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灘,是民國政府乃至整個東亞的經濟明珠,但繁花似錦的外表下,有著龍蛇混雜幫派林立。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三人平分秋色,勢力甚至能延伸至英法租界內部。
而在此之外,還有一股來自南京國民政府的勢力,以“中華民族復興社”(軍統前身)的名義隱蔽於紙醉金迷的大上海,在“抗日備戰”的大旗下,行的是反共反蘇、維護蔣介石個人集權統治之事。
因為這樣的戰畧目的,特務處成為復興社的支柱部門,任職其中的都是從黃埔歷屆學生中挑選出來的精英中的精英。
1932年,沈醉由姐夫余樂醒介紹,進入復興社特務處,由此開始他官運亨通的“復興社特務頭子”時期。
書香門第、文武雙全、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卻選擇了一條傳奇的人生路
1914年,沈醉出生於湖南湘潭一個士紳家庭。雖然父親早亡,但頗具才名的母親將他教養得文武雙全。
在文——沈醉的詩詞得母親巾幗之傳,富有禪意卻意境高遠;在武——沈醉的身手在軍統圈子裏人盡皆知,在雲南被關押時盧漢找了一個班的阿兵哥拿槍指著他,怕他暴起傷人壞事。
沈母秉持著“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的教育法則,讓沈醉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有思想、有遠見的男孩子。
但也是因為他思想進步,所以才國中就跟著高年級的學長們鬧“學潮”,被當時的長沙艺文中學開除學籍。
對於母親讓他重新擇校念書的要求,沈醉表示了拒絕,並且隻身前往上海找自己的大姐幫忙,希望能在上海找一份工作。
沈醉的大姐夫,正是聞名兩黨的余樂醒:他共產黨出身,卻最終選擇效忠國民黨,並且成為戴笠所創“軍統”的元老;因為他擅長特工科技和爆破藥物,軍統內部幾乎所有人員都曾受教於他。
能文能武又有腦子的沈醉,在余樂醒眼裡就仿佛一塊璞玉,於是在余樂醒的運作下,沈醉進入了復興社特務處,短短3年就被戴笠接見,升任情報組組長。
官商勾結、黑白糾纏的大上海,情報組長也要負責抓小偷
1935年,是沈醉進入復興社的第四年,也是他升任情報組長的第一年。
但是沒多久發生的“飛天大盜”案,就給了沈醉這個新上任的組長一個下馬威。
好幾家居住在摩天大樓頂部幾層的有錢人,有經商的也有當官,被一夥賊人偷了不計其數的黃金、珠寶和美元。
而同一幢樓的底層平民們,卻從無失竊,囙此眾人紛紛傳說,這是個專門“劫富濟貧”的團夥——雖然並不見“濟貧”,但確實只“劫富”。
復興社的任務是維護蔣介石個人集權統治,所以他們對上海灘上的名流政要、富商巨賈、不同黨派人士等都施行了監視(魯迅先生居住上海期間,就由沈醉親自監視),並分門類或保護或拉攏或暗殺。
不幸的是,被偷的那幾家都屬於需要保護和拉攏的對象,他們被偷了自然心情不好,一層層脾氣發下來,焦頭爛額地就變成了沈醉。
誰讓他管著上海乃至全國最大的情報網,卻連個小賊都抓不住呢?
更凑巧的是,飛天大盜案頻發的那段時間,復興社書記長唐縱到上海出差,剛下火車就被人扒了錢包,其中有一張紙條屬於“機密”,急得唐縱在火車站就指著特務們的鼻子罵開了。
整個情報組頓覺面上無光,久查無果之下,沈醉迫於壓力動用了情報組在黑幫的線人。
然而當年的大上海可和如今不同。復興社是厲害,但要稱“滬上皇”那還早得很,上面有黃、杜、張三人的幫派壓著,復興社也不得不服軟。
下麵的小嘍囉們更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寧可得罪警詧廳、復興社,也不能得罪黃老闆、杜老闆、張老闆;碰到這種線人不得不出頭的時候,就畏畏縮縮語焉不詳。
經過連番恐嚇,線人也只供述出了偷唐縱的可疑人員,對於飛天大盜,則是真的什麼都吐不出來了。
為抓盜賊情報組長“拜山”,找到線索仍迫於無奈放人
眼看著上頭臉色越來越差,沈醉不得已想到了數月前,他奉命偵破龍華寺被偷案時,結識的一比特“妙手空空”前輩。
這人名叫王胡子,住在杭州西湖邊。平常打扮得像個士紳,但其實是一個盜竊團夥的龍頭。
早年混迹上海時,王鬍子與黃金榮頗有交情。也是因為這份交情,他的徒孫們犯下了龍華寺一案、沈醉上門時,只拿回了贓物,連小賊的面都沒見上一見。
跟黃金榮平起平坐的人物,那就是跟戴笠平起平坐,自然也就不是沈醉這樣的身份能够得上的人物。
果然,一聽沈醉來意,王鬍子就沉了臉色,言語間也頗不会:“上海黃金榮、張嘯林都沒意見,輪得到你一個小組長來興師問罪?”,“要不是他們點頭,誰敢到上海下點子?”
態度囂張,連掩飾都不願意掩飾了。
沈醉年紀雖輕,卻深諳官場門道,當下什麼都沒說,只起身致歉告辭。
王鬍子那話其實已經是承認了,但沈醉不是那個牌面上的人,動不了他。
但這並不妨礙沈醉找機會出氣。
回到上海以後,情報組給各大小幫派自己的線人送去消息:誰都不許參與高樓盜竊,否則從嚴從重處罰。
上海本地小嘍囉銷聲匿跡後,剩下的就只有杭州王鬍子的人了。果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沈醉蹲守到,他也不傷他們,只打了個照面,高聲問對方可是王鬍子的徒弟。
賊人大驚之下奪路而逃,從此上海灘上再沒了只偷高層富戶的所謂“飛天大盜”,沈醉也免了長官面前的處罰。
作為後來叱吒風雲、讓人談之色變的軍統,很難想像它蟄伏上海時期,居然是這麼一副委屈小媳婦模樣。
可是這又與當時國民黨的做派分不開,即使是沈醉這樣的人置身其中,也只能盡力上下求索、保持平衡,不可謂不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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