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宰飛吳丹璐

  去西雅圖旅遊，星巴克首店是很多人的必選。到底是因為選擇了西雅圖而來到星巴克，還是選擇了星巴克而來到西雅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還有一些人可能會說，這本來就不是一個非此即彼的問題。一座城市和一家企業成就了彼此。

  都市與企業的耦合並非孤例。在亞特蘭大，不少遊客會買門票參觀可口可樂博物館、CNN總部。在矽谷，即使沒有對外開放，蘋果和穀歌的園區附近，還是有絡繹不絕的遊客趕來，哪怕只是為了離它們更近一些。在東莞的華為松山湖基地，據說也有當地新人把這裡選作拍攝婚紗照的取景地。

  是什麼讓一家企業有了召喚人心的魅力？上海，這座以建設“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市”為己任的都市，如何培育屬於自己的一流企業？

  與世界一流的距離

  8月2日，《財富》公佈了2023年世界500强企業的最新名單，中國142家企業上榜，其中，總部在滬企業12家。上海成為僅次於北京、入圍世界500强企業數量第二的中國都市。

  單就這份榜單來看，上海並不缺大型企業。而且近年來，上海入選世界500强的企業幾乎逐年遞增。但為何在人們的印象中，上海鮮有企業稱得上世界一流？

  世界一流與國際化緊密相關。舉世公認的世界一流企業無不是國際化程度極高、全球影響力極大的跨國公司。反觀我國本土企業，現時大多數仍以國內業務為重心，海外收入占比相對較低。根據2022年中金統計資料，美國頭部企業（取自標普500指數）40.4%的收入來自海外市場，而中國頭部企業（取自MSCI中國指數）的海外業務占比只有12.8%。

  不過，也應當看到，越來越多的上海企業正在走出去，開拓海外市場，構建全球化產業鏈。例如，2022年上汽集團出口的汽車數量占總產量比例已經達到17%，排名國內車企第一，海外營收貢獻度從2021年的7.5%提升至11.2%。今年7月初，上汽集團宣佈將在歐洲建設生產基地，實現了中國汽車產業鏈出海的重要突破。類似的，今年5月初，寶鋼股份宣佈將與沙特阿美及沙特公共投資基金共同投資設立合資公司。這是中國鋼企首次在海外建設鋼鐵全流程生產基地。

  拓展海外業務有賴於企業强大的實力，只有强大的企業才可能稱得上一流企業。衡量“强大”的一個重要標準是盈利能力。從《財富》世界500强榜單可以發現，上海入圍企業體量雖大，但盈利能力仍然偏弱。入圍企業中，除金融銀行類企業外，大部分營業利潤率不足5%，而世界500强的平均營業利潤率為7.1%。

  從行業分佈來看，上海的世界級大型企業大多來自傳統制造業、銀行、房地產等行業，但在各國激烈爭奪的電晶體、人工智慧等領域，上海仍在等待自己的英偉達、英特爾、微軟、穀歌……出現。

  別具世界一流的眼光

  上海需要一流企業，而且是與城市功能定位一致的一流企業。上海正著力强化全球資源配置、科技創新策源、高端產業引領、開放樞紐門戶“四大功能”，推動生物醫藥、人工智慧、集成電路三大先導產業和其他六個重點產業發展。上海未來的一流企業，應當是能够實現上述功能、適配上述產業的企業。

  “政府有關部門的眼光很重要。”上海產業轉型發展研究院首席研究員夏雨說。上世紀末，他見證了時任上海市經委副主任江上舟推動上海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的歷程。至今，他還記得1998年江上舟在美國矽谷“上海資訊產業座談會”上發表的激情演講，描繪上海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的遠景。也是緣於江上舟力邀，後來被譽為“中國晶片之父”的張汝京來到了上海。

  夏雨回憶說：“那天中芯國際與張江集團在黃浦江的一條遊船上簽約。在儀式中，突然有人說，張江搞了10年，今年不一樣了，因為有了兩個人，一個叫張汝京，一個叫江上舟，合起來正好叫‘張江’。”

  2000年8月1日，中芯國際在張江打下第一根樁，當時周遭還是一片田野阡陌。中芯國際建立前，大陸集成電路產業與國際主流科技差距是五代，通過中芯國際將差距縮短至半代。

  如今，在上海市的積極佈局之下，商湯科技、壁仞科技等“小巨人”式藝員企業不斷湧現。這些企業對於上海的未來產業發展至關重要，“上海未來健康、未來智慧、未來能源、未來空間、未來資料五大領域都需要人工智慧科技與智慧計算資源的進一步支持。”商湯科技首席運營官、上海總經理駱靜表示，在上海市的支持下，商湯科技於2019年開始領先行業佈局人工智慧時代的新型算力基礎設施，未來將立足基礎研究和垂直應用，支持上海打造更具國際影響力的人工智慧高地。

  厚植世界一流的土壤

  政府慧眼識珠選對產業、企業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為各類企業成長提供好的環境。“好”的標準很多，比如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目標都是讓企業安心、專心地發展。夏雨說：“很多企業喜歡到上海來，根本上還是看重環境——法治的、契約的環境，便捷的、有生活情調的環境。在好的環境下，企業會產生超乎想像的增量。”

  人形機器人製造商達闥科技便是因環境來到了上海。2015年，達闥科技成立，輾轉多地後於2019年在上海設立全球總部，現已在閔行建成建築面積30多萬平方米的智慧型機器人產業基地，迅速成長為機器人行業的獨角獸頭部企業。“在其他地區很難找到上海這麼多行業人才，上海機器人企業佔據全國的半壁江山，長三角消費腹地又廣大。做服務機器人，沒有理由不在上海。”達闥科技副總裁汪兵說。

  2017年底，上海出臺了優化營商環境1.0版方案。此後幾年間，上海多次在歲末年初召開全市營商環境工作推進大會，並以一年一版的頻率更新方案，截至今年已推出6.0版。現時，上海正在對標世界銀行新版營商環境評估體系進一步改革。

  除了營商環境，都市的整體環境也是影響一流企業建設的潜在因素。上海交通大學教授陸銘說：“只要把這個城市的生活搞好了，人就來了。國際尖端人才在全世界範圍內選都市，實際上選的是生活成本和生活質量。”他認為，提升城市生活品質，上海需要在服務業上花更多力氣，比如文旅，儘管可能“不掙錢”，但只有把文旅搞好了，才能吸引人來從事“掙錢”的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