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黃尖尖
小琳的父母都是聽障人士,“鄰家媽媽”金曉萍還記得第一次到小琳家探訪時,全程都是這位小女孩在介紹家裡情况。“小琳今年剛上國中,卻有著超出這個年紀孩子的懂事和成熟。”初次見面,金曉萍給她準備了一些學習用品,還有一個自己做的向日葵香包。向日葵是楊浦“鄰家媽媽”的標誌,代表著關愛行動背後的願景——希望每個孩子都能在逆境中“向陽而生”。
上海“鄰家媽媽”計畫由上海市婦聯發起,通過給每一名困境兒童結對一比特“鄰家媽媽”志願者,以探訪、陪伴、心理疏導、情感撫慰、家庭教育指導等管道,給困境兒童提供像媽媽一樣的關愛。今年9月底,上海發佈《關於推動“鄰家媽媽”志願者參與關愛服務監護缺失或不當兒童工作的通知》,進一步擴大了“鄰家媽媽”的社會參與度。
在楊浦區,現時“鄰家媽媽”隊伍已壯大到50餘人。楊浦區婦聯應不同年齡段孩子的需求,推出“鄰家媽媽雲上牽手”項目,對接大學生志願者提供雲上陪伴和學業支持;並成立“鄰家媽媽助力團”,在家庭教育、發展心理學、兒童社會工作等方面給“鄰家媽媽”賦能。這些創新探索,讓“鄰家媽媽”的服務朝著個性化、專業化和永續的方向發展。
孩子從不問起爸媽
“鄰家媽媽”志願者的工作包括入戶走訪、家庭教育、日常關愛,連結各種社會資源給孩子提供支援,同時還要及時發現社區中的困境兒童,與困境兒童家庭建立日常聯系,在孩子出現突發情况或處於監護缺失狀態時參與應急處置,提供臨時照料。
“開展‘鄰家媽媽’計畫,首先需要建立一個連結資源的平臺,及時發現困境兒童家庭的個性化需求,對接區域內的‘媽媽’資源。”金曉萍所在的楊浦區緣聚青年社工師事務所是負責運行楊浦“鄰家媽媽”項目的社會組織,她自己本身也是一名“鄰家媽媽”。
“我們在楊浦找了50多位‘鄰家媽媽’,她們來自各行各業,有的是屬地居委負責人,有的曾獲得過優秀志願者、最美家庭稱號。”金曉萍說,這些“媽媽”和孩子們往往生活在同一個居委或臨近社區。
“鄰家”代表距離近,“媽媽們”可以經常去看看孩子,傳遞“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社區溫暖。
鄧海琳在五角場街道婦聯工作,對口聯系轄區內的藍天社區,是楊浦第一批結對的“鄰家媽媽”中的一員。“困境家庭名單上的孩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從小生活環境困難,存在不同程度的關愛或監護缺失。”
鄧海琳剛剛認識困境兒童小飛時,他只有3歲,剛上幼儿園。“小飛的媽媽患有抑鬱症,在他不到3歲的時候跳樓自殺。孩子的爸爸和媽媽早年離婚後,就與他們家失去了聯系,只剩下外公外婆來撫養孩子。”鄧海琳走進這個家庭,希望能盡其所能提供幫助。
“孩子從來不會問起自己的爸爸媽媽。”說到孫子時,年過六旬的阿公紅了眼圈。由於孩子從小缺乏父母關愛,兩位老人都特別寵愛小飛。孩子從小衣食不愁,唯一缺少的就是來自父母的愛。
“孩子小時候比較自我,不聽大人的話,封閉內心,不願與人交流,總覺得同一個院子裏的其他孩子不喜歡自己,於是愈發調皮搗蛋。”鄧海琳跟居民區和楊浦區婦聯商量後,找來了一比特心理諮詢師。
“第一次會面在居委會一個小房間裏,我陪著孩子過去。我原本擔心孩子調皮不願意配合,沒想到小飛見到心理老師後表現很好。”在心理諮詢師的持續關注和耐心引導下,小飛開始慢慢打開心扉,變得開朗、懂事。“他慢慢認識到,其實大家都是樂意接受自己的。現在他還在學國畫和彈琴,成了院子裏的‘小明星’。”
鄧海琳最近一次去小飛家,孩子在廚房忙活了很久不出來。“原來他是要給我沖一杯八寶茶,裡面放了茶葉、菊花、枸杞等很多東西。他一邊看著我喝,還一邊問我好不好喝。”普通的一杯茶讓鄧海琳感動,“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茶。”
給兒子找了個“姐姐”
在困境兒童中,像小飛一樣缺乏父母照顧,由老一輩隔代撫養的例子有很多。伴隨著孩子長大,老年監護人年紀漸長,如何給困境兒童更長久的關愛,讓他們在往後的人生中得到持續的支持和引導?這是“鄰家媽媽”一直思考的問題。
有的“鄰家媽媽”想到,在與困境兒童結對時帶上自己的孩子,以朋輩的力量來鼓勵和陪伴困境兒童更好地成長。
孫瑜和愛人都是長海醫院的醫生,第一次和結對孩子見面時,她是獨自一人前往的。“小倪的家在長陽路上一座老式公房裏,兩個房間加起來10平方米,一個吃飯用的客廳加一個睡覺的房間。阿公睡一張床,女孩就在陽臺上支了一張床。家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都是自己搭起來的簡易傢俱,廚房和衛生間要和鄰居共用。”
小倪的媽媽在她8歲那年生病去世,爸爸因吸毒被送到戒毒所,跟孩子失去了聯系,小倪一直由阿公撫養。“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缺少父母關愛,阿公跟她的年齡差距大,小倪又是女孩子,生活中有諸多不便。她家生活條件非常艱苦,只能靠阿公的低保生活。”
但即便這樣,孫瑜在和孩子接觸中發現,小倪的性格開朗堅強。阿公今年70歲,身體不好,家裡洗衣做飯一直都是由小倪來承擔。“我知道阿公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邊,我遲早要自己獨立。”孩子懂事地說。
小倪剛上初二,在家附近的公辦學校讀書,她說以後考高中,想努力沖一沖,考上復旦附中、上海中學這樣的好學校。“即便很難,只要有機會,就要去爭取。”女孩說這番話時眼睛亮亮的,孫瑜很受觸動,也讓她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她只比我兒子大兩歲。”
回家後,孫瑜把第一次見面的經歷告訴了兒子唐小博。“他聽完後說,無法想像自己的同齡人在失去父母、生活條件這麼艱苦的情况下還能這麼堅強。”唐小博問孫瑜下次再去的時候能不能帶上他。在徵求了小倪的意見後,今年中秋節前夕,孫瑜帶著兒子一起去了小倪家。
見面以後,兩個孩子聊學習、聊興趣,相處得很愉快。“他們的共同愛好是寫字,我兒子喜歡硬筆書法,小倪的鋼筆字也寫得很好,是班裡的宣傳委員。學習上,小倪的語文數學好,英語比較薄弱,我兒子英語比較好,兩個人正好互補。他們還一起製定了背英語單詞的計畫,約好每星期通一次電話相互督促,還約定周末一起出去玩……”
每個星期六晚上,孫瑜都會跟小倪視頻,聊一聊生活和學習上的問題和收穫。“鄰家媽媽”的身份對孫瑜來說不只是完成項目規定的隨訪任務,而是早已把小倪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我認為‘鄰家媽媽’只是一個契機和開始,對困難兒童的幫助不能只解决暫時性問題,‘結對’的意義在於長久的陪伴。”孫瑜說,“我就當給兒子找了個姐姐,好好地培養他們,讓兩個孩子共同成長。”
“雲牽手”讓關愛延續
今年疫情期間,“鄰家媽媽”項目沒有停止,“媽媽們”依然定期線上上給結對的孩子提供關心和幫助。
“那段時間孩子們都在家上網課,剛開始還行,但到了第二個月,問題就開始出現了。”負責“鄰家媽媽”項目的沈芸說,“孩子們待在家中上網課,由於缺少父母實时監管,學習積極性普遍有所下降,特別是處於高三備考緊張階段的孩子們,課程上遇到問題也不能及時問老師,學習壓力很大。”
年齡較小的困境兒童需要線下陪伴,而大齡孩子則更需要學業指導和生涯規劃等方面的支持。“開闢‘雲上牽手’項目的初衷,就是為了給不同年齡層的孩子提供個性化的支持。”
和沈芸結對的孩子小藝正在上高二,面臨高考的關鍵階段。“小藝的父母都是重度殘疾人,平時沒有辦法跟孩子正常交流。小藝本身很好學,中考時因為生病沒有考入理想的高中,高考希望能考入上海大學。”每週日晚,沈芸都要定期和小藝視頻聽寫單詞。小藝的文科較好,但理科比較薄弱,於是沈芸又對接了一比特“鄰家姐姐”,給孩子輔導功課。
在“鄰家媽媽”幫扶過程中,“媽媽們”發現有許多像小藝這樣的大齡孩子,迫切需要在學業上提供輔導。在取得監護人和孩子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緣聚青年團隊聯系了上海財經大學學生志願團隊,經過幾十份報名表的篩選,最終選出一群有一定家教經驗的大學生姐姐,通過專業的崗前培訓後,由她們為這些有學習困難的困境兒童提供“鄰家姐姐雲牽手”學習支持服務。
“鄰家媽媽”團隊將有學業輔導需求的孩子分成小學、國中、高中三個年齡組。在充分瞭解這些困境兒童現時學習與生活情况後,每個組別配對不同的“鄰家姐姐”,以孩子的實際需求為出發點設計備課計畫,並建立以家庭為組織的“雲牽手學習輔導”微信群,通過一對一線上輔導互動形式來指導孩子們學習。
“‘鄰家姐姐’很多是大一學生,她們對高中的問題比較熟悉,孩子們遇到難題時在群裏提問,姐姐們隨時進行答疑解惑。每到週末,‘鄰家姐姐’還會定期在騰訊會議上進行一次集中講解和輔導。”沈芸說,這樣的互動提高了孩子們的自主學習能力和學習積極性。在一次次輔導過程中,“鄰家姐姐”也會跟孩子分享自己的經驗,在孩子們遇到困難時進行心理疏導,給予來自朋輩的支持。
“雲上牽手”項目從今年初延續到新學年開學,現時仍在持續中。沈芸說:“未來,‘鄰家媽媽’的服務還將不斷創新,從困境兒童的實際需求出發,精准匹配資源,讓‘鄰家媽媽’計畫朝更加個性化、永續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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