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戴竺芯鐘曉璐苟春

嫌疑人DNA資訊比中後，成都市警察局刑偵支隊科技處DNA實驗室警察白小剛一下坐在凳子上，恍惚遲疑間，眼圈發紅。警察李慶慶從20樓實驗室一口氣沖到了16樓，面對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他全身顫抖著說：“是他！是他！1224嫌疑人比中了！”

15年前的冬天，成都邛崍高埂鎮裕民路發生一起殺人縱火案，三人殞命。

15年後的冬天，在西藏丁青縣，現年45歲的嫌疑人徐某輝落網，這樁命案積案終於告破。

嫌疑人被捉拿歸案

15年來，嫌疑人亡命天涯，警察追凶不斷。387本泛黃追跡筆記、排查近3萬人資訊，近年來，隨著科技偵查手段的不斷更新，憑藉僅有的生物痕迹，在四川省、市、縣三級警察的不斷努力下，死者公道終於討回。

387本泛黃筆記

15年排查近3萬人

董銳從當年卷宗和辦案民警的手記及同事們的講述中得知，案發當天，高埂鎮裕民路起了很大的霧，能見度僅有10餘米。

案發地地理位置偏僻，現場周邊無監控，加上案發時間為深夜，一時間無法為偵查工作提供明確線索。受限於當時的科技偵查條件，警察們只能通過傳統的走訪著手調查工作。

對案發現場進行分析後，警察初步刻畫出嫌疑人的肖像——應是一名年齡在16至50歲之間的男性單獨作案，身體健碩，極有可能具有前科，會駕駛機車。

接下來，便是走訪。當時，邛崍市警察局共有警察300餘人，共派出200餘名人現場走訪調查。辦案人員以案發現場周圍5公里，擴大到15公里範圍，再擴大至30公里以內，涵蓋邛崍周邊的崇州、大邑、新津、蒲江等縣市。

“在劃定範圍內，我們通過人工排查，一個人一個人的進行見面，採集資訊，與現有的證據進行碰撞對比。”董銳介紹，案發後的三個月時間，辦案人員共對約1.5萬人進行了排查，與現有證據結合分析，遺憾的是，未能有所進展。此後的10餘年間，辦案人員也從未放弃繼續的排查工作，持續對線索人員進行摸排。摸排資訊都被記錄在辦案人員們的筆記本中，而這樣的筆記本，在邛崍共有387本，摸排總人數共達到近3萬人。

2020年公安部開展命案積案攻堅行動後，該案被列為部級督辦案件。同年12月24日，公安部命案積案攻堅督導組主要負責人率隊督導該案，偵查工作持續加碼。

DNA科技助力

嫌疑人範圍從大海縮小到湖

擔任這起重大殺人案DNA鑒定任務的，是成都市警察局物證鑒定所DNA實驗室。

命案發生的2006年，警察白小剛29歲，李慶慶27歲。通過現場勘驗，他們獲得了嫌疑人的若干個普通數據。在當年進行了約1000人大範圍比對工作後，還是未能找到案犯。

隨著檢驗科技的不斷進步，白小剛和整個實驗室在2010年、2014年、2017年，根據行業內的要求用不同的實驗科技將數據擴展，這樣能够更加準確的開展個人資訊判斷。

2009年，白小剛收了徒弟夏昱，師徒倆沒事就和李慶慶討論這個資訊。有時候白小剛會說：“感覺這個案犯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是就是找不到他。”

這種感覺總是會讓白小剛反復的看那些個體資訊特徵點，有時候他閉上眼睛，滿腦子的數據峰。相近的，相當於把那張圖放到貼到辦公臺面上，瀝青清，分析很多數據，看看有沒有相似的

2017年，更新了檢驗方法的白小剛開始梳理整個實驗室的陳舊樣本，他把方案拿出來全科室討論，然後反復論證後上機，終於他新擴增出多個資訊特徵。

激動之餘，這個已經40歲的人很清楚，就是僅憑這些特徵，無法有效的蒐索到嫌疑人的精確資訊。抓到他到底還要多久？白小剛經常問自己。

眼看著檢材越來越少，白小剛心裡開始擔憂。2020年在命案積案攻堅行動中，白小剛在公安部、省廳的指導下將僅剩的一點點檢材檢驗，個人資訊特徵數據再一次得到擴充。

成都市警察局刑偵支隊科技處DNA實驗室警察白小剛

今年9月30日，已經將位點資訊刻在腦海裏的白小剛看到了資料庫更新的一條資訊，他按捺住激動地情緒，和李慶慶、夏昱將數據背靠背的核查。

很遺憾，最終比對結果不是犯罪嫌疑人，但這條資訊就相當於把當初的汪洋大海縮小到了一個湖。實驗室內，大家沒有洩氣，彼此鼓勵，離破案已經又近了一步。

帶著這個資訊白小剛和徒弟夏昱又去了一次四川省公安廳的DNA實驗室，在省廳張海軍處長的指導下，他們大膽做出了研判，並將研判資訊與偵查蒐集的情况進行碰撞。

所有人都在等待。雖然每次比對希望都落空，白小剛還是篤定：“人遲早會抓到的！”

嫌疑人因口角糾紛殺人

被捕時表現鎮定

11月4日，DNA數據比中，疑似找到了嫌疑人的家人，真凶浮出水面。

當實驗室結果出來的瞬間，白小剛、李慶慶不敢激動不敢說話，曾經那種與結果擦肩而過的心情讓他們不免擔心，萬一不是呢？

在兩人分別經過五遍的確認後，那一眼對視，白小剛一下坐在凳子上，眼圈發紅，大腦一片空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李慶慶從20樓實驗室一口氣沖到了16樓，面對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他全身顫抖著說：“是他！是他！1224比中了！”

“做了很多命案積案，但沒有一件案子帶給我的高興這麼多。”白小剛如釋重負，心裡積壓多年的石頭終於落地。

根據研判，現年45歲的徐某輝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他曾因搶劫入獄，於2003年刑滿釋放，性格偏激易怒，有酗酒、嫖娼、賭博等惡習。2007年初，案發不久，徐某輝突然攜妻外出務工。直到去年年底，徐某輝到西藏丁青縣務工至今。

嫌疑人被捉拿歸案

鎖定嫌疑人後，抓捕迫在眉睫。11月初，專案組成立抓捕隊，9比特警察驅車前往千里之外的西藏丁青縣抓捕行動。

11月8日，專案組成員到達西藏丁青縣，通過對案情進行研判，抓捕組决定於9日淩晨收網。經過前期工作，辦案民警發現，徐某輝在丁青縣某菜市場內一凍貨店從事送貨工作。鎖定具體地點後，從8日晚開始，抓捕隊員開始了蹲守。

高原的冬天已經十分寒冷，夜裡的溫度降至零下十餘度。抓捕隊員分佈在菜市場的不同出口，就在周邊找一些小房間進行蹲守。

11月9日10點過，徐某輝正送完一批貨物，返回市場店鋪時，抓捕隊員迅速行動，將其控制。“抓捕時，他表現得非常鎮定。”董銳說，在警察亮明身份後，徐某輝並未進行過多的抵抗。經過審訊，他對15年前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嫌疑人被捉拿歸案

據介紹，當年，徐某輝與案發店鋪的一名女子發生口角糾紛，現場將其殺死，店內另外兩人目睹現場後，徐某輝又採取了滅口的管道，再連殺兩人。為了毀屍滅跡，他放火燒了店鋪。

董銳透露，多年來，徐某輝幾乎一直躲藏在外。做過警衛、當過工廠工人，當過小工，主要以體力活謀生。

“就像一個包袱卸下來了。”董銳說，將嫌疑人成功控制，銬上手銬後，當時心裡的石頭像是落了地，心情一下就釋放了。嫌疑人被順利捉拿歸案，董銳將好消息告訴了已經退休的“大師傅”李志飛。“他聽了之後，給我發了一條資訊，說謝謝你們。他也給我說，喝了點酒，也哭了。”董銳說。

現任成都市警察局刑偵支隊科技處管理室主任左力行是當年負責現勘的警察，他感慨：“15年了，案子久偵未破，自己一直都在關注這個案子，當得知比中嫌疑人之後，我作為參戰的警察真的非常高興，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成都市警察局刑偵支隊科技處管理室主任左力行當年負責現勘，正在翻閱當年的案件資訊

15年的案子告破，讓DNA實驗室沸騰了一陣，但很快這群平時不愛說話的人又恢復了往日的實驗狀態。

現時，該案正在進一步辦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