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聲對不起
山西絳縣郭少峰
60年前我10歲,正在本村柳泉上小學二年級。
與我同班,有一個女同學叫雪花,座位就在我身後一排的右側。
她為人善良,性格與她的名字一樣,文文靜靜的,就連說話都是低聲慢語的。她從來不去惹事,沒有與任何一個同學吵過架、拌過嘴,更不要說與人打架了。
小時候的我也並不怎麼淘氣,學習不錯,經常幫助別的同學,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打人打架都不是我的性格。
然而偏偏就是我,曾經有一次因為一點點小事,打了雪花同學,儘管只是一拳頭,卻讓我愧疚了很多年,至今不能原諒自己。
後排中是朱老師,後排左一是雪花同學
特別是每當我看到與我們當年一樣大的小朋友們,歡聲笑語地走在上學的路上時,便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自己的美好童年,每當想起那件往事,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愧意。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天天讀(朗讀課)之後是算術課,算術課上老師佈置了一些工作。下課後,我三下五除二地完成了計算題,正在做最後一道應用題時,只聽得身後的雪花同學叫了我一聲,問道:“這道應用題的算式怎樣列?”過去也常有這樣的事,我都是很爽快地告訴了她,而這一次我沒有抬頭,也沒有停下手上的筆,回她說:“還有一點點,等我馬上就做完了,好給你說。”她卻等不得,很著急地催促我:“快點,先給我說一下嘛,其他同學等著我一起出去踢毽子玩哩!”說的同時,又用手拉了一下我的右胳膊肘,只聽得“刺啦”一聲,筆在作業本上劃出了一長道,紙也破了。
我撂下手中的筆,嘴裡說了聲:“你看看!”鬼使神差地向後揮了一拳,只聽得“啊”了一聲,她應聲就倒在了地上。同學們都驚慌成一片,有人去扶她,有人叫來了老師。朱老師急步跨上,抱起她就向村保健站走去。
而我則傻不愣地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不大一會兒功夫,她們就回來了,經醫生檢查,沒有大礙,只是正巧打在胸口要害部位,是痛暈了,經過簡單處置就好了,但她看上去臉色還很倉白。
朱老師問了我事情的全部經過,並沒有過多地責備我,只說了聲:“先上課去吧。”
而我從此卻陷入了久久地、深深地自責:本來不大點的事,不就是把作業本上劃了一道道,壞了一頁紙嗎?我為什麼不能先幫助她一下呢?而只想到先完成自己的工作,好出去玩呢?為什麼要很輕率地出了一拳,打一個善良的女生呢?
在以後的很長時間,我都處在十分內疚和壓抑的狀態。尤其特別害怕見到雪花的爸爸、媽媽,覺得無顏面對他們,老遠看見他們就繞著過去,或者溜牆角低頭走開。
事情過去個把月後,有一天,終於被雪花的媽媽碰了個正著,我怯怯地站在那裡,準備聽從發落。
然而,只聽她老人家和聲細語、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你們隔得(處得)好好的,可不敢打架了啊!”我無言以對,頭低得簡直快挨了腳背,只想找個縫隙鑽到地下去。
小學讀完,我去橫水鎮讀了完校,又在灌底讀了國中,雪花沒再和我一起上學。1970年冬天我參了軍,這一走又是15年。而後,轉業回到了地方,在縣城分配了工作,安了家,整天忙忙碌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雪花同學。
然而,這件事卻並沒有隨著歲月消失,總是經常浮現在腦海裏,總覺得自己是那樣盲目輕率,還有幾分野蠻,幼稚得是一個真正的小屁孩。
現在,隨著年齡的變大,這種感覺越來越强烈!總覺得不向她道個歉將是今生的缺憾。
經過多方打聽,方才知道她嫁到了鄰村,膝下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很優秀。家庭和睦,生活得幸福美滿,重外孫已經上了小學二年級,隔了兩代的人與我們當年都一樣大了。
不久前,一比特熱心的朋友給我找來了她的電話號碼,我問起了這件事,她竟然完全記不得了!儘管如此,我還是要說一聲:雪花同學,對不起!
說明:文章敘事真實,人物都健在,絕非虛構。
作者簡介
郭少峰,1952年出生於山西省絳縣橫水鎮柳泉村,退休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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