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軍戰俘後人接受攝製組採訪。資料照片
記者張熠
“8年前的這個月,我决定去蒐索‘里斯本丸’沉船。動力就是好奇心,以及想記錄這段歷史的緊迫感。”6月14日,導演、製片人方勵帶著紀錄片《裏斯本丸沉沒》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
八年磨一劍,這位把做電影當成副業的海洋科技專家,終於松了一口氣。“我完成了一個內心的承諾,電影花了多少錢、多少時間都不重要,它託付的是2000多個家庭的希望和期盼。1800多個戰俘家庭希望看到他們父輩的經歷;200多個舟山漁民家庭,他們父輩的善舉、壯舉理應被記住。”
再不記錄就來不及了
1942年10月,日軍徵用“里斯本丸”號客貨船押運1800多名英軍戰俘從香港返回日本,途經舟山附近海域時被美軍擊中,800多名英俘遇難,384名英俘被當地漁民捨命救起。此即“里斯本丸”事件。
2015年,習近平主席訪英期間以“里斯本丸”營救事件為例,強調中英兩國人民在戰火中結下的情誼永不褪色,成為兩國關係的寶貴財富。2022年,習近平主席覆信“里斯本丸”號船倖存者家屬,鼓勵其繼續積極致力於中英友好,期待更多英國朋友為中英關係作出貢獻。
時間回到2013年,方勵在浙江省東極島拍攝電影《後會無期》時,第一次從舟山漁民口中聽聞“里斯本丸”事件,深受震撼。“我感動於中國漁民的壯舉,也放不下那些英國戰俘。”3年後,無法放下這個故事的方勵,决心拍攝一部面向全球觀眾的中英文紀錄片,打撈這段歷史,也打撈1800多個被人遺忘的戰俘故事。“調查歷史、澄清歷史,要有物證,按照記載的沉船座標,我們去搜尋‘里斯本丸’沉船,前十天一無所獲,最後在相差36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它,並繪製了聲呐圖。”
方勵感慨,選擇講述“里斯本丸”事件的故事,始於一種電影人對於時間緊迫感的直覺。“在我開始拍攝這個故事時,只有寥寥幾比特親歷者在世,年齡都高達90多歲。”再不記錄,便來不及了。2018年3月,攝製組首次來到舟山,採訪了親歷“里斯本丸”事件的漁民林阿根,當時他已經94歲。而後,又前往英國採訪時年99歲的親歷者丹尼斯·莫利。
《裏斯本丸沉沒》完全取材於真實歷史事件,8年來,其拍攝經歷了重重困難。在英國,這一事件並不為福斯所知。為了尋找戰俘後人,攝製組在英國主流媒體上投放了大幅廣告,最終成功與380比特戰俘家人取得聯系,攝製組還尋訪了百餘座英國城鎮,收集上萬張歷史照片,面對面採訪近120比特戰俘後人,研讀了百萬餘字的英文、日文資料。
在場中國觀眾流淚了
《裏斯本丸沉沒》首映這天,多位“里斯本丸”事件的親歷者後人不遠萬里飛抵上海,在上海影城觀看了影片首映。
簡·克萊門茨和凱瑟琳·伯奇帶來一塊2.4千克、長12英尺、寬8英尺的石碑,她們是遇難者肯尼思·霍金森的侄女和表妹。這塊小石碑,是她們為長輩準備的墓碑,上面刻著霍金森遇難時的年齡——22歲,編號——3055984,以及遇難時間——1942年10月2日。“第一次去這個家庭採訪,她們帶我去查家譜,還去了家族墓地,那裡有一個空墓。這次,他們要把這塊墓碑沉入遇難者長眠的海底。”方勵說。
“我一直想感謝中國的老百姓,尤其是舟山的漁民,沒有他們的義舉,就沒有今天的我坐在這裡。”肯尼思·安德魯·薩蒙回憶,他的父親是“里斯本丸”事件的倖存者,但父親餘生都活在內疚中,因為他的很多戰友都去世了。“很長一段時間,父親不願意談論這件事。後來,他開始寫回憶錄,記錄在‘里斯本丸’上死去的人們。”
親歷者後人菲利普·格雷厄姆·班布裏奇,很感謝《裏斯本丸沉沒》的問世。“我媽媽一直在等待她的父親回家,守著父親送的洋娃娃,等了一輩子。”他說,媽媽一度無法釋懷,到處打廣告,詢問是否有人見過她的父親,知道他的遭遇,“她看到紀錄片的粗剪版後,終於知道了父親因為什麼失去生命,釋然了。”另一比特親歷者家屬說,“在場的中國觀眾,跟我們的親人沒有任何關係,但很多人流淚了。我很感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有這麼多中國觀眾關注這段歷史。”
“不過六七年間,我們在銀幕上看到的這幾比特親歷者都去世了。”在該片國際策劃焦雄屏看來,《裏斯本丸沉沒》是電影史上少有的創作作品,“像調查報告一樣,填補歷史上的某個空白,也可以引發下一代對戰爭的思考”。
“我是半路出家的電影人,我是因為觸動來做電影,我陰差陽錯地逮住了這段歷史。”方勵感慨,拍這部紀錄片,既感到心累和傷痛,但也總算松了一口氣,“8年不算什麼,18年我也把它幹完,這件事開始了就沒有回頭路。”
評論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