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南京路步行街背後,還有著大片低矮的舊裏,黃浦區龍泉居民區就在其中。住在這裡的居民,走出家門步行兩三分鐘,就到了南京路;回到家,卻要面對一家人擠在10多平方米、上廁所要拎馬桶的日子。舊改,是蝸居在這裡的很多人最大的期盼。終於,今年,整個龍泉居民區都啟動了舊改,劃分在兩個舊改項目中,涉及2100多戶居民。我蹲點採訪的福建路地塊舊改項目中有790多戶居民屬於龍泉居民區。
今年6月,福建路地塊高票通過一輪意願徵詢,10月下旬將迎來二輪徵詢簽約。最近,舊改地塊內已有些“暗流湧動”:居民對舊改的利益訴求、因舊改引發的家庭衝突等開始暴露,越臨近二輪徵詢越“胶著”。不過,我在龍泉居民區還感受到了另一種氛圍。龍泉居民區老年居民特別多,790多戶居民中有近200戶老年居民在舊改中面臨沒有親人能幫他們一把的情况。他們該如何面對舊改?在蹲點採訪的這段日子,我看到居委幹部如何把居民當親人,在舊改中為他們的生活“托底”。
“我的命,都是居委幹部救回來的”
從天津路某弄拐進一個有些破敗的小院子,來到的第一戶人家就是萍阿姨家。
60多歲的萍阿姨是上海人,矮個子,有點胖,說話爽朗,看起來樂觀。但她多種疾病纏身,最嚴重的是患有血液病,每週要去醫院做血透三次。
她住的小屋,20來平方米,分為兩間。一間擺著床鋪作臥室,一間放著飯桌與冰柜作餐廳。做飯就在屋外的一處半露天公共廚房,上廁所在門口處搭建的一個簡易廁所。萍阿姨從小出生在這裡,長大、結婚、生女也在這裡。後來,先生離開,女兒結婚後搬離。這麼多年,都是她一個人在老房裏度過。
居委幹部平時對她非常關照。無論大事小事,她一個電話打給居委幹部,居委幹部馬上就來幫她。“有一次,我眼睛開刀,要去青浦的一家醫院。那天,我叫不到車,就打電話給‘云云’,她馬上就過來了,開著自己的車把我送到醫院。那天的雨下得特別大,她開了好久。云云,就像我的妹妹一樣。”萍阿姨指指帶我過來的居委幹部李雲雲。
“我的命,都是居委幹部救回來的!”萍阿姨說,自己住過好多次醫院,病危通知也下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居委幹部第一時間把她送到醫院、守著她,還送飯給她吃。
在龍泉居民區,屬於福建路舊改地塊的790多戶居民中,像萍阿姨這樣需要依靠居委幹部幫忙的老年居民有近200戶。“我們肯定會重點關照這樣的老年居民,在尊重他們意願的前提下,幫助他們一戶戶妥善安置好。”龍泉居民區黨總支書記陸順鳳說。
“有什麼事情,隨時來居委會找我們”
可能是因為這個居民區的老年人口比例高,我在與居委幹部接觸中總能感受到他們對老年居民的“柔軟”。
最近,居民區內另一個地塊馬上要二輪徵詢了,需要居委幹部統計一下特殊人群的情况。在這些特殊人群中,有一類是失獨家庭。整個居民區有21戶失獨家庭。統計工作,就是通知老人拿一些資料,到徵收所登記,可以在舊改補償款中新增3萬元的失獨補貼。
通知一戶失獨家庭,經常打了七八次電話,都沒有人接,好不容易對方接起來,陸順鳳要解釋半天,對方才能聽懂。聽懂後,有的老人要去找紙筆記錄下來,有的老人要再去戴個助聽器仔細聽……陸順鳳始終保持著耐心與細心的態度。
舊改,對居民無疑是好事,但因利益驅動也暴露出了一些“人間真實”,居委幹部都毫無雜念地捍衛老人的權益。
一天,一名男士帶著一比特老太太來找居委幹部,想詢問一下承租人變更事宜。老太太是承租人,這名男士是她的養子。養子拉著老太太想來問問,能否將老房的承租人變更成他自己,這樣以後舊改的事務就全都由他辦理。
居委幹部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80多歲的老人當時坐在一旁不說話,直掉眼淚。陸順鳳說,自己當時壓住了內心的怒火,對這名男士說,阿姨(指老太太)是這套房子的承租人,房子裏沒有其他人的戶口。阿姨對補償款或者安置房具有完全的支配權,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又安慰老人:“不要哭,安安心心地回家等二輪徵詢。有什麼事情,隨時來居委會找我們!”
這樣的事情不是個案。碰到這樣的情况,居委幹部一方面對老人子女與親人講情講法,希望他們能够善待老人;另一方面也對老人當面多提醒,事後多留意,盡力幫助老人保護好自己的合法權益。
採訪結束,我走出龍泉居委辦公室,在門廊下,一比特並不認識的老奶奶對我擺擺手告別。我猜,她大概是最近這段日子看到過我和居委幹部一起出出進進,“愛屋及烏”吧。舊改的羣衆工作,面對的不僅是那些如堅冰一般的衝突,更有很多如毛線球一樣的家常瑣事,需要居委幹部用愛心與耐心慢慢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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