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城坐落於湖北與河南的交界處,緊靠著大別山脈,此地少有高山,多是丘陵,數木茂盛,河流廣泛。這算是個窮地方吧,土地資源匱乏,地無三丈平,靠種田只能糊口,絕大多數人都靠著去大城市打工,謀取生存。留在小城的多是些老頭老太太。
在這座縣城的界域內有一條徐家河,徐家河旁有個徐家灣,這裡就是徐建國的家鄉。
徐建國生於1969年,家中弟兄三個,一家人擠在一間破落的土磚瓦房裏生活;小時候因為家裡窮,小學四年級還沒讀完就輟學了,跟著別人在工地上拎石灰桶,搬磚頭。
90年代,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吧,徐建國帶著200塊錢獨自跑到廣州去打工。在廣州摸爬滾打幾年,接觸了電器行業,他聰明好學,勤勞能幹,一般的家用電器在他手中都能盤的利索,壞的也能修成好的。他結婚後,就帶著老婆幹起了收購廢舊家用電器的行業,空調、電風扇、洗衣機等,低價收回來,在經過修理,然後以二手家用電器的價格賣出去。
那個年代,二手家用電器的市場非常火爆,徐建國幹了兩年就擴大了生意,開了個小廠,主要就是收空調,他到各地去收舊空調,收回來集中修理,在成批量出售。那些年整個廣東地區是快速的蓬勃發展,無數家酒店賓館競相開業,他把二手空調賣到新裝修的飯店去,負責上門安裝,一家飯店那麼多房間,每個房間一個空調。他就此發了家,致了富,買了豪車,住上了別墅。
徐建國雖然在事業上很成功,但是在生活上卻非常失意,他老婆不能生育,所以他沒有孩子。雖然妻子沒能為他生下一個孩子,但是他從來沒有動過離婚的念頭,他很愛自己的妻子,也對自己的妻子很忠心。
但世事總是難料,這個曾陪他一起度過苦日子的女人,這個曾在他落魄時仍然不離不棄的女人,在2017年因為癌症去世了,徐建國的錢終究沒能買回他老婆的命。那一年他48歲,那個陪了他二十年的女人離他而去,也帶走了他心裡的家。他成了一個孤兒吧,沒有了父母,也失去了妻子。
2018年,徐建國下定决心,將自己數千萬的資產,包括房子和車子全部轉到了侄子的名下,這個侄子是他大哥的兒子。他只留下足够自己養老的生活費,踏上火車回到了家鄉。他把徐家灣的老房子修繕了一下,便生活了下來,算是落葉歸根吧。
我第一次見到徐建國,是在徐家河的下游處石磨村,這個小村子緊靠在徐家河邊,距離徐家灣六裏多地。
當時我正在河邊專心釣魚,他沒有聲響的出現在我身後,拍了我肩膀一下,把我嚇的一跳。他問我,有口沒有,戰果怎麼樣。我轉過頭來,望著這個面容黝黑、牙齒焦黃的中年男人,我並不認識他,所以只是敷衍似的回答他說,一般。然後他就坐在我旁邊,看著我釣魚,並且有一茬沒一茬的和我說話。他說他對這條河再熟悉不過,他8歲那年在河裡洗澡,一隻手舉著衣服,一隻手狗刨,都能遊到河對岸。他說他閉著眼聞著味都知道,哪裡有魚,哪裡沒魚。他還說這裡魚少,改天帶著我到徐家河上游,大脚山底下去釣白條。
從那以後,我和徐建國就熟悉了起來,我們兩人經常約著去釣魚。他總是騎著一輛破舊的二手本田機車帶著我,機車年限太久,跑起來聲音直喘,吭吭哧哧,經過一些村裡人家門口時,老是惹的雞飛狗跳。
徐建國說,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不到800塊錢,他都是自己在家做飯,在商店買一袋子大米能吃一個月,他不管去哪釣魚也都是帶著飯去,用一個鐵盒子裝著,放在機車的後貨架上。他還自己種的有菜園子,菜園子面積不大,但裡面什麼菜都有。他還為菜園子搭了個棚子,這樣冬天就不用頓頓都吃白菜和蘿蔔。
徐建國愛抽烟,醬油那種十塊錢一包的,他總是烟不離手,所以牙齒和手指都是焦黃的。他從不喝酒,他說聞見酒精味就噁心,所以從小到大都是滴酒不沾。
有一次,我們在外面釣魚時下了大雨,為了躲雨,導致晚上回家時很晚。徐建國就讓我到他家去住,正好這裡離他家不過三裡路,所以我就坐了他的機車去了他家。
他家的房子很簡陋,還是紅磚房子,兩層小樓,牆面上簡單的刷了一層水泥。牆面很毛糙,水泥還刷的凹凸不平,他說這水泥是他自己刷的,他年輕時在工地上幹過幾年,只不過時間長了,就忘了老本行。
晚上到了他家,我們簡單的吃了飯後,就坐在他家門口談天說地。他家大門口視野挺寬敞的,能看到不遠處流淌的徐家河。他指了指屋子左邊的空地對我說,那以前是廚房,去年被我拆了,把廚房搬到了屋裡,我準備在那蓋一座猪圈,養兩頭猪。我說,那不錯啊,等你哪天蓋的時候叫上我,我來幫你和水泥,搭牆蓋瓦。他笑著說,這可是你說的啊,你來我可不給薪水的。我開玩笑說,要什麼薪水,準備一桌好菜就行,什麼鮑魚龍蝦的一樣不能少,茅臺五糧液的就隨便來一瓶,反正你又不喝酒,你就坐在那為我倒酒。他笑駡道,去你的,請你吃一頓,我得喝一年的西北風。
我們一直聊到了晚上十一點多,他突然提議說去夜釣,我欣然同意,於是我們進屋拿了裝備,出來騎著摩托就朝徐家河的上游奔去……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簡單,我們想的太複雜,生活就會對我們施以重壓;我們想的簡單,生活就順其自然的簡單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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