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不買三四線”、“下沉市場不要碰”、“小縣城買完就砸手裡”…
各路大V為了封锁你買中小城市,能從貨幣財經嘮到大地蒼生。
只不過,他們的指點江山總能在浙江省被現實打臉。
無論土拍市場還是房產市場,浙江樓市在世人眼中早就進化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但凡經濟搞得有聲有色的縣城,房價都能吊打中西部省會”
對於浙江買家而言,這似乎是常識性知識點。
就在全省上下沉浸在“老子樓市,堅如磐石”的迷夢時,土拍市場搶先熄了火。
而且,好巧不巧是在“金九銀十”開端的節骨眼;
樓市的寒潮,遠比往年西伯利亞的寒潮來得更早。
這篇文章,既不唱多,也不唱空,只想聊聊當下浙江樓市正在經歷的微妙演變。
全省土地市場盡顯疲態,熱點都市無一倖免
九月份才過了一半,浙江省第三季度已有61宗地塊提前中止出讓或流拍。
今年1-6月,所有掉鏈子地塊加在一起,也只有63宗。
不可思議的在於,流拍地塊中,不乏傳統經濟强區縣市:
若不考慮杭州二輪集中土拍延遲,全省提前中止出讓或流拍最多的——
是溫州,高達24宗,光是第三季度就有13宗。
鹿城、甌海、龍灣、洞頭四區全部榜上有名;
樂清、里安兩大土豪縣市同樣受到拖累。
這樣的土拍熱度,甚至還趕不上隔壁給它當了多年小弟的台州。
讓不少人唏噓的是,未來社區這麼個偉光正的新噱頭,到了被真金白銀檢驗時也露了怯:
溫州龍灣南洋未來社區,起始樓面價只有7719元/㎡,都無人問津。
同病相憐的,還有金華市石泄未來社區地塊和麗水市蓮都區採桑未來社區地塊。
未來社區,這一全新概念還沒來得及普及,就被人潑了冷水。
上週末,筆者與一比特老友聚餐,這哥們兒在杭州某未來社區項目工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終於吐露了真言:
“杭州的未來社區賣得火,跟‘杭州’有關,至於‘未來社區’,就像買三贈一的那個贈品。”
上半年勢頭很猛的金華,最近土拍市場同樣打臉:
2021年開年至今,全市共出現16宗中止或流拍宅地,半數以上位於金華市區和義烏市。
第三季度,義烏市擬出讓土地共15宗(截至9月15日),中止或流拍2宗,底價成交7宗。
帶頭大哥歇菜了,下麵跑腿的小弟得多瑟瑟發抖,不難想像。
兩個月前,筆者前往義烏調研時,銷售們個個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最近,他們的口風突然變了:
“哥,我們這邊客戶征信有問題,退回了幾套房,限時秒殺,歡迎撿漏哦!”
我就納悶兒了:半個義烏的項目咋都是這?連話術都一毛一樣!
位於浙北的嘉興和湖州土地市場同樣一言難盡:
嘉興以一己之力貢獻了三線都市集中供地的示範;
8月30日集中土拍,共推出7宗涉宅地塊,有3宗接近底價成交。
與半年前,我們調研嘉興市場時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隔壁湖州全年中止或流拍地塊達15宗;
不同的是,中止或流拍地塊主要分佈在長興、安吉、德清這樣的環杭縣市。
與嘉興相比,湖州更為鬱悶,因為它一直都不溫不火。
無論是炙手可熱的環杭概念,還是後來的滬蘇湖高鐵,都讓這個市場泛不起一點水花。
開發商、投資客和互聯網,好像集體遺忘了這座太湖邊的低調都市。
好吧,也太丫低調了。
浙江樓市,底氣何在?
在房產人眼中,浙江省是個奇葩的存在。
1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握有兩座副省級都市;
紹興、義烏、嘉興、溫州同樣是購買力的隱形王者;
哪怕是名不見經傳的縣市組織,均價不過萬?你禮貌嗎?!
樓市堅挺的背後,是强大的民營經濟體系與居民收入水准做支撐。
橫向來看,浙江人均可支配收入僅次於北京、上海兩個一線大佬;
同為沿海發達省份,浙江收入水准領先廣東、江蘇、福建整整一個身比特。
更重要的在於,浙江省自身經濟發展,就要比其它三座沿海强省均衡得多。
這使得在浙江項目同時具備兩個特徵:
機會成本不變的前提下,推盤貨值更高;
開發週期恒定的情况下,樓盤品質更好。
這就好比開個帳號陞級打怪,打贏了買裝備玩更大的,打輸了還能攢經驗值。
囙此,“得浙江者得天下”成為許多強勢房企的共識。
無論國央企如中海、保利,還是民營寡頭萬科、融創,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這是過去五年間,大型房企能潜心在浙江爭相做下沉市場的根本動力。
只是,以上推論若全部成立,必須要有一個基本前提:
政策端要具備足够張力。
2021年春節過後,我們國家有兩件事兒幹得賊頻繁:
一是空軍戰機繞臺巡航,二是常態化樓市調控。
浙江有足够的實力吸引房企下沉,也有足够的實力吸引調控下沉。
2021年,常態化調控元年,卻沒攔住浙江樓市頂風作案:
今年3月份,浙江土拍市場曾一度近乎瘋狂:
11天內拍出9個地王,恐慌情緒在全省大小縣市不斷蔓延。
然而,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紹興、金華、湖州、衢州四座地級市挨個經歷了調控加碼;
至此,浙江省也成為全國地級市調控最密集的省份。
省會杭州在連番加碼後,已成為全國“買房最難”的都市之一;
二哥寧波限購區擴大3倍後,熱度明顯大不如前。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全省市場迎來新一輪盤整,也就不難理解了。
當前,從土拍市場到二三級市場,無一不是戴著鐐銬起舞。
去其它縣市踩盤時,我們的團隊常常陷入匪夷所思:
溫州鹿城的房價常常反殺杭州蕭山;
台州椒江的房價老是讓寧波鄞州汗顏;
義烏稠州的房價讓未來科技城自愧不如幾乎是家常便飯…
我們理解浙江買家不差錢,民間搞錢手段多;
但看看產業形態、配套設施以及都市介面,仍舊忍不住問一句:
“憑什麼?”
不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直言不諱:
“用不了多久,杭州、寧波的性價比就會重新凸顯。”
浙江土豪縣市,還能投資嗎?
數百年來,浙江是一個草莽英雄輩出的地方。
該省的氣候、地形、民風等因素,共同塑造了這樣的基本現實。
民營企業普遍發達,造就了財富沉澱的扁平化,這是樓市扁平化的直接原因所在。
這也是全國其它省份都不具備的特徵。
然而,凡事不會一成不變——
如今,要投資浙江樓市,就要先搞明白浙江省經濟重心的三大轉移:
1)由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向知識密集型產業轉移
2008年次貸危機之前,整個浙江都是出口加工業的天下。
那時候,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能耐住性子積少成多,致富也就成了一大半。
寧波都市圈與杭州都市圈並駕齊驅;
溫臺地區和諸暨、永康的民營工廠便是時代的楷模;
“雞毛換糖”的精神還被媒體大書特書…
今天再講同樣的話,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互聯網、新金融、人工智慧、5G通信、精密儀器、生物醫藥…
隨便拎出哪一個,都能對浙江人依附上百年的傳統加工業造成降維打擊。
比起過往的“拼命三郎”精神,用核心技術撼動全球產業鏈分工才是優先順序更高的事。
從這個角度上看,哪裡有高附加值產業,哪裡的都市和樓市就越有未來。
這一點,幾乎是不受民富基礎意志為轉移的。
2)由縣域經濟轉向杭甬兩大都市圈
產業形態與發展驅動力的變遷之下,經濟重心的遷移既是宿命,又是必然。
2004-2008年,杭州經濟體量在浙江省占比依次為21.39%、21.66%、21.93%、22.02%和22.27%;
同一時期,寧波經濟體量在省內的比重分別為:17.94%、18.18%、18.26%、18.43%和18.47%。
十多年後,杭州“一城獨大”的牛魔王體質已勢不可擋:
2020年,杭州經濟總量已達整個浙江省的接近25%;
同一年,寧波的經濟體量比重也來到了19.20%。
儘管增長不及杭州那般邪乎,但省內二哥的地位依舊無城撼動。
在杭州,我們看到的限購區與非限購區在繁榮指數上迥然不同;
在寧波,即便是慈溪、余姚、奉化這樣的傳統强區縣,其產業形態與主城區相比也出現了代差;
在舟山,我們親眼目睹了定海老城區的沒落,大量青壯年乾脆到了隔壁寧波紮根;
在台州、溫州,時間仿佛在十幾年前就凝固了,眾多年輕人前往上海、杭州、寧波,客觀上給產業升級帶來諸多阻礙…
浙江經濟發展到今天,分工已然相當明確:
杭州負責新經濟打造,積極參與產業升級與國際交往,形成東部沿海地區的新名片;
寧波負責海運及高端製造業,寧波港與上海洋山港之間的分工協作與良性競爭將是“神助攻”;
義烏作為“一帶一路”的重要節點,對盤活浙江下沉市場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
只是,鑒於義烏行政級別與規模體量有限,囙此,杭甬雙都市圈必將是大勢所趨。
將核心資產保留在杭州、寧波的覈心板塊,無疑也是最為安全且高效的。
3)由浙南向浙中北轉移
除省會一城獨大之外,近些年浙江省最突出的變化,就是經濟重心的北移。
上文提到的杭州、寧波、義烏,全部位於浙中以北。
曾幾何時,溫臺地區幾乎是浙商的代名詞。
特別是在2008年之前,溫臺兩地經濟體量占比,常年保持在全省的20%以上;
到了2020年,溫州、台州經濟規模在全省的比重已降至18.78%。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比重在接下來幾年還將進一步走低。
更重要的是,其經濟轉型力度已明顯落後於杭甬兩城。
筆者實地調研後才發現,連義烏對溫臺兩地都形成了虹吸效應。
昔日富甲一方的浙南地區為何加速衰落,筆者總結了四個原因:
產業轉型遭遇阻力,加速了它們與覈心大都市之間的代差;
先天不足的氣候、地形特徵,對產業綜合形成阻礙;
2010-2020都市面貌翻新的關鍵十年,浙南都市忙著去杠杆、打泡沫;
鑒於台海局勢緊張,浙南地區去產業化有利於整體上的經濟安全與戰畧安全;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即便是大家眼中極其特殊的浙江樓市,也有土拍和二三級市場同時遇冷的一天。
重磅調控接踵而至,對全省樓市熱度進行了無差別打擊。
但,責任並不全在調控本身——
試想一下,一座富裕的縣城,房價反殺外省省會,這本身就不是什麼理性的事。
缺乏前沿產業、缺乏優質配套,僅靠民間購買力支撐博取存量市場,那和擊鼓傳花有什麼兩樣?
2008年次貸危機爆發後,浙江樓市經歷了七年陰霾。
在那之前,資本與樓市的擊鼓傳花同樣玩得瘋狂。
但遺憾的是,對於彼時彼刻土地市場的預警,幾乎沒人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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