峰與八鬥車站的站長一起,護送趙傳慧到醫院搶救,同時通過2011次列車上的乘警,將情况通知了劉進剛。
而此時,劉進剛正在從融安車站趕往八鬥車站的一列貨車上。
融安車站離趙傳慧墜車出事的三江縣八鬥車站有100多公里。劉進剛匆匆下車後,因沒有馬上開往八鬥方向的客車,他急得直跺脚。後在融安車站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好歹登上了一輛開往三江的貨運列車。
坐在駕駛室裏,想到妻子現在不知是何狀況,劉進剛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劉進剛比趙傳慧大6歲,父母是山東老區南下支援廣西建設的幹部。
1983年,劉進剛認識了當時在廣西一個礦務公司工作的趙傳慧。年輕的趙傳慧是廠裡的艺文骨幹,長得美麗端莊。
1984年,在親友的祝福聲中,兩人喜結連理。結婚後,趙傳慧調到柳州一家國企資料室工作。
劉進剛30歲那年,趙傳慧生下了可愛的兒子。結婚20年來,夫妻倆相濡以沫。丈夫溫和,妻子嫻慧,兒子聰明,這個幸福的家庭讓人羡慕。
可如今,美好的一切被徹底擊碎……
4月24日淩晨3時,處於休克狀態的趙傳慧被送到醫院搶救。
醫生初步檢查發現,趙傳慧的左手臂斷至肩胛骨,左腿斷至腹股溝,右小腿斷至小腿髁骨,頭皮三分之二被掀翻,露出頭骨。
那只惟一支撐她逃出生天的右手,骨頭也斷折成了整整12塊!
聽說了趙傳慧的遇險和逃生過程,兩位主治醫生被深深震撼,决定全力施救。
4時50分,劉進剛趕到醫院急救室。此時,趙傳慧正在手術。他守在手術室外,內心無比焦灼,默默地祈禱著妻子能够從鬼門關中爬出來。
醫生對趙傳慧全身的傷口進行清創,再對頭部進行縫合,由於肢體斷裂的時間過長,趙傳慧的手臂和腿已經不能再接上,只好放棄。醫生對她的左大腿斷裂處進行了植皮手術。手術足足做了8個多小時!
中午11時,手術成功。由於搶救及時,趙傳慧的命保住了。
趙傳慧被推出手術室,渾身纏滿了紗布和繃帶,胸口衣襟上還有大片的血迹,右眼充血腫大,只剩下一條縫,面部已經嚴重浮腫變形。
劉進剛顫抖著走上前,掀開了趙傳慧的被子,發現妻子的左臂、左腿和右小腿都不見了。看著1.6米高的趙傳慧一下子縮成一個小人,劉進剛這個剛強的山東漢子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蘇醒過來的趙傳慧望著丈夫憔悴的臉,發現心愛的他竟一夜之間白了頭。她安慰劉進剛道:「進剛,沒事的。我不是還有一隻手嗎?」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淚流滿面。
趙傳慧意外受傷的消息,牽動了多方的心。趙傳慧組織的董事長趙振如委派公司領導赴醫院慰問,並組織員工為她捐款。
柳州鐵路局方面先後派出多人前來,並告訴劉進剛,他們願承擔此次事故的全部責任,同時請醫院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療手段為趙傳慧治療。
4月24日下午,好友兼公司經理劉陵與組織領導一起來到醫院。病房裏,傳出趙傳慧興奮的聲音:「看到你們,我今天真高興啊!」劉陵紅了眼眶。
4月25日早7時,趙傳慧準備轉院,繼續接受治療。劉陵來病房看望她時,護士正幫趙傳慧翻身。只聽趙傳慧對護士說:「動動我的右腿,再動動我的左腿吧……」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失去了雙腿。
劉陵再也忍不住,背過臉去,任憑淚水噴湧而出。趙傳慧見了,安慰她說:「你不必為我難過,應當為我高興才對。我從死神那裡掙脫出來,不是萬幸的事嗎?」
下午,趙傳慧正式轉院到柳州市人民醫院。18歲的兒子正在柳州一所重點中學讀高二,聞訊後他立刻飛奔而來。
看著哭得不像樣的兒子,趙傳慧對他說:「媽媽沒事的,你看我不是活過來了嗎?我是為了你才堅持下來的啊!你學習要用功,做人要善良。我相信,我教育出來的孩子是最棒的!」
現場,又是一片抽泣聲。
不少親朋好友和市民湧來醫院探望趙傳慧。「不是我去安慰她,而是她鼓舞了我們!」許多看望過趙傳慧的人都這樣說。
每天晚上睡覺時,趙傳慧的傷口會因為藥效過勁而疼痛無比。由於鎮痛藥是杜冷丁等有副作用的藥物,醫生叮嚀她,最好能克制住自己,少用鎮痛藥。
於是,趙傳慧疼痛時,就用牙齒咬緊棉被,克制住自己不喊出聲來。劉進剛心疼她:「小慧,你要是實在忍不住了,就喊出來吧。」然而,堅強的趙傳慧從不喊痛。
趙傳慧告訴丈夫:「通過這件事,我什麼都看開了。以後在世界上活一天,我就要過好一天!」
劉進剛堅定道:「小慧,世界上沒有趟不過去的河。以後,我就是你的雙臂……」
兩次手術過後,趙傳慧的病情開始好轉。
由於右臂做過手術,上肢不能用力,只有手指能用力,為了活動手指,趙傳慧每天都堅持寫日記。
5月16日,她寫道:「感謝生命--黑暗中,隨著破裂的聲音,我感到我的身體像一個玻璃瓶一樣正在被打碎,玻璃碎片撒了一地,我的心也撒了一地,但我還是感謝生命,因為我戰勝了黑暗,因為,每天我都能看見太陽從我窗前升起……」
之後的治療中,趙傳慧最怕的是「幻肢痛」,這是因截肢後疼痛調節機制紊亂而造成的。
趙傳慧被截去了三肢,要承受三個離斷肢體的幻肢痛。每到夜裡,她就被幻肢痛瘋狂的肆虐。這種疼痛是擠壓似、撕擰似、刀割似、燒灼似的,甚至是撕心裂肺,令她生不如死。
她根本抵抗不了,只能使用止痛針。為最大程度上减少依賴感,醫生為她輪番換著使用安定注射液,鹽酸曲馬多針劑等,但都無濟於事,唯有使用杜冷丁。
幻肢痛頻發時,一天內她要注射兩次杜冷丁。到最後,連杜冷丁都不管用了,便用上超級組合:杜冷丁+安定。
杜冷丁和安定常規用法是肌肉注射,但因為她的超級疼痛,醫生為她用上了靜脈注射這種只有晚期癌症病人才用的辦法。
經歷了11天酷刑似的修剪術後,新的肉芽全部長出,但約25×20cm的大傷口已無法用縫合的方法來使傷口癒合,唯一的辦法是用植皮術。
醫生告知趙傳慧,要從她的右大腿取皮植到左髖處。她痛苦萬分,沒想到自己僅存完好的右大腿還難逃一劫。
然而,植皮術後的一個星期更讓她嘗到了刻骨銘心的痛。
植皮術時取完皮的傷口用油紗布覆蓋,但因取皮面積過大傷口滲血過多,一個星期後油紗布已被牢不可破地粘在了趙傳慧的右大腿上。
外科主任囑咐首長醫生在揭紗布時,一定要用生理鹽水完全浸透紗布,目的就是減輕疼痛。
首長醫生依囑照做,用數瓶生理鹽水浸泡了近一個小時,可油紗布還是未能完全浸透。他只能趁趙傳慧走神的瞬間,突然用手抓住紗布一把撕下。
傾刻間,趙傳慧的腿就像是被人突然用刀挖去了一塊肉,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病房。
整個救治過程中,趙傳慧前後進了六次手術室。
她經歷了輸液反應後的極度顫抖和發熱,經歷了大量使用抗生素後導致體內菌群失衡造成尿路感染……
痛苦煎熬的日日夜夜,她挺過來了。
11月4日,趙傳慧去上海安裝了假肢。
在接受了77天的礪煉之後,可以出院了。她終於用汗水、淚水和血水,換來了回家的日子。
回家了!
歲月依然,可是此時的家已是物是人非,當初所有的夢想和奮鬥似乎都失去了現實的意義。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一生都會平安順利地度過!珍惜當下的每分每秒,才是實實在在的人生。
本文節選自《生死尖叫:那些考驗人性的至暗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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