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季,青海人的宴席就頻繁了起來,辦婚事、辦喪事、辦滿月、買房買車等各種宴席接連不斷,有時候同一天遇上兩家的事,一家人還要分開去親戚朋友家或幫忙或恭喜或祝賀。在青海,我們把這種請親戚朋友吃飯叫吃席。
最近,我在農村吃了兩次席,一些往事浮上心頭。今天,我就來講下小時候我們村莊裏吃席的一些經歷,因地區不一樣、風俗不一樣,民族不一樣,有可能跟大家的習俗不同。
今天,我主要說的是我們村莊裏的結婚喜事。因為這個習俗在我的記憶裏比較深刻,尤其小時候家族裏的堂叔堂哥們娶回來新娘子時,我們一群小孩子便趴在窗戶上或門縫裏看的往事一直留在心裡。
冬季,在青海農村註定是舉辦各種宴席的時刻。因為忙完了一年的莊稼活,老老少少都閑了下來,娶媳婦的娶媳婦,出嫁靚女的出嫁靚女,忙得不亦樂乎。
在我的印象裏,以前我們村子裏娶媳婦,有一種吃席習俗叫坐席。就是新娘子的家裡人,到新郎家吃席,當天吃完娘家席後,晚上要住在新郎家的家族中,第二天還要吃一次席才回家。那時候,新娘家的親戚朋友要被分流到新郎的家裡人中,請他們到家裡休息。說是休息,有時候幾個能喝酒的人遇到一個家裡,那要喝一個晚上的酒。
九十年代,農村很落後,家家戶戶睡得都是土炕,親戚們請到家裡來後,便上炕開始第二茬喝酒。以前,農村生活單調,除了喝酒,大家唱幾句青海賢孝小調,家裡有二胡的拉個二胡,再無其他。
白天吃席也是一種風景,幾大桌坐在院子裏,或大門上,熱熱鬧鬧的場景十分壯觀。有時候遇到陰天或下雪也是受罪,但沒辦法,農村家家戶戶房屋比較少,只能在院子裏進行。那一邊在寒風裏打顫,一邊冒著雪吃席的場景小時候經常見到。有時候,席還沒吃完,人跑完了;有時候菜上來,人就來了,菜吃完人就到有爐子的房間裏烤火。熱炕往往是重要的親戚或年長的人才能坐的地方。
其實,在農村,土炕是最實惠的。炕煨得熱熱的,晚上大家圍著桌子坐在一起,一邊劃拳喝酒,一邊吃著酸菜粉條,那是一種很愜意最快樂的時光。個個都很放鬆,因為勞作了半年,終於放下心來,可以大醉一場了。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那喝的不是酒,而是快樂;一個個黑黝黝的臉,在微暗的燈光下發出迷人的微笑,那微笑最淳樸也最真實。
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坐在炕上不時地要移動下屁股,不然屁股燙得不行。都說那時候的人們酒量大,我想是因為他們坐在熱炕上,一邊喝著拇指大的酒盅,一邊散發著熱量,一邊震耳欲聾的劃拳聲讓體內的酒精急速散發出去。
我覺得那時候的人們很真誠。可能是因為有些人是第一次見面,有些是親戚的親戚,所以交談起來比較暢快。一晚上大家說說笑笑,熱鬧無比,總有一些故事留在心中。
農村裏大家幾乎穿的都是黑條紋的鬆緊布鞋。早上起來,穿錯鞋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穿了你的新鞋,最後留一雙舊鞋沒人穿。有時候,晚上酒喝高了,出房門上廁所撒尿,不是花園就是花園旁的土堆,第二天起來一看,地上是一塊很大的冰場。男人們發出微微的笑聲,小媳婦們害羞得不敢看。
我總感覺,那時候農村人劃拳的聲音總是很大,這也是有原因的吧!一個是在農村都是獨家院子,相互不影響;另外一個是,那時候的人們喜歡炫耀,你看今晚我們家在喝酒,所以,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這只是個人想法而已,但確實在一些地方有這種說法。
那時候為什麼要吃坐席?我採訪過幾比特老人,他們的說法一是因為那時候靚女出嫁了,要去好好吃個席,吃完當天的下馬席後,第二天還要吃上馬席,才離開新郎家。二是因為農村那時候沒有交通工具,唯一的是馬車,一天來回不方便,所以要坐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吃一次席才離開。不管是那種說法,我想,吃席就是一種文化、一種快樂、一種情感的加深。
我堂叔堂哥比較多,小時候年年都在娶媳婦,只要家族裏娶媳婦,總會有客人安排到我們家來住。我家那時候有兩個炕,主炕裏生了爐子,我們也叫大頭裏的炕,我和弟弟睡。另外一間房叫小頭炕,父母睡,沒有生爐子。客人來了,也就擠在大頭炕上,炕很大,可以睡七八個人,半夜經常是鼾聲四起。也有人會嘔吐,母親就在地上放一些爐子裏的灰,有時候灰裏還有火星,遇到水和酒,便出現一種刺鼻的味道。
隨著社會的變遷,坐席這種習俗已經消失了。現在吃席也就兩三個小時,吃完就走人。農村裏舉行婚禮,大部分也是在農家院或縣城飯店裏舉行宴席,自己請大廚在家裡做席的已經很少了。
以上只是我記憶裏的一段故事,或是一段關於吃席的片段。因為隨著天氣的變冷,我發現朋友圈裏不是結婚的就是辦喪事的,再就是買車買房祝賀吃席的,有些熱鬧,也有些讓人難過。冬天來臨,對老人們是一種考驗。
吃坐席,這種古老的傳統文化已經失去,但願我們的心中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一段美好的故事!
2021年12月6日
劉志強,媒體人,作家,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最美詩集《五月流觴》、散文集《以心靈的方式記錄》、小說《男人的村莊》熱銷中。獲第七届青海青年文學獎,多次獲青海新聞獎,2016年青海讀書會十佳“好作者”,全國首屆青年網路作家井岡山高級培訓班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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