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崗的房價曾在社交網絡中掀起波瀾。隨著更多的人追尋著房價的“神話”來到鶴崗，有關“真實的鶴崗是什麼樣子”的敘事也開始被講述。

2021年8月，某知名自媒體文章《誰在制造鶴崗》在網絡中再一次引發一場有關“鶴崗”的想像，在線民的討論中，類似“不常上網不知道鶴崗有多火，不來鶴崗不知道鶴崗有多好”的言論不時有之。9月，該自媒體還被邀請到鶴崗參訪，去尋找小城真正的面貌，去還原人們的生活細節，去消解網路空間的猜疑。

這一系列文章，與其說是為鶴崗帶來了流量熱潮，不如說是為還原真實的鶴崗所做的祛魅與重建，前者讓人們瞭解鶴崗，看見房價標籤之下的都市生態與人民生活；後者讓人們欣賞鶴崗，看見互聯網時代都市發展的探索與未來。

當過去、現在與未來同時出現在一段段Vlog、短視頻中，工業與人文的融合正在鶴崗發生。當越多慕名而來的年輕人加入這場有關鶴崗的人文敘事，這座老工業都市正在煥發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

出圈

2019年，《流浪到鶴崗，我五萬塊買了套房》將這座煤城推向了輿論中心。事件的主人公李海從浙江舟山輾轉來到黑龍江鶴崗，當紅色的房本同這座與俄羅斯隔江相望的小城同時出現時，那種告別漂泊，落地生根的安全感衝破荧幕傳達給了每一個圍觀這場直播的人。

圖：近一年有關鶴崗的資訊走勢

來源：人民線上

用短視頻、直播去記錄，去探究“白菜價”究竟能不能買到一套房子的測評視頻，是第一波走進鶴崗的年輕人普遍採用的管道。他們不同於“流浪去鶴崗”安家的人，而是將鶴崗作為當下的流量密碼，當外地人、鶴崗、買房、便宜等要素集結在一起，滿足了輿論的好奇，也開始起了鶴崗的“網紅之路”。

代購，這個詞一般出現在跨境購物的脉络中，而在鶴崗，則代表著直播買房、短視頻買房行為。“鶴崗豪宅社區多少錢？”“特色飛機房”“我要去鶴崗尋找心中的家”等極具吸引力的文字，給視頻創作者營造了從近10萬到近30萬的點贊量。在擁有15萬粉絲的鶴崗房產領域創作者那裡，基本上每一條視頻下麵都有類似的聲音：“真有這麼便宜的房子？”“我也想買一套”。

圖：有關鶴崗的視頻

來源：快手

年輕人

隨著低房價的標籤被貼在鶴崗身上的同時，一些輿論對東北三省的固有刻板標籤也貼在了鶴崗身上。對於部分線民來說，“東北一座省”的認知是玩笑也是現實，也就不難理解，這座新晋網紅都市正在面對的輿論口碑兩極分化的事實。

新搬來鶴崗的外地人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來自周圍人的質疑，為什麼要去鶴崗？鶴崗有什麼好？在B站，有關鶴崗的紀實Vlog近千條，內容涵蓋“月薪1500的生活”“生活半年來的感受”“看到的鶴崗與想像中的有何不同”等等話題，細分類來看，其集中在房產市場的真實情况、鶴崗的生活水平、在鶴崗生活的感受、為何來到鶴崗等方面。

這些記錄生活感受的人有同李海相似的人，是網文寫手、是音樂創作者、是帶貨主播等等並不太需要依靠地區實體經濟發展的人。B站帳號“看客inSight”提到，這些人都很年輕。

圖：來鶴崗買房的人

來源：B站“看客inSight”

或者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條直播買房的帖子是給了很多漂泊之人的落脚地，是發現了一個容身之處並分享給更多的人的同病相憐，是為流浪吧、隱居吧等吧友豎起的一座燈塔。這正是契合了百度貼吧“鶴崗吧”的主頁封面：“去鶴崗·慢生活找到生活本來的樣子”。

譜寫當下

這些定居在鶴崗的年輕人，不斷地譜寫鶴崗的真實。衣食住行，無所不有。

鶴崗小串作為明顯帶有地域性質的美食，在燒烤界獨樹一幟，甚至可以說是東三省的“頭牌”（沒人比他更北了）。鶴崗小串與其說是一個品牌，不如說是一種燒烤文化，“三分熟”和“小香檳”是特色之一。

小牛肉可分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和全熟，這種牛排店裡的高級吃法到了鶴崗小串這裡，達到了比牛排要嫩、要鮮香的中西融合。鶴崗燒餅也不是普通的燒餅夾肉、餅夾肉，而是將特色的發面餅烤軟之後將肉串夾在其間，可謂是碳水的天堂。

圖：鶴崗燒餅

來源：網絡

燒烤與汽水的組合可謂天選之作，前有鶴崗“小牛排”，後有鶴崗“小香檳”，這和瀋陽的八王寺、北京的北冰洋可以一道歸入童年的味道系列。鶴崗小串究竟有多好吃？用小紅書用戶的評估來說，“除了好吃一無所有”。

圖：鶴崗“小香檳”

來源：網絡

一般而言，流量帶給一座城市的好處無疑是激發了人們去“打卡”的願望。在“種草社區”小紅書有關鶴崗的帖文中，“避暑勝地”與“冰雪之城”是典型的想像。

以鶴立湖景區為例，春夏秋冬有著不同的景象。在帖文博主的觀光視頻中，夏天的鶴立湖藍天青草，湖面浮雲流動，彩虹色的路面實線襯著林蔭。而冬天的鶴立湖，白雪皚皚、北風蕭瑟、天地一片孤寂，有關北國風光的想像在這裡是真切的存在。

圖：夏天的鶴立湖

來源：小紅書

圖：冬天的鶴立湖

來源：小紅書

黑龍江總會激發人們對東方莫斯科的想像。鶴崗也不例外。

鶴崗，這個北界與俄羅斯猶太自治州隔江相望的地方，就成為了免費“暢遊俄羅斯”的首選之地。從鶴崗火車站乘坐29路公交車到名山鎮，只需15塊錢，約2個小時，經過邊防檢查，就可到達名山島，隔著黑龍江與俄羅斯相望。

圖：北疆邊關

來源：B站

雖然在疫情防控期間出國遊不很方便，但在鶴崗感受一次免費的俄羅斯風情體驗也是諸多博主所展示的地域文化。

圖：蘿北口岸

來源：小紅書

回溯記憶

在更多有關鶴崗的當下的描述中，對於鶴崗的內裡，這座城市的底蘊的追尋顯得更加重要。這座城市不僅僅有煤都的稱號，也擁有“新中國電影搖籃”之稱。

在第24届上海國際電影節頒獎典禮上，獲得金爵獎“最佳影片”的《東北虎》，將鶴崗帶到了聚光燈之下，接受來自全球的探究目光。當很多人聽說這部電影開機於東北的東北角的一座城市時，去探班的粉絲、去打卡的網友、去追尋電影節點的觀眾紛紛將脚步對準這座曾經孕育了無數優秀影片的都市。

圖：東北電影製片廠資料

來源：網絡

資料顯示，東北電影製片廠的前身東北電影公司於1946年遷至鶴崗，從1947年到1949年，創下了中國人電影事業的六個第一：第一部木偶片《皇帝夢》，第一部科教片《預防鼠疫》，第一部動畫片《甕中捉鼈》，第一部短劇情片《留下他打老蔣》，第一部長劇情片《橋》和第一部譯製片《普通一兵》。

隨著解放戰爭的勝利進展，東影分批遷回長春。1949年4月，東北電影製片廠遷回到長春現址，攝製了《中華兒女》《趙一曼》《鋼鐵戰士》《白毛女》等影片。1955年2月，中共中央文化部决定，東北電影製片廠更名為長春電影製片廠。現在長影的廠標就是鶴崗市興山電影廣場的雕塑形象。

圖：興山電影廣場雕塑

來源：網絡

現在東北電影製片廠的舊址已經拆遷，但依然阻擋不了網友探知的脚步。百度貼吧鶴崗吧中不時可以看到網友對於東影舊址的追尋。

圖：鶴崗吧有關東影舊址的提問

來源：百度貼吧

煤都再起

鶴崗是黑龍江的地級市，是在煤炭行業“黃金十年”中GDP曾達到353.6億元的都市，但在2011年被正式列入全國第三批資源枯竭型都市。老牌煤都的基礎設施還在，醫療、教育、公共服務應有盡有。

這個城市在某一方面為人所熟知，但孤立的標籤太過突出，以至於真實的鶴崗反而被標籤所遮蔽，類似於鶴崗在哪、鶴崗有快遞嗎、鶴崗通火車嗎等問題時有出現。

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反映的是“天降流量”所帶來的挑戰，“一夜成名”考驗著有關部門的處理能力與應變能力。互聯網的流量能為一座城帶來重生的機會，但也是將都市置於輿論目光之下，都市未來發展的每一步都將被看見。

輿論對一座“網紅都市”總是充滿期待，這種期待不僅是對其能產生多少“流量密碼”的憧憬，同時也是對都市更好發展，能够長紅的展望。

互聯網給了這座孤寂的都市以新的活力，而這些活力的永續也離不開網絡形象構建的更新與反覆運算。我們在考慮都市網絡形象構建經驗的可推廣性時發現，複製並不可取，在地性更為重要。新來的年輕人們多是互聯網新業態的從業者，利用好他們的網絡影響力顯然將為鶴崗的形象傳播帶來前所未有的助力。

鶴崗市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的，煤及化工產業、農副產品深加工業、文化旅遊產業、健康養老產業等，如何在這些未來經濟發展著力點進行有效的網絡話題設定，讓這些新產業成為鶴崗多元形象的要素之一，改變“臉譜化”的低房價印象，是未來鶴崗網絡形象傳播過程中的必須思考。

當然，這些也許並不能够。當來自天南海北的人相約這片土地，新的未來也正在被開啟，正在被尋找，也許就像網絡文章所述，“旅遊產業、綠色農牧業、新型互聯網文化產業，煤礦之外，鶴崗正在尋找自己的未來。”

參考資料

1.《誰在制造鶴崗？》，微信公眾號“刺猬公社”，2021年8月31日，https://mp.weixin.qq.com/s/YA0lDoxJSwebg2-9Royu9g

2.看客inSight：《中國最窮買房團：我花5萬塊錢，去鶴崗買了套房》，2019年12月20日，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9J411t7Jv？from=search&seid=11987799358805695990&spm_id_from=333.337.0.0

3.《鶴崗五點後》，微信公眾號“刺猬公社”，2021年9月26日，https://mp.weixin.qq.com/s/FGfAd7jdcKnKTZ75HBwtqQ

4.《【要聞】政府工作報告》，微信公眾號“鶴崗頭條”，2021年1月19日，https://mp.weixin.qq.com/s/Ig2_iIP5OzNYpHVGzYhauA

作者：人民網新媒體智庫研究員曲曉程

編輯：張子軒|責編：朱玉萍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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