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的風,吹不到北京了。
出現在《追光吧哥哥2》裏的尼坤,給曾經跟著“維尼夫婦”心動和心碎的CP粉們帶來了一波大型“回憶殺”。
同樣“DNA動了”的,還有曾經迷戀“二代團”的少女們。東方神起、Super Junior、少女時代……這些韓國2004-2010年間出道的二代團,構成了部分90後的“韓流青春圖鑒”。
今年回歸的二代團不在少數,除了尼坤所在的2PM,二代女團T-ara也於本月15號發佈新專輯《Re:T-ARA》,2AM也在時隔七年後重組發歌。
一時間,大家集體翻出了塵封十多年的歌單,“韓流”似乎重新刮起來了——不過,對於更多人來說,這不是“回歸”,而更像是“回憶”,和他們的新歌相比,大家似乎更熱衷於記憶裏的旋律。
“韓流”風的確已經吹不動了。韓國的大勢偶像防彈少年團主攻的是歐美市場,在競爭日漸激烈的內娛,不再如從前一般紅火;在社交媒體上頻頻出圈的女團BLACKPINK,也被數度質疑是“熱搜包年用戶”;SM新女團aespa每發一首新歌,就會收穫一次“難聽”的微博熱搜……大家懷念的,似乎只有那個“黃金時代”。
“韓流”來的那一夜
2000年2月,H.O.T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行了演唱會,在那個只能通過電話和售票點訂票的年代、幾乎沒有文宣的情况下,7000張演唱會門票在三天內售罄。
H.O.T出現在21世紀的交界交界1996年,H.O.T正式出道,首張專輯《We Hate All Kinds Of Violence…》的銷量即突破百萬。恰逢人氣極高的韓國組合“徐太志和孩子們”剛宣佈解散,H.O.T像是“天降”一般,彌補了當時眾多追星少女的缺憾。
不久,“韓流”也開始在中國剛剛開始冒頭,中央電視臺正式引進的第一部韓劇《愛情是什麼》播出,1997年也囙此被稱為“韓流元年”——中年人被《看了又看》和《人魚小姐》綁在電視機前,而年輕人們的CD機裏播放的是H.O.T的歌曲。
作為韓國首個真正意義上的偶像男團,H.O.T的出現無疑劃開了一個韓流新時代。
在此之前,韓國的團體組合內成員往往各司其長,舞蹈、rap或唱歌分工鮮明,也還未有重視組合的舞臺展現力和MV效果的意識。受美國經驗的啟發,李秀滿比同時期韓國音樂企劃人更早地察覺到了音樂視覺化的趨勢,在選拔和培訓H.O.T成員時,便明確了成員個個都要唱跳俱佳的目標,也投注大量精力於舞蹈的編排、舞臺效果的呈現。
不過,因為合同糾紛只合體活動了短短五年時間的H.O.T,更像是停留在上一個年代的“遠古”韓團,90後更熟悉的“韓流”時代,從“二代團”開始。
當時,中國的選秀節目剛剛起步,《超級女聲》成為“草根搖籃”,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懷揣夢想的普通人通過這檔節目走上舞臺。囙此,像韓團這般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偶像,迅速在年輕人中刮起一陣龍捲風。
韓庚是助推這股風潮的“關鍵先生”,這是韓國男團中出現的第一張中國面孔。2005年,他作為Super Junior唯一的中國籍成員正式出道。2008年4月,Super Junior成立了第三個小分隊,名為SJM,M代表“mandarin”,取“普通話”之意,正式向華語樂壇發起衝擊,韓庚成為SJM的隊長。
二代團的鼎盛時期,也是韓流在中國最紅火的時期。Super Junior發行了包括《MIRACLE》《U》在內的多首中文歌曲,2009年SM公司推出的女團f(x),啟用了中國籍成員宋茜作為隊長。很多韓國綜藝也會在中國的二三線衛視播出,如《情書》《X-MAN》《人體探險隊》,部分衛視還會轉播東方神起在演唱會上放出的反轉劇。
互聯網普及後,粉絲們也以百度貼吧、論壇、QQ群等為根據地,討論偶像的相關事情,分享許多綜藝及演唱會的資源,組織相應的線下應援活動。在2006年左右,東方神起貼吧就穩定的排在藝員貼吧熱度排行前三。
有了綜藝、粉絲集羣的熱度助推,組合裏又有中國成員,韓國的二代團開始在中國參加多項綜藝和衛視的跨年演唱會。主要收視群體為年輕人的《快樂大本營》,也邀請過Super Junior-M、f(x)、missA、Wonder Girls這些二代團,其中Super Junior-M在2009年的一期節目至今仍在《快樂大本營》歷史收視率排行中位列第19名。
韓國偶像男團在中國的走紅,離不開“金曲”的傳播。即使不是粉絲,也不瞭解韓國流行文化的人,都會哼兩句《Sorry Sorry》和《Nobody》,這些在街頭巷尾反復播放的韓國歌曲,就像如今的抖音神曲一樣“出圈”。
在那個年代,韓劇也從媽媽們的電視機裏走出來,開始大面積進入年輕人的生活,《浪漫滿屋》《我叫金三順》《我的女孩》等多部熱播韓劇,和韓國偶像團體一起,從美食時尚到旅行聖地,360度無死角地展示著韓國潮流。
一個十年過去,二代團的影響力仍然在持續,專注國際市場的BIGBANG於2012年7月首度到中國巡演。在微博發佈巡演預告僅一個小時後,轉發就達到將近五萬次,演唱會也是一票難求,黃牛價格飆升到12000元。
但是“繼承者”已然出現,就是2012年出道的EXO。不同於Super Junior成團後再單獨成立中國分隊,EXO從出道起,就有“中韓平行團”的設定,其出道專輯《MAMA》的中文版銷量占到了整個組合出道文宣期銷量的三分之一。
EXO在中國再次掀起一陣狂潮,百度EXO貼吧的月活躍度一度高達3400萬,長期佔據藝員分類排行榜首位。EXO-M針對中國市場的運營也更加精細化,不僅每張專輯都包含中文曲目,也頻繁地出現在內地綜藝和華語頒獎禮中。
“在韓國組合裏追中國愛豆”這件事,也不再困難,EXO-M裏的鹿晗、張藝興和黃子韜,成為中國追星少女們“偏愛”的對象。
不過,或許誰都未曾料到,他們也成為了給韓流在中國的進擊之旅畫下句點的人。
韓流“退潮”
EXO和BIGBANG在國內的走紅,成為了韓流鼎盛時期的代表,也是其“由盛轉衰”的重要節點。
2014年,第二届音悅v榜年度盛典召開,風頭正盛的權志龍拿下了“韓國最佳男歌手”的獎項,鄭容和所在的CNBLUE獲得了“韓國最佳樂團”並到場表演。和他們同台的,有兩個新人組合,即2013年出道的TFBOYS和防彈少年團。
當晚TFBOYS和防彈少年團分別拿下了“內地最具人氣歌手”和“韓國最佳新人”的獎項,這次“亮相”對兩個組合在福斯層面的評估來說似乎都不突出,尚且年幼的TFBOYS顯得稚嫩青澀,防彈少年團當晚表演的方文山作詞的《男子漢》,也因為“想成為你專屬的歐巴”的中文歌詞讓不少粉絲感到尷尬。
但如今看來,TFBOYS和防彈少年團拿下獎盃的這個夜晚,或許是對未來的一種隱喻——防彈少年團指向了KPOP的另一個選擇,即向東走到太平洋彼岸的美國;而TFBOYS的崛起,意味著國內的偶像,已經在奮起直追。
早在2005年《超級女聲》走紅全國時,國內粉絲生態就已經初現雛形。雖然衛視選秀時代在2013年夏天的《快樂男聲》落下帷幕,但幾乎是同一時期,內地娛樂圈走向了影視造星的鼎盛期,與流量造星的開端。
毒眸曾在《劣迹藝人、流量與資本遊戲》中盤點過這個重要節點:2014年夏天《古劍奇譚》整整蟬聯了十周全國網收視冠軍,將李易峰送上了內地流量小生的頭把交椅,打開了港星陳偉霆的內地發展之路;2015年,網劇《盜墓筆記》上線爆紅,蓄著厚重劉海的楊洋趕上了“四大流量”的末班車。
像是察覺到當時內地市場的發展潜力一樣,“在韓務工”的中國偶像們,紛紛踏上了回國的班機。2009年底,韓庚成為了第一個解約回國的在韓愛豆,之後鹿晗、黃子韜相繼解約,張藝興和宋茜也將發展方向轉向國內,成為了國內重點綜藝的常駐嘉賓。雖然時至今日,仍有對歸國愛豆們契約精神的討論,但在當時他們無疑將國內的粉圈的部分視線,從韓國帶了回來。
在偶像團體方面,國內的經紀公司也意識到了練習生市場的空白,紛紛啟動對唱跳組合的培養計畫。SNH48和TFBOYS都在這一時期問世。國內偶像市場的起步無疑為粉絲們提供了更為友好的一種選擇——雖然這些偶像組合沒有順應時下的“韓式花美男”潮流,但勝在距離近、語言通,追星成本瞬間减少。
深諳此道的經濟公司經濟也樂於在互聯網與粉絲建立連接。2014年,TF家族的認證B站帳號就發佈了第一支視頻《男生學院自習室》,粉絲們可以通過視頻物料一步一步注視愛豆的成長,將一張白紙“養成”大明星。這種“養成”帶來的情感連接極易催生出高粘性的粉絲群體,相比之下,完美的韓國偶像們顯得格外遙遠而不可親近。
2016年《太陽的後裔》似乎成為了“韓乎”時代最後的迴響。連風連一時的韓妝都開始失效。悅詩風吟的小綠瓶和蘭芝的雙色口紅不再是女大學生手上的必備產品,標準的韓式“一字眉”也在國產劇裏逐漸消失。而最近一次國產劇中廣受讚譽的妝容來自《司藤》中的景甜,她畫著紅唇,眉毛又細又彎,帶有非常典型的中式審美。
當K-POP在中國內地市場碰壁之後,很快重新確定新的航向。日本和東南亞成為K-POP在亞洲市場的兩塊重地,當紅女團twice就有三名日本成員,BLACKPINK的Lisa也是YG首位泰國籍出道藝人。另一方面,K-POP始終沒有放棄它們的“美國夢”,當年只是最佳新人的防彈少年團現在是韓國最火的男子偶像團體,在近期第二次獲得了格萊美提名。
韓流吹過,留下了什麼?
熱了十多年的韓流,退潮之後,依然在潜移默化地影響著國內的偶像產業。
韓國偶像工業,成了最好的參照。韓流偶像對於跳舞、說唱方面的重視和對於音樂視覺化的呈現,甚至對於偶像不能談戀愛的嚴苛標準,都或多或少地被挪用過來。
不少出道的偶像團體練習生時期都有韓國訓練經歷,目前國內的頭部偶像公司樂華娛樂,無疑也是借著韓流東風,占到先機。2010年,回國的韓庚簽約樂華娛樂,成為樂華的藝員股東,而樂華以韓庚作為橋樑,拿下了包括PLEDIS、STARSHIP在內的藝人在中國區的經紀代理權,也能够學習韓國偶像行業從培訓到出道的完整體系。現時當紅的王一博,就曾在BLACKPINK所屬的YG娛樂訓練了4年之久。
另一方面,以《偶像練習生》《創造101》開啟的內地網絡選秀時代,也源自於韓國的《Produce 101》系列。練習生們進入封閉的訓練環境,走上選秀舞臺進行唱跳表演,通過粉絲們真金白銀的打投,按名次組成限定團出道。平臺得到了流量,練習生得到了曝光,粉絲也收穫了養成感。
不過,這種看似“雙贏”的路,似乎已經走不通了。
早在《偶像練習生》剛剛結束時,就有經紀公司感到了“新人成長速度遠高於公司”的焦慮。從更大的層面來說,每年至少兩檔偶像選秀播出,其中新人推出的速度遠遠高於國內偶像行業的發展。對於後端體系沒有搭建完畢的國內偶像行業來說,這樣的產出速度無疑是揠苗助長。
韓國的唱跳偶像工業無法完整落地內娛,選秀模式也有觀眾產生倦怠的一天。無論是愛奇藝還是騰訊視頻,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平臺們在各自的選秀中做出了改動,用創新去消解韓式模式落地的“水土不服”,或是通過新增娛樂話題、更改賽制等吸引更廣大的觀眾來看,同時又在嘗試製作團綜和舞臺競演節目,完成體系的後端搭建。
不過,頻出的偶像“塌房”事件,又進一步打擊了粉絲們對於行業的信心,再加上“倒奶事件”之後選秀被叫停,“清朗行動”下,粉絲刷流量、打投等行為得到進一步遏制,以粉絲經濟為基礎的造星模式,似乎暫時陷入了停滯——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飯圈粉絲“死守”內娛,不願意再看一看當年風靡全國的K-POP偶像界。
或許K-POP始終沒有放棄中國市場,在SM公司努力“闖美”的同時,旗下今年新出道的4人女團aespa,仍然加入了一名中國成員寧藝卓,作為重要的主唱擔當。但是,大部分國內觀眾仍然缺乏對時下韓國偶像的認知。
在福斯距離K-POP越來越遠的當下,沒有足够國民度的認知,註定讓現在韓流偶像的知名度,只會局限在某一個圈層內部,韓流也從當年風行全國的“炸雞啤酒”,變為一種“小眾文化”。
首爾的風很難再吹到北京,而風留在這片土地上的痕迹,似乎在也在逐漸消散了。
文|龍承菲張嘉琦
編輯|趙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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