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界普遍認為，明朝末年那場席捲華北地區的鼠疫，是壓倒明朝的最後一根稻草，尤其是上海交通大學歷史系教授曹樹基與李宇尚提出“老鼠亡明”的觀點後，這一觀點更加深入人心，為更多的人所接受。

01恐怖的景象始於山西

據史料記載，明朝末年旱灾頻發，僅萬曆年間中國就發生過三次大旱灾，每一次都引發過鼠疫，崇禎十四年的那場大旱，更是歷時四年之久。

旱灾造成的直接結果是出現大量逃荒的難民，人沒吃的，老鼠也沒吃的，也要逃荒保命，隨著難民到處遷徙，寄生在老鼠身上的鼠疫杆菌，就這樣傳給了難民，傳播到了更廣闊的區域。有人曾目睹過這樣一幅駭人的景象：崇禎十四年夏天，中國內地突然出現大群大群的老鼠，它們互相咬著對方的尾巴，視死如歸地渡過大江大河，進入安徽河南河北等地。大旱加上寒冷（隨著萬曆四十六年廣東的一場大雪，中國遭遇了一個“小冰河期”），糧食減產非常嚴重，餓得難受的灾民先是挖老鼠洞穴中的糧食來吃，接著又吃老鼠的屍體，終於導致鼠疫大暴發。

恐怖的景象首先是從山西開始的——“萬曆八年，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傳染者接踵而亡，數口之家，一染此疫，闔門不起”。

大同首當其衝之後，疫情很快擴散至陝西全境，接著向周邊省份傳播，崇禎十年傳到了陝西米脂，也就是李自成的家鄉。鼠疫給米脂帶來的慘景，並不亞於大同，病者先是腋下和大腿間生一個硬包，然後吐血而死，服藥無效，親友們即使有活著的，也不敢問吊，有人一家死絕，無人收葬。

02北京每天死亡一萬多人

據《明史》記載，崇禎十四年，鼠疫傳到北京大名府。那年春天開始，大名府就沒下過一滴雨，地裏的麥苗被蝗蟲吃光，加上鼠疫大行，餓死人無數。

督催漕運的戶部給事中左懋第心急如焚，在途中給朝廷上疏說，他從靜海抵山東臨清，見人民餓死者三成，因瘟疫而死者三成，剩下的四成只好為盜，米價瘋漲，一石米竟然要二十四兩銀子，人死後馬上就成了活人的食物。當年七月，北京在劫難逃。在北京，鼠疫引起的病症叫“疙瘩病”，人身上一旦出現一塊隆起的肉就沒救了，活不過一個時辰，北京人囙此而死的達十分之四五。

這是夏秋兩季的情景，到了春天情况更為嚴重，發病症狀是嘔血，一嘔就死，有的一家數口全部死絕。沒多久，瘟疫又傳到了天津，很多人早上染病晚上就死了，“排門逐戶，無一保全”。

崇禎十六年，疫情進一步加劇，北京及周邊地區同時大暴發，“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北京城中每天死亡人數超過萬人，運送棺材出城的隊伍把城門都堵了，通州和昌平等郊區的疫情也大同小异——“見則死，至有滅門者”。

北京城死者當中不但有大批的小販、雇工，還有大批阿兵哥，甚至連叫花子都死得一個不剩。朝廷不但未採取有效的防治措施，還變本加厲地新增賦稅，各地民變便不可避免地爆發了，其中最著名的一支起義隊伍，其領袖就是李自成。

雖然早在崇禎二年，李自成就因其他原因參加了農民軍，但他後來能够輕而易舉地佔領北京，不能不說那場鼠疫幫了他的大忙。03鼠疫把李自成趕出了北京李自成的五十萬大軍，是於崇禎十七年四月十六開到北京城外的，那時的北京城，已經被鼠疫折磨了一年多，迎接他的，是早已元氣大傷的一座“空”城。

守衛京師的雖然有三大營的軍隊，但阿兵哥因鼠疫死亡過多，已徹底失去野戰能力，原有的近三萬匹戰馬，還能騎乘的竟然不到一千匹，據守內外城牆十五萬多個垛口的，是區區五萬羸弱的阿兵哥，平均一個阿兵哥要守三個垛口。

這些阿兵哥，都是大疫之下僥倖活下來的，“衣裝狼狽，等於乞兒”，而且像是十天半月沒吃飯的乞兒，虛弱得只能坐在地上，以至於用鞭子抽都抽不起來。

實際上，李自成的農民軍雖然聲勢浩大，人數眾多，但戰鬥力卻不怎麼樣，多次被官軍打得亂跑，尤其是不久前的那場甯武關大戰，李自成雖然最終贏了，卻被守軍周遇吉的區區數千人幹掉七萬多人，以至於李自成想打退堂鼓，“甯武雖破，死傷過多，自此達京師，大同、宣府、居庸關重兵數十萬盡如甯武，吾輩豈有孑遺哉，不如還陝圖後舉”，若不是攻下甯武關後大同總兵薑鑲主動投降，恐怕他真的退回山西老巢去了。

如果不是這場鼠疫把北京整得這麼慘，李自成能順利拿下北京嗎？當時的北京守軍，一是鼠疫導致數量急劇下降，從十萬驟降至五萬，戰鬥力更是無從談起；二是軍隊腐敗嚴重，軍心渙散，以至於當官的不得不低聲下氣地求他們守城，仍然“逾五六日尚未集”，願意守城的阿兵哥，還不如三四千“勇敢”地走上城牆的太監。

然而，儘管北京守軍到了如此狼狽的程度，李自成的五十萬大軍也是打了兩天才把北京搞定。

他的軍隊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抵達北京，也是拜這場鼠疫所賜，若不是鼠疫間接地摧毀了明朝其他地方的防禦系統，這支更多由各地灾民組成的“烏合之眾”，恐怕連北京的邊邊都摸不到——正如李自成自己所說，假如大同、宣府、居庸關的明軍也像甯武關守軍那麼能打，他的幾十萬大軍，恐怕一個也剩不下！

北京倒是拿下了，李自成也如願以償地住進了紫禁城，然而短短數十天后，他就於稱帝的第二天退出了北京。原因是他的軍隊也感染了鼠疫，本來就不怎麼樣的戰鬥力更是讓人著急，根本不是清軍的對手，儘管後者的數量比他少得多。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李自成的軍隊與清軍有過“親密接觸”，為什麼清軍沒有感染鼠疫？難道滿人天生對鼠疫具有免疫力？當然不是這樣。這個問題，曾經一度困擾了學術界很久，後來還是歐洲人幫忙揭開了這個謎。

眾所周知，早在14世紀，歐洲就爆發了一場大鼠疫，導致兩千五百多萬人死亡，倖存者還留下了相關壁畫和文字，後來人們對那些壁畫和文字進行研究，發現那場鼠疫害死那麼多人，卻單單放過了騎兵。

他們由此得出結論：鼠疫是經老鼠身上的跳蚤傳播的，而跳蚤討厭馬的氣味，所以騎兵很難被鼠疫傳染。

而當時的清軍，也主要由騎兵組成，所以有人推測，清軍之所以未被鼠疫傳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