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在向契丹借兵時,簽署了割讓幽雲十六州的條約,但條約這東西,既然能簽訂,就肯定能廢除。
如果石敬瑭在這方面不講信義,史書會囙此非議他嗎?估計是不會的。如果石敬瑭恩將仇報,掉頭再把契丹滅了,史書會囙此非議他嗎?估計也不會的。因為這樣的石敬瑭,肯定會像李世民一樣,被史書大贊特贊。
更主要的是,幽雲十六州也不是石敬瑭家的,他說割就割,憑什麼啊?
時晋新得天下,藩鎮多未服從;或雖服從,反仄不安。
事實上,石敬瑭當了皇帝,而且承認稱帝前簽訂的條約,但是契丹人接管幽雲十六州時,也是大費周折。
首先,雲州在吳巒的率領下,拒絕契丹人接管。契丹圍困雲州七個月,也無法攻克雲州。
但是雲州堅守到此時,估計也很難堅守了,所以石敬瑭出面,要求契丹先撤軍,然後調吳巒離開雲州。
當然了,契丹沒有要求嚴懲吳巒,石敬瑭敬佩吳巒是條漢子,所以讓他到內地當節度副使。
高祖入立,以雲州入於契丹,而巒猶守城不下,契丹圍之凡七月。高祖義巒所為,乃以書告契丹,使解兵去。高祖召巒,以為武寧軍節度副使、諫議大夫、複州防禦使。
然後,朔州節度副使後來殺了契丹人任命的節度使,要求歸中原王朝管轄。
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求歸命朝廷。
還有幽州節軍政首長一度想請求歸附中原王朝。
初,契丹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將趙思溫為留守。思溫子延照在晋,帝以為祁州刺史。思溫密令延照言虜情終變,請以幽州內附;帝不許。
現在的問題是,石敬瑭敢撕毀與契丹簽訂的條約嗎?
顯然是不敢的,因為只要撕毀條約,就會與契丹全面開戰,因為契丹不可能讓石敬瑭這樣玩的。
有求我的時候,就許諾把幽雲十六州割讓給我,用完我之後就想賴帳,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啊?
如果石敬瑭的實力足够大,自然敢試著與契丹賴賴帳的。
問題是,當時軍人勢力高漲了,所以石敬瑭自然不敢奢言與契丹開戰。因為你不願意與契丹睦鄰友好,自然有人願意代替你的。
換而言之,一旦與契丹全面開戰後,肯定有人會蠢蠢欲動,想著複製石敬瑭從前的成功。
現在石敬瑭亟待解决的事,就是如何鞏固中央政府的權力,其它事,都得往後面放一放。
因為在軍閥林立的背景下,你敢發動全面對外戰爭,有多少人會趁火打劫你,你永遠也不知道。
石敬瑭時代的軍方大佬有多囂張,只要看一下張彥澤就可以知道了。
張彥澤的一個小弟得罪了他,即將被處死。這個小弟就向中央政府尋求庇護,石敬瑭認為這個小弟並沒有錯,所以希望張彥澤放這個小弟一馬。
問題是,在張彥澤看來,這就是石敬瑭干涉自己執行家法,於是就叫人給石敬瑭捎過話去。
我對自己的小弟執行家法,希望你不要瞎摻和,如果非要瞎摻和,萬一弄出亂子,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面對張彥澤這種囂張的行為,石敬瑭終於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於是只好把張彥澤的這個小弟遣返回去,結果呢?張彥澤就把這個小弟虐殺了。
彥澤遣行軍司馬鄭元昭詣闕求之,且曰:“彥澤不得張式,恐致不測。”帝不得已,與之。癸未,式至涇州,彥澤命决口、剖心、斷其四肢。
後來,張彥澤又虐殺了一個背離他的將領。
張彥澤在涇州……還至陝,獲亡將楊洪,乘醉斷其手足而斬之。
於是有人就告訴石敬瑭,這種風氣是絕不能縱容的。因為梁、唐時代,好像也沒有聽說哪個軍方大佬敢囂張到這種境地,於是石敬瑭對張彥澤進行了降職處理。
右諫議大夫鄭受益上言:“楊洪所以被屠,由陛下去歲送張式與彥澤,使之逞志,致彥澤敢肆兇殘,無所忌憚……”疏奏,留中。
後來,石重貴與契丹全面開戰,契丹人還沒有渡過黃河,張彥澤就與契丹達成默契,並用武力接管帝國都城,做好了歡迎契丹皇帝進城的準備。
開運三年冬,契丹既南牧,杜重威兵次瀛州。彥澤為契丹所啖,密已變矣。乃通款於契丹,請為前導,因促騎說重威,引軍沿滹水西援常山,既而與重威通謀。及王師降於中渡,契丹主遣彥澤統二千騎趨京師,以制少帝,且示公卿兆民以存撫之意。
張彥澤在石敬瑭時代雖然囂張,但總的來說,還算是小打小鬧。
範延光在後唐時代就是標準的軍政大佬,範延光曾擔任過後唐的樞密使;石敬瑭起兵時,範延光擔任天雄軍節度使。而且範延光女兒還是唐末帝李從珂兒子的妃子,所以直到大勢已去時,範延光才向石敬瑭表示臣服。但是他向石敬瑭臣服之後,依然與石敬瑭分庭抗禮,並且一再計畫叛亂。
當晋高祖起太原,末帝遣延光以兵二萬屯遼州,與趙延壽掎角。既而延壽先降,延光獨不降。高祖即位,延光賀錶又頗後諸侯至,又其女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懷反側。
範延光發動叛亂時,給後晉眾多軍政大佬寫信,進行了大規模的串聯活動。在此過程中,眾多人跟隨範延光參與叛亂;甚至張全義的兒子也參加了此次叛亂,並且一度佔據了洛陽城。
範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右衛大將軍尹暉在梁,溫韜之子延浚、延沼、延袞居許州,皆應之。
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將軍張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義,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軍。
範延光的叛亂持續了一年時間,政府軍也無法把它平定。最後通過政治誘降的手段,解决了這次叛亂。
石敬瑭對範延光一系發佈大赦令,表示過往不究。並且發誓說,天地可以作證,如果我事後追究你的責任,讓我的國家馬上就滅亡。
範延光投降後,依然擁有很高的職務、享受很高的待遇。追隨他的小弟,也大都繼續擁有很高的職務,享受很高的待遇。
總的來說,範延光一系的人馬,都保持從前的級別,只是給他們換個工作地方。
整個過程,樂觀地說,其實就是用一種比較激烈的方法削藩罷了。因為這樣一折騰,範延光為代表的軍政集團就被分割瓦解了。
範延光一系的職務地位,雖然沒有明顯變化,但是都被調動了工作崗位,這意味著徹底接受了中央政府的改編。
在此過程中,發生了一個戲劇性的事件。
在圍剿範延光時,政府軍把範延光某個小弟的母親找來了,並讓她在城下勸範延光的小弟投降,範延光這個小弟,為了封锁自己母親惑亂軍心,一箭就把她給射死了。
現在的問題來了,範延光的這個小弟,應該赦免嗎?石敬瑭說了,大赦令已頒佈,再尋找藉口殺降,會讓得到赦免的人沒有安全感的。
問題是,有人說了,這種不忠不孝的人,怎麼可能留在天地間呢?最後石敬瑭還是饒恕了範延光這個小弟,並任命他為某州刺使。
招討使楊光遠知彥珣邢州人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彥珣以招之,彥珣望見,自射殺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彥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彥珣殺母當誅,高祖以謂赦令已行,不可失信。
後世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話,叫“當世天子,兵強馬壯則為之耳”,出自安重榮之口。他在造反時,公然拿石敬瑭賣國說事。
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出於行伍,性粗率,恃勇驕暴,每謂人曰:“今世天子,兵強馬壯則為之耳。”
在這種背景下,契丹使者只要從他境內路過,安重榮就會把他們叫過來痛駡一頓;後來有契丹使團看到安重榮這樣囂張,就和安重榮對罵起來,於是安重榮一怒,把他們全殺了。
天福中,朝廷姑息契丹,務安邊塞,重榮每見蕃使,必以箕踞慢罵。會有美棱數十騎由其境內,交言不遜,因盡殺之,契丹主大怒,責讓朝廷。
更主要的是,安重榮還一再公然招降納叛,聯絡各種反對契丹的异族力量。
初,帝割雁門之北以賂契丹,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苦其貪虐,思歸中國;成德節度使安重榮複誘之,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台來奔。
安重榮這樣囂張,契丹人自然非常生氣,於是就對石敬瑭的使者說,你們為什麼不管安重榮?
石敬瑭的使者說,這就好像一戶人家出了個窮凶極惡的兒子,他爹也管不了啊。
彥詢至其帳,契丹責以使者死狀,彥詢曰:“譬如人家有惡子,父母所不能制,將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但是這種解釋,實在不能讓契丹人真正滿意,什麼叫你們管不了,分明就是你們不願意管!你們用這種不能見人的手段,煽動民族和我們契丹人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安重榮後來,更是公然斥責石敬瑭認賊作父,並口口聲聲高呼要大舉進攻契丹,還把相關內容四處傳播。
錶數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國以媚無厭之虜。又以此意為書遺朝貴及移藩鎮,雲已勒兵,必與契丹決戰。帝以重榮方握强兵,不能制,甚患之。
但是在當時背景下,民族主義大旗似乎並不管用。安重榮高舉這種大旗,最後還是讓石敬瑭派軍圍剿了。
在當時背景下,你高舉民族大旗,在適當範圍內,大家會為你點贊加油的。但是你越玩越大,而且上升到了,主戰派、主和派需要站隊的高度時,你扛著這面大旗,估計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因為到了這種時候,人們自然會普遍承認,在當時背景下,主戰就是害人害己的事。因為當時的後晉,中央集權正在進行中,與契丹貿然開戰,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跟著安重榮推翻石敬瑭,然後廢除與契丹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這更是後果不堪設想的事。因為這註定會把中原王朝折騰的一片混亂,最後讓契丹獲得更多的機會。
所以安重榮高舉民族大旗,大張旗鼓的造石敬瑭的反,很快就失敗了。
解决安重榮之後不久,石敬瑭就病死了,他一共當了六年皇帝,在這六年時間裏,雖然一直處於焦頭濫額的境地中,但是帝國的中央集權顯然得到了進一步加強。因為在圍剿反叛勢力時,石敬瑭都是以全勝收場的。
勝利後,即使有所妥協,但是最後的底線,也是以徹底改編叛軍結束。說得具體點,叛軍首腦調離他從前所在軍區,叛軍主要成員也接受新的人事任命。
所以石敬瑭臨死前,帝國兩大軍事巨頭是劉知遠、杜重威,都是石敬瑭的嫡系。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石敬瑭把軍事系統徹底改編完成了,因為劉知遠當時就顯現出尾大不掉的架式。
石敬瑭給劉知遠加同平章事的頭銜時,劉知遠聽說同時也授予杜重威相關的頭銜,當時就表示拒絕了。因為劉知遠覺得自己百戰功成;杜重威主要是靠裙帶上位,憑什麼讓杜重威與自己並列呢?
初,漢高祖在晋,掌親軍,為侍衛都指揮使,與杜重威同制加平章事,漢高祖耻之,怒不肯謝。
事實上,劉知遠敢這樣做事,本身就證明,石敬瑭應該讓杜重威牽制他。
因為這也真是放到了五代時期,換個時代,哪個大佬敢這樣牛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時代,如果有軍方大佬敢這樣囂張,肯定是死路一條,所以石敬瑭氣得一度要撤劉知遠的職。
只是有人告訴石敬瑭,劉知遠是你的嫡系,而且現在位高權重,你這樣公開你們之間的衝突,估計後果比較嚴重。所以石敬瑭沒有公開這種衝突,只是讓人把這種意思傳達過去:你已經越界了。劉知遠遂接受了相關的人事任命。
知遠耻與重威同制,杜門不出。高祖怒,欲罷其兵職,宰相趙瑩以為不可,高祖乃遣端明殿學士和凝就第宣諭,知遠乃受命。
後來,石重貴與契丹全面開戰後,之所以無法打開局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劉知遠坐鎮河東,卻始終一副保境安民的樣子。
拜中書令,封太原王、幽州道行營招討使,又拜北面行營都統。開運二年四月,封北平王,三年五月,加守太尉,然王未嘗出兵。契丹寇澶州,別遣偉王攻雁門,敗之於秀容。
石敬瑭死前,還有一個能與石敬瑭分庭抗禮的軍方大佬沒有徹底解決,那就是楊光遠。
楊光遠在後唐時代也是標準的軍方大佬,後來圍攻晉陽的軍隊,就是在楊光遠的領銜下投降了石敬瑭。
楊光遠在石敬瑭時代權力有多大,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楊光遠在領銜圍剿範延光時,一度做出許多越權的事,文職系統就對他進行了若干限制。圍剿範延光勝利後,楊光遠就說文職系統首腦擅權,希望石敬瑭給個說法,石敬瑭只能對文職系統的首腦做出一定的處理。
光遠既圍延光,尋授魏博行府節度使。兵柄在手,以為高祖懼己,稍干預朝政,或抗有所奏,高祖亦曲從之……桑維翰為樞密使,往往彈射其事,光遠心銜之。及延光降,光遠入朝,面奏維翰擅權。高祖以光遠方有功於國,乃出維翰鎮相州,光遠為西京留守,兼鎮河陽,因罷其兵權。
當然了,在此過程中,石敬瑭也開始削楊光遠的藩了。
首先,以封賞為名,對楊光遠的小弟,都大肆提拔。
高祖謂光遠曰:“元城之役,卿左右皆立功,未曾旌賞,今各與一郡,俾厘任以榮之。”因命為刺史者凡數人。
其次,把楊光遠調到了別的軍區。當然了,為了安撫楊光遠,封他為東平王。
時王建立自青州移鎮上黨乃以光遠為平盧軍節度使,封東平王。
類似的人事調動可以順利進行,本身就證明當時中央集權非常强大了。因為在中央集權有限時,類似的人事調動,通常總會引發叛亂的。
第一、中央政府隨便通過提拔的管道,調動軍方大佬的小弟,本身就是在侵犯軍方大佬的權力。
第二、中央政府調動軍方大佬離開自己的老巢,也是侵犯軍方大佬的權力。
如果中央政府權力不够,這兩件事其實都是禁忌,因為你敢在這兩個方面大作文章,通常就是逼著軍方大佬造反。
當然了,對楊光遠的削藩進行得並不徹底,所以石敬瑭死後,後晉與契丹交惡,楊光遠就聯絡契丹南侵。
光遠益驕,密告契丹,以晋主負德違盟,境內大饑,公私困竭,乘此際攻之,一舉可取;趙延壽亦勸之。
楊光遠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尋找機會複製石敬瑭的成功。但是很不幸,最後讓政府大軍圍剿的走投無路了。
政府軍圍困青州城七八個月之久,最後青州城糧草困乏,據說餓死的人有一半,開始人吃人了。
楊光遠還想堅持下去,他兒子勸他不要堅持了。楊光遠說,許多年前,就有人說我有帝王相,我不會輸的,黎明前的黑暗,再堅持一會兒就是希望。
他兒子一看,到了這般時候,他還這樣倔將,於是發動兵變,拘捕楊光遠投降了政府軍。
冬十一月,承勳與弟承信、承祚見城中人民相食將盡,知事不濟,勸光遠乞降,冀免於赤族。光遠不納,曰:“我在代北時,嘗以紙錢駝馬祭天池,皆沉沒,人言合有天子分,宜且待時,勿輕言降也。”
政府軍進入青州,秘密處死楊光遠,對外宣稱是病死的。
象楊光遠這樣的人,秘密處死他,其實是對他最大的優待,因為用這種管道處死他,意味著政府對相關事件的追究,就到此為止了。如果公開給他定罪,必定會牽連許多人,至少他的家人,是難逃一劫的。
政府之所以這樣處置楊光遠,是因為楊光遠的兒子在最後時刻選擇了投降。而楊光遠的兒子們,在最後時刻背叛楊光遠,就是希望得到這種結局。
朝廷以楊光遠罪大,而諸子歸命,難於顯誅,命李守貞以便宜從事。閏月,癸酉,守貞入青州,遣人拉殺光遠於別第,以病死聞。
雖然說,石敬瑭當皇帝的六年時間裏,一直是焦頭濫額的,但是中央集權在石敬瑭手裡,顯然得到了進一步發展。
因為圍剿範延光、安重榮、削弱楊光遠的同時,也是成功削藩的過程。
更主要的是,在此過程中,石敬瑭對文官系統也進行了一定的分割。因為類似的原因,與皇帝分庭抗禮的高級文職官員(比如,郭崇韜、安重誨那樣強勢的文官首腦)再也無法出現了。
梁以來,軍國大政,天子多與崇政、樞密使議,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講典故,治文事而已。帝懲唐明宗之世安重誨專橫,故即位之初,但命桑維翰兼樞密使。及劉處讓為樞密使,奏對多不稱旨,會處讓遭母喪,甲申,廢樞密院,以印付中書,院事皆委宰相分判。以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直學士·倉部郎中司徒詡、工部郎中顏並罷守本官。然勳臣近習不知大體,習於故事,每欲複之。
如果順著這條路繼續向前走,中原王朝的發展可能會少一段波折。但是石敬瑭死後,面對是不是應該繼續向契丹稱臣?後晉帝國出現了分歧,最後主戰派佔據了上風,於是後晉、契丹全面開戰。
雖然後晉打退了契丹的第一輪進攻,但是終於還是被打得亡國了。
雖然說,在此過程中,軍人勢力一度再次高漲,但是它對中原王朝的中央集權,也許並不是多壞的事。因為我們知道,內部危機越大,普遍成員越傾向於授予中央政府更多的權力。
在中原王朝這次巨大的災難中,人們終於發現,契丹遠比大家想像中危險。此後,再有人試圖向契丹尋找外援,很難再迅速打開局面了,因為人們都會清晰的知道,這就是引狼入室啊。
石敬瑭這個人,在傳統史書中的蓋棺定論,其實並不算太差勁。因為五代史,尤其是舊五代史在創作時,明顯都是取材於各個朝代的官方資料。
在這種官方資料中,自然會對開國皇帝進行各種美化,後晉官方資料,對石敬瑭也不例外;而且後漢開國皇帝劉知遠也好、後周開國皇帝郭威也好,都也是跟隨石敬瑭發家的,所以後漢、後周在寫歷史時,也缺乏醜化石敬瑭的動機。因為一個勁兒地醜化石敬瑭,劉知遠、郭威當年跟著石敬瑭混,算怎麼回事呢?
所以歷史的基調,通常能認可石敬瑭的困境,並且會肯定他的成績。
第一、在當時背景下,與契丹開戰是不明智的。忍辱負重是必須的。就如石重貴上位時,有人說了,為了國家人民的利益,受辱有什麼丟人的?
晋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者還,以聞,朝野鹹以為耻,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滿數。
李崧曰:“屈身以為社稷,何耻之有!陛下如此,他日必躬擐甲胄,與契丹戰,於時悔無益矣。”
第二、後晉的中央集權得到加强;經濟恢復、發展得很不錯。
時晋新得天下,藩鎮多未服從;或雖服從,反仄不安。兵火之餘,府庫殫竭,民間困窮,而契丹徵求無厭。維翰勸帝推誠弃怨以撫藩鎮,卑辭厚禮以奉契丹,訓卒繕兵以修武備,務農桑以實倉禀,通商賈以豐貨財。數年之間,中國稍安。
當然了,這種基調,顯然有美化石敬瑭的傾向。但是石敬瑭的形象變得越來越差,顯然是後來的事。
因為遠離了那個時代背景,人們更容易居高臨下的分析歷史人物,好像就是因為出了一個人渣石敬瑭,所以改寫了歷史。
其實呢,在契丹强大的背景下,願意複製石敬瑭成功的人很多,只是沒有機會罷了。
最經典的就是,金刀楊無敵最初效力於北漢,而北漢皇帝也對契丹皇帝稱臣、叫爹,關鍵是因為基本盤小,所以更是飽受契丹欺淩,北漢皇帝一直希望複製石敬瑭的成功,只是無法做到罷了。
當時的石敬瑭雖然對契丹稱臣、叫爹、割地,但是後晉與契丹顯然是兩個實力對等的國家,所以契丹並沒有力量參與後晉內政。
契丹對後晉的人事參與,通常只是一種事實的承認。比如,讓石敬瑭重用桑維翰,重用劉知遠,或是重用石重貴。這個表面上是介入了後晉的人事問題,實際上這只是對事實的承認,因為沒有契丹人這種介入,石敬瑭也會這樣做的。
最為諷刺的是,最後積極反對契丹的人,就是契丹點名讓石敬瑭重用的石重貴。
帝與契丹主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諮於契丹主,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節度使。
契丹後來有一次,赤裸裸的想幹預後晋的人事任命,被石敬瑭委婉的拒絕了。
話說,從黃巢之亂開始後,定州一直就是軍閥王處直兄弟的地盤。王處直的兒子從前避難契丹,所以契丹皇帝就對石敬瑭說,按我們契丹的規矩,應該讓王處直的兒子按管定州。
石敬瑭說,按我們中原王朝的規矩可不是這樣的。契丹皇帝一聽當時就生氣了,你從節度使之比特突然爬上皇位,就符合你們中原王朝的規矩?
在這種背景下,石敬瑭不敢與契丹皇帝硬扛,於是就說,既然您認為應該讓王處直的後人當定州首長,這個好說。
於是石敬瑭就讓王處直的侄孫當了定州最高軍政長官,這個侄孫不用問,與契丹沒有任何瓜葛。
初,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子威,避王都之難,亡在契丹,至是,義武缺帥,契丹主遣使來言,“請使威襲父土地,如我朝之法。”帝辭以“中國之法必自刺史、團練、防禦序遷乃至節度使,請遣威至此,漸加進用。”契丹主怒,複遣使來言曰:“爾自節度使為天子,亦有階級邪!”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賂契丹,且請以處直兄孫彰德節度使廷胤為義武節度使以厭其意。契丹怒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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