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之戰,宋軍雖損失不小,但仍擁有相當强大的力量;襄陽遺失,大宋雖是重地,但其仍然擁有相對完整地防禦體系。
可是,僅3年,南宋就被滅了。
而在此之前,從1234年到1273年,將近40年間,蒙古軍雖佔據相當優勢,卻仍然總體上與宋處於相持階段,無法打開局面。
那麼,為何襄陽淪陷後,南宋就如此迅速敗亡呢?
襄樊之戰前,蒙古打不開局面1234年,金滅亡後,蒙古軍主力北還,南宋趁機發起“端平入洛”,一舉收復三京(東京開封、西京洛陽、南京歸德)。
蒙古軍回過頭來,大敗宋軍,並隨即發起了攻宋戰爭。
窩闊台兵分兩路,一路攻襄陽、漢陽,一路攻進四川。
開戰後,蒙古軍連戰連勝,攻佔了襄陽、成都都要點,氣勢如虹。
然而,蒙古軍旋即遇到瓶頸。
四川方向,蒙古軍一度攻佔成都,大掠四川腹地,“凡四川府州數十,殲其七、八”,但是,當蒙古軍主力因故被還後,宋軍在孟珙帶領下站穩腳跟並組織反擊,收復了一些地區,雙方在四川陷入長期僵持。
東線的情况也類似,蒙古軍一度攻佔襄陽等地,但旋即宋軍也站穩腳跟,並收復了襄陽等地。
由於對宋作戰一時打不開局面,窩闊台此後將重點調為向西亞等地擴張,大戰暫告一段落。
窩闊台之後,蒙哥調整了伐宋戰畧。
蒙哥集結一支機動部隊,從西面繞過宋軍佔據的要點,直插在南宋西南立國的大理。他計畫在滅大理後,即可從南宋背後進攻,即可北上攻擊四川的宋軍,也可以東進鄂州,規避其不善水戰的弱點,不用水戰而突破長江,一舉滅宋。
在攻滅大理後,蒙哥認為大迂回已經完成,於1257年詔命諸王、諸將大舉攻宋,兵分三路攻宋。
其中,蒙哥親自統帥的攻四川作戰是作戰的重點。
然而,儘管蒙哥連續攻破嘉陵江沿岸山寨,卻對釣魚城一籌莫展,並最終死於釣魚城。
可以說,蒙古攻宋之戰,儘管取得不少勝利,攻取不少地方,但南宋的防禦體系依然穩固,雙方仍然處於相持狀態。
蒙古軍的短板决定其成績蒙古軍之所以長時間無法打開局面,是受其短板所限。
自南宋抗金立國以來,已經形成了完善、鞏固的防禦體系。
西面則依託四川、重慶山地,東面則依託淮河、漢水,在長江以北構成防線。
蒙古騎兵天下無敵,但其水戰、山地作戰則不甚擅長。
蒙哥大迂回戰畧想法雖然很好,確實能一定程度上規避其短板,但如果改變這兩個短板,無法從正面突破南宋的漢水、山地防線,僅靠雲南方向過來的孤軍也打不開局面。
同時,蒙古軍雖善戰,但在中原等地始終缺乏足够的治理手段,中原地區的生產秩序、統治秩序一直得不到恢復,大軍作戰,仍然常常要靠劫掠,難以支撐滅宋這樣的作戰。
要粉碎南宋成熟的防禦體系,僅靠作戰上的創造性思維是不够的,必須在政治建設、軍隊建設上實現突破,彌補短板,滅宋才可能。
囙此,忽必烈即位後,在政治、經濟、軍隊各方面作出大刀闊斧的改革,以實現其滅“渾一天下”的企圖。
襄樊之戰的勝利,表明元軍(忽必烈已稱帝)已經改善了其短板,甚至實現了超越。
襄樊之戰的勝利,表明短板不再短襄樊之戰,從1267年打到1273年,打了近7年。
圍城7年,而糧草不斷,這本身就表明元軍已經具備了强大的補給能力和成熟的補給系統,中原地區的生產、秩序已經得到恢復。
而圍攻襄陽的過程,也表明元軍的水戰、攻堅戰已經脫胎換骨。
襄樊之戰之初,除了降將劉整所部之外,蒙古軍的水軍不甚强,曾為宋軍所敗,蒙古軍需要施展計謀,假裝作榷場等手段構築工事才可以阻擋宋軍船隻。
蒙古軍“造船五千艘,日練水軍,雖雨不能出,亦畫地為船而習之,得練卒七萬”,水軍力量迅速發展起來。
在蒙古軍水陸協同下,宋軍盡遣宿將精兵也難以打破襄陽包圍圈。
此外,蒙古又從回回徵發工匠,打造回回炮,使其攻堅能力大增。
最後,在回回炮的幫助下,蒙古軍攻破樊城,降服襄陽,取得大勝。
可以說,經過襄陽圍困戰,元軍的補給力量、水軍力量、攻堅力量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强,為滅宋在物質上做好了準備。
實力仍存的宋軍當然,僅就物質力量而言,襄樊失守後,南宋也依然擁有較强的實力。
襄樊之戰雖被認為是元與南宋的一次戰畧決戰。但總體上是圍城阻援戰,雖消滅了襄樊的呂文煥集團,但對宋軍大量援軍殺傷有限,南宋仍然擁有七十萬左右的軍隊。
襄樊失守後,南宋的京湖制置使汪立信上書,指出:南宋仍有兵七十餘萬,淘汰20%,還有50多萬人,如果改變“守內虛外”的做法,集精兵於前沿,仍然足以為守。
就地緣而言,襄樊雖為中路門戶,但襄樊之後,南宋在漢水仍擁有郢州、陽邏堡等處,僅在郢州就有十餘萬精兵,可以阻遏蒙古軍由漢水進入長江,另又有完善的長江防線。而西線的四川戰場,蒙古軍依然無法突破。
可以說,此時的南宋,其形勢遠好於三國後期的吳,雖無力北伐,但仍有可以自保,長期相持。
囙此,要滅宋,僅靠物質力量不够,仍需要指揮官的軍事才能。
伯顏的傑出軍事才能伯顏的軍事才能,無疑是迅速滅宋的重要保障。
伯顏南下時,宋軍在郢州有精兵十餘萬,依險而守,阻遏蒙古軍進入漢水。
如果以常規手段,郢州之戰恐怕又是一場曠日持久之戰,久拖不決。
伯顏、阿術探知小溪可通漢水,遂繞過郢州,直入漢水。
伯顏指出:大軍的目標是迅速渡過長江,直搗南宋中心地區,不能為攻城拔地延誤進軍速度。
在繞過郢州,抵達陽邏堡後,伯顏又故技重施,作勢圍攻漢陽,實際通過沙蕪進入長江。
在連續繞過敵軍堅固陣地後,蒙古軍在江中與宋水軍展開激戰,一舉擊敗宋軍,宋守江軍隊“數十萬眾,死傷幾盡”。
同時,伯顏執行忽必烈“為吾曹彬”的訓示,以寬仁手段善待降將,以此瓦解宋軍。
呂文煥集團在南宋關係極多,投靠元軍後,對南宋軍展開招降工作,南宋各地將領多聞風而向,土崩瓦解。
此後,在丁家洲,面對膽氣已失的賈似道、孫虎臣,伯顏以左、右翼騎兵夾江而進,以為巨炮轟宋陣製造混亂,賈似道等人拋弃軍隊,宋水陸軍主力稀裡糊塗就被嚇得喪失幾盡。
在焦山,面對張世傑的哀兵之勢,伯顏一眼看出“可燒而走之”,在火攻之下,伯顏只以極小的代價就消滅了南宋軍最後的有生力量。
連戰連進後,宋太後、皇帝投降,南宋滅亡。
可以說,伯顏滅宋過程中,任何一戰都可單獨成為一段經典,伯顏連續施展謀略,針對不同敵人採取不同戰法,以摧枯拉朽之勢消滅了原本實力尚存的南宋軍。
自取敗亡的宋蒙古人打得好是一回事,但若非南宋自取滅亡,元軍未必會如此順利。
在此前的宋蒙戰爭中,以孟珙、餘玠為代表,宋軍湧現了不少傑出將領,都曾給蒙古人吃下苦頭。
不過,賈似道實行“打算法”,使許多有才能的將領被排擠、迫害,有的如高達退居二線,有的如劉整乾脆投靠了元軍。
襄樊之戰時,呂文德、呂文煥煥雖不及對手,但還算能與元軍過上幾個回合。
襄樊之戰後的元滅宋過程中,宋軍雖不乏文天祥、張世傑等赤心為國的忠義之人,但確實沒有足以與伯顏相當的良將。
兩場决定性會戰。
丁家洲之戰開戰前,宋軍高級將領夏貴遞紙條給賈似道:“宋曆三百三十年”,未戰即有敗亡之心,還打什麼仗呢?
結果,賈似道、孫虎臣等人弃軍而走,宋軍水陸主力稀裡糊塗報帳。
焦山之戰,張世傑以鐵鍊聯船,被伯顏看出破綻,一舉擊敗。
更可恨的是,後來的崖山之戰,張世傑等人不吸取教訓,再次以鐵鍊連鎖,又為敵軍所燒。
被別人抓住漏洞,可能是別人厲害,但同一個錯誤犯兩次,只能說是自己不行了。
宋猜忌武將,直到亡國前還堅持“守內遽外”的策略,防範武將、阿兵哥,而把希望寄託於賈似道等人身上,焉能不敗?
儘管元人在滅宋之戰中組織得很出色,但宋的迅速滅亡,個人以為60%以上是宋自取滅亡。
南宋滅亡前的最後時刻,宋廷遣使議和:願歲貢銀25萬兩,帛25萬匹。
自北宋以來,朝廷一直以防範武將為重點,對外委曲求全。
到最後,連委曲求全的資本都沒有了!
南宋自南遷以來,打造了依託長江-漢水-淮河及四川為依託的防禦體系。
這個防禦體系十分牢固,而蒙古軍水戰、攻堅戰、補給能力都存在短板,而這些物質上的短板很難依靠單純的創造性指揮克服(如蒙哥“斡腹”之策),囙此對宋戰爭久拖不決,遲遲沒有進展。
忽必烈稱帝後,安定中原,使生產得到恢復,補給能力得到增强;打造船隻,水軍逐漸成熟;引進西域等地先進科技,使其攻堅、以岸制江能力得以增强。
在物質條件成熟後,伯顏以其傑出將略,加速了戰爭行程。
他未過早陷入久拖不決的前沿圍攻戰,而是巧妙用兵,迅速突入長江,在相對有利位置擊敗宋軍江防部隊,一舉粉碎南宋江防體系。
其後,伯顏針對敵情,或以虛張聲勢之法,動搖敵指揮官,或以火攻之法,迅速擊破忠誠卻缺乏經驗的宋軍,皆是四兩撥千斤,連續作戰,輕鬆殲滅了宋軍精銳,並一舉滅宋。
而反觀南宋,則確實到了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自北宋以來,宋對內壓制武將,對外委曲求全。到南宋末年,良將已被賈似道“打算法”清算,兵馬多而無良將,糧草多而統籌。
武將有將才,卻或無容身之地或已心灰意冷;士大夫空有報國之心,卻缺乏陣戰經驗。
襄樊遺失後南宋的迅速滅亡,與其說是遺失要點,損失部分精銳的結果,不如說是宋長期國策弊端的總爆發。
宋國策的弊端,已經到了由量變到質變,引發總崩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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