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宰飛

  一

  每一届進博會，都有不一樣的精彩。

  本届進博會上，細心的觀眾可以發現展臺上出現了許多“錯位”。在微軟公司人工智慧展區，迎客的工作人員來自北京的一家軟件供應商；在德州儀器展臺，最顯眼的展品是上汽生產的一輛智己汽車；德國資料製造商科思創，則把一輛中國產電動汽車高合開進了展館……

  “錯位”背後，是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和創新鏈日益深入的組織與配合，國內外企業緊密嵌套在了一起。微軟的HoloLens增強現實眼鏡、德州儀器的晶片、科思創的工程塑料都已化作中國產品的一部分。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們的結合，正是始於以往各届進博會的展臺。在這個以開放為價值觀底座的大平臺上，資本、科技、產品、人員、資訊等各類經濟要素自由而充分的流動與碰撞中，需求獲得了滿足，供應找到了匹配，創新激發出靈感，協同遇上了知音。

  因為開放，經濟全球化才能持續向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國與國之間的聯系從未如此緊密。據統計：疫情前，每分鐘，有近兩班國際航班在國內機場起落；每一天，數十萬個包裹從全球寄到中國；每個月，數萬輛特斯拉汽車從上海出發遠渡重洋。中國已成為1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主要貿易夥伴。

  開放帶來增長，這一規律不斷在實踐和理論上得到證實。有經濟學家研究了1970年至1989年間的世界經濟增長後發現：在已開發國家中，開放經濟每年增長2.3%，封閉經濟每年增長0.7%；在發展中國家中，開放經濟每年增長4.5%，封閉經濟每年也是增長0.7%。

  “開放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動力，是世界繁榮發展的必由之路”。五届進博會的成功實踐，就是這一論斷的最佳注解。

  二

  本届進博會開幕當天，中國航材宣佈採購140架空客飛機。4個月前，國內三大航空公司已向空客合計買下292架A320neo。

  本届進博會展期進入尾聲，數據尚未匯總官宣。但從展臺前絡繹不絕的客流，場館內此起彼伏的牽手簽約，從克服疫情阻隔堅持赴華參展的日本鐵壺工匠，從越來越多把全球首發留給進博的各國新品中，人們信心滿滿，成果值得期待。

  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製造業第一大國、貨物貿易第一大國、商品消費第二大國……5年前，習近平主席宣佈舉辦進博會，就是要擴大開放，向世界提供公共產品，讓中國大市場成為世界大機遇。

  中國大市場，讓跨國巨頭們受益良多。德國總理朔爾茨訪華期間有媒體統計，福斯、戴姆勒、寶馬的中國區收入均占其全球收入三成以上。科思創的一比特市場經理告訴記者，公司在全球最大的單體工廠就坐落在中國，科思創工程塑料的全球總部就設在上海前灘。

  中國大市場，同樣惠及第三世界國家田間地頭的農民。本届進博會食品展區，有一個小小的盧安達展臺，展出著來自這個東非國家的咖啡豆。還記得今年上半年一條熱傳的視頻嗎？盧安達駐華大使基莫尼奧直播推銷咖啡豆，語言還未組織好，數噸貨物已經賣光。如今，盧安達咖啡豆從線上走到線下，走進進博會。就在前幾天的一個傍晚，“四葉草”快要閉館的時候，一比特採購商急匆匆找到了盧安達咖啡豆的負責人，開門見山：“我們應該好好談談合作。”

  三

  過去十幾年，經濟全球化遭受了金融危機、貿易衝突、新冠肺炎疫情三輪衝擊。10年來，“世界開放指數”不斷下滑。2010年—2020年，全球貿易總額占GDP比重從51.93%下降到45.4%。2016年—2020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資從2萬億美元腰斬至1萬億美元。研究國際貿易的經濟學家克魯格曼斷言“世界不那麼平了”。《經濟學人》則仿照“全球化”（globalization）造了一個新詞——“慢球化”（slowbalization）。

  回望歷史，經濟全球化並非第一次遭受挫折。1920年，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回顧了一戰爆發前的英國：“倫敦人可以一邊在床上喝著早茶，一邊打電話訂購全世界的各種產品。” 然而，世界大戰中斷了經濟全球化的進路，改變了倫敦人的生活。美國更是在1930年頒佈《斯穆特—霍利關稅法案》，大幅提高關稅，徹底壓垮了國際貿易體系。

  瑞典思想家諾伯格回首經濟全球化歷史，屢屢聽到“吊橋放下又被拉起的刺耳聲響”。他發現，總有當權者試圖通過隔絕外國影響力來尋求庇護，理由往往是“保護那些受全球化傷害的弱者”。

  但“封閉換來繁榮”終究是幻象。一項針對40個國家的研究表明，如果跨境貿易終結，最富裕的消費者會喪失28%的購買力，收入最低的十分之一人群則會喪失63%的購買力。《經濟學人》說：“封閉經濟對窮人傷害最大。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四

  世界開放又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該“鬆手”還是“把手”？“斷鏈”還是“鑄鏈”？不妨回首五届進博會上的特斯拉展臺。

  第一届，它是進口展商中的頭號藝員，4個月前剛剛與上海市政府簽訂投資協定；第二届，它邊參展邊忙著在上海投資建廠；第三届，國產特斯拉首次開上展會；第四届，它把濃縮版生產線搬進了進博會；第五届，Model S Plaid、Model X Plaid在國內首秀，用《南華早報》的話說：“搶了全場的風頭。”

  五届進博會，特斯拉從不同角度詮釋了中國的開放之路。因為制度、政策的創新，它得以在中國獨資建廠；因為營商環境的改善，它創造了“特斯拉速度”；因為中國大市場的開放，它去年在中國的交付量達到全球交付量的一半以上。一比特行業人士說：“中國消費者和美國商品是緊密關聯的。”中國新發展為世界提供了新機遇，在五届進博會中，獲得這一啟示的企業又何止一家特斯拉？

  五届進博會，中國開放的歷史性時刻如群星閃耀。5年中，我們親歷了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中美建交40周年、浦東開發開放30周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20周年、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生效。中國不斷擴大開放，啟動了中國發展的澎湃春潮，也啟動了世界經濟的一池春水。

  進步取決於開放，但開放往往又會引發阻力。儘管有波折，經濟全球化大勢卻不可逆轉。有經濟學家說，這種大勢源自人類熱衷交易的天性；也有經濟學家說，它來自世人對貿易成果的理性測算。但根本的原因可能在於，生產與交換的市場鏈條一旦形成，會自發地衝破重重阻礙，尋找最符合價值規律的路徑。正如習近平主席在第二届進博會開幕式上以江河為喻：“長江、尼羅河、亞馬遜河、多瑙河晝夜不息、奔騰向前，儘管會出現一些回頭浪，儘管會遇到很多險灘暗礁，但大江大河奔騰向前的勢頭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五

  坐在辦公室裏操縱一臺萬裏之外的採礦機，在一間虛擬會議室裏與身處異國的同事擊掌，雙手在虛無一物的空中擺動就可以修理發動機……這些充滿未來感的場景在本届進博會上比比皆是。

  新場景背後的智慧與互聯新技術，可能預示著經濟全球化的一個全新階段。

  如果繪出全球經濟增長率曲線，我們可以看到，在過去幾千年間，它幾乎是一條水准的直線。决定性的轉折出現在約200年前，因為運輸科技的突破，地理對商品流通的綁縛被解除，全球化由此開啟，全球經濟增長率陡然上升。

  在進博會上，以智慧和互聯為代表的技術創新有理由讓我們遙想經濟全球化的下一篇章：經由虛擬實境，A國專家無須長途旅行就可以為B國完成技術服務，C國的供應商無須跨越國界，就能為D國的購買者提供所需的就地解決方案……地理對人員流動的綁縛將被逐步解除，阻礙生產力發展的又一道藩籬將被打破。經濟全球化的現實演進圖，會在下一届進博會展示得更加清晰嗎？

  無論如何，開放促進進步、進步推動開放，這已成為社會前進的內在邏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振興，就必須沿著歷史演示的正確方向，在歷史前進的邏輯中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