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犧牲——1949年在蘭的臨夏地下黨因敵特滲透遭受重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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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是“隴右頻道”,為了方便閱讀,先請點一下右上角的“關注”,再進行閱讀,謝謝!1949年7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從蘭州城七裡河向西果園方向急匆匆駛出兩輛美國造十輪大卡車。只見這支由兩輛大卡組成的車隊盤山而上,越過了蘭州城南關山七道梁的摩天嶺後,下中鋪溝沿洮河一路向南,往臨洮方向疾馳而去。馬匪正在蘭州進行大搜查、大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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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蘭州來的馬匪軍逼問康明德在哪裡?

1949年7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從蘭州城七裡河向西果園方向急匆匆駛出兩輛美國造十輪大卡車。

只見這支由兩輛大卡組成的車隊盤山而上,越過了蘭州城南關山七道梁的摩天嶺後,下中鋪溝沿洮河一路向南,往臨洮方向疾馳而去。

今日蘭州七道梁

大卡車里拉著一百多名全副武裝的馬步芳匪軍,並隨行攜帶電臺一部。車隊於半夜時分才到達臨洮,急匆匆叫開了北關城門後,車輛載人直接撲向一個小巷口。

來到巷口,車上的匪軍下車後快速進入巷子內,悄悄地包圍了一黃姓人家。

今日臨洮縣城

看一部分人已經攀爬上了房頂,另一部分人立刻踢開了院落的大門,氣勢洶洶地沖進屋內。屋內睡覺的夫妻二人被捆綁了起來,屋子被仔細地進行了搜查。但屋內除了夫妻二人和他們的女兒外,並沒有其他任何人。

失望的馬匪軍立刻把男子吊了起來,用皮鞭抽打審問,要他說出一個名叫“康明德”的人的下落。

男子被打得昏死過去了好幾次,但就是一口咬定不認識他們說的什麼“康明德”。

看男子硬是不承認,急於問出結果的馬匪軍在院內架起了火爐,然後從院子裏找來一把鐵鍬扔進了火裏。不一會兒,他們用燒紅的鐵鍬開始慘無人道地烙男子的脊背、大腿和屁股,逼問“康明德”的下落。

受刑不過的男子突然說,自己知道康明德的住處,可以帶他們去抓康明德,領頭的頭目一陣得意。

在這名男子的帶領下,匪軍們先抓住了康明德的朋友邱寶寶,然後又在邱寶寶的帶領下直撲康明德家。

二、康明德已經在蘭州被抓到了

這時候天還沒有亮,但小商販康明德在臨洮城裡的家已經被嚴密包圍起來。

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操作,一些人上了房,一些人隨即破門而入,但康明德不在家,家裡只有他的妻子。

康明德的妻子早已經被嚇壞了,通過審問獲知,康明德到蘭州去已經快半個月了。

很快,康明德在蘭州寄住親戚家的巷道名和門牌號數通過車帶電臺被發回了蘭州。

不到兩個小時,蘭州來電:康明德已經被抓獲,速回。

帶隊的頭目集合阿兵哥喊道:“康明德已經在蘭州被抓到了,上峰要我們馬上回去,大家快上車!”

邱寶寶被隨車帶走(後在蘭州被釋放),最先被抓的那個叫黃玉堂的男子則被就地釋放。

蘭州中山橋

三、打聽到的消息顯示,在蘭州的兩個臨夏地下黨支部慘遭破壞

看到匪軍們被騙走,逃過了一劫的黃玉堂再也不敢回家了,他直接逃出城,躲藏到了臨洮南鄉的親戚家。

其實,這個黃玉堂就是中共隴右地下黨組織和其下屬組織——臨夏地下黨支部之間的聯絡員,他的這一急中生智下的胡亂指認,讓當時隴右地下黨領導人之一的牙含章也躲過了一劫,因為康明德就是牙含章從事地下工作的化名之一。

相較於1947年2月22日在隴西成立的隴渭支部,中共地下黨的兩個臨夏支部的建立要遲得多,而且這兩個支部於1949年初建立起來後就一直在蘭州活動,其成員多以在蘭州活動的臨夏人為主,主要是籍貫在臨夏、和政、寧定、永靖各縣的旅居蘭州的人。

1948年8月的隴東戰役以革命军痛擊馬鴻逵、馬步芳馬家軍而勝利,隨後,從平凉到天水一線,馬家軍一路連吃敗仗,喪師失地,軍力不斷萎縮。為了彌補兵力不足,馬步芳派遣其親信韓起功到臨夏各地抓兵服役,為了逃避兵役,一時間臨夏地區有很多人流落他鄉。

隨著陝甘地區解放戰爭形勢的發展需要,中共甘肅工委特別訓示隴右工委(在隴西成立的隴渭支部基礎上建立,前身為1947年4月成立的甘南工委,8月改為隴渭工委,1948年10月改稱隴右工委)要積極開展馬步芳匪軍直接統治區的地下黨工作,要求他們派專人負責此事。

隴右工委經過認真研究後决定把這項任務交給肖煥章和牙含章執行。之所以讓二人執行這個任務,是因為牙含章是臨夏(和政縣)人,自小在臨夏生活學習長大,熟知臨夏地區的情况,並且有同學、朋友、親戚等人脈資源,而肖煥章則曾經長期在洮河和大夏河流域活動,在臨夏地區也有不少的朋友。

今日臨夏市

在牙含章和肖煥章的努力下,隴右工委以在蘭州逃避馬步芳兵役者或者旅居蘭州市的有公開職業(經商、小公務員、企業雇員以及個別中下級軍官)的臨夏籍人員為主要成員,在蘭州市建立了兩個臨夏支部,一個是楊松軒支部,負責人楊松軒;另一個是侯巨卿支部,支部書記為牙含章少年時的朋友——侯巨卿(臨夏縣土橋鎮侯段村人)。

臨夏支部和隴右工委的聯絡點設在臨洮城內一處以售大烟為掩護的小商店,聯絡員為地下黨員黃玉堂,此人為人十分可靠。

意識到巨大危機的牙含章和肖煥章馬上行動起來。

為了證實侯巨卿可能叛變的推測,知道黃玉堂親戚家的牙含章和肖煥章先連夜找到了躲避於南鄉的黃玉堂,聽取了他的詳細彙報。彙報後黃玉堂慶倖道:“幸虧臨洮城裡真有個康明德,不然我這次即使燒不死,也要拉到蘭州活埋掉。”

聽說黃玉堂安頓好他的妻子兒女,牙含章臨行前留足了黃玉堂養傷的資金,囑咐他安心養傷。

現在,急需要知道蘭州到底發生了什麼情况。

當時,西安已經解放,自1949年5月起,第一野戰軍開始了進軍甘肅的一系列戰鬥,囙此蘭州的軍情十分緊急,敵人對進入蘭州的人員盤查十分嚴厲,對於稍有懷疑者則即行抓捕。

今日蘭州

鑒於這種情況,牙含章覺得派遣一個年輕婦女打扮成富商官僚的闊家後小姐,才能不致引起懷疑,從而完成這個任務。

考慮好久,牙含章放弃了從臨洮女子師範地下支部的大量女黨員中選人的想法,他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被他選中的女青年名字叫牛友蘭,是臨洮城內人,西北師範學院體育系畢業,在校學習時就加入了地下黨。牛友蘭畢業後就職於蘭州護士學校,擔任體育教員,現在因為學校提前放假,她正在家中度假。

牙含章派人把牛友蘭叫到了臨洮城外。

他先瞭解了一下牛友蘭的思想狀況,聽到她堅決勇敢地回答後,牙含章直接交待了這次到蘭州去的任務:到蘭州去主要瞭解一下最近蘭州大逮捕的情况究竟怎樣?敵人抓到了哪些人?破壞了哪些支部?牙含章還特別告訴她,叫她找些住在蘭州的臨夏人,打聽一下侯巨卿是否被捕了?

牛友蘭信心滿滿地表示:“完成這個任務不成問題,因為我在蘭州有好多同學是臨夏人,一打聽就清楚了”。

牛友蘭果然不負眾望,圓滿完成任務歸來。但她回來以後帶來的消息更令人震驚。

馬匪正在蘭州進行大搜查、大逮捕。據說逮捕的人超過兩千了,侯巨卿也確已被捕!而且隨後還逮捕了許多臨夏人,但人名字她沒有一一記清。

四、誰是叛徒,誰又是真正的告密者?

牛友蘭從蘭州帶來的消息似乎證實了馬匪從蘭州派軍隊來抓黃玉堂,肯定是侯巨卿供出的初步的判斷,也似乎證明了侯巨卿是一個軟骨頭,在敵人的嚴刑拷打下,在殘酷刑罰的折磨下,經不起考驗,最終叛變了革命,叛變了黨。

在牙含章看來,侯巨卿不僅把臨夏支部的全部黨員都出賣了,還置自己這個曾經少年時的朋友——如今的上級領導於不顧,出賣了衕誌和朋友。

兩個月後(1948年8月),臨洮縣那個被抓康明德的出現,給牙含章提供了有關侯巨卿叛變的新的細節。

擔任臨洮縣委書記的牙含章在組織動員地方“支前工作”時,接見了來訪的替自己慘遭迫害的真正的康明德,瞭解到了一些關於侯巨卿叛變的詳情。

這個求見牙含章的康明德四十多歲上下,衣衫襤褸,面色憔悴。他向牙含章講述了自己在監獄裏遭受的種種非人的折磨:抽鞭子、壓杠子、砸光光、上烙鐵。由於他怕自己認了後遭活埋,囙此一直不敢誣認。後來審問他的馬匪特務人員見他如此堅決,就威脅地說道“侯巨卿已經供出你了,你能抵賴得過去嗎?”

康明德一聽,要求讓侯巨卿過來當面指認自己。經過當面對質,滿臉滿身是血的侯巨卿搖頭否認了眼前這個康明德非真正的“康明德”,他這才得以逃過一劫,於四五天后被釋放。

但是,康明德的擔子和貨物全部被馬匪軍的特務人員沒收了,一家五口人就此失去了賴以生活的生意本錢。聽到這裡,牙含章對康明德做了一番勸慰,也拿出了一些資金作為對頂替自己和救了黃玉堂的補償。康明德拿了五十塊銀元,喜出望外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次見面讓牙含章再一次確認侯巨卿已經投敵叛變。

但是,從實際情況來看,他認為侯巨卿主動投敵的可能性並不大,應該是有人告密後才被捕的,那麼現在又出現了兩個極其嚴重的新問題:侯巨卿是為什麼被捕的?這個告密者又是誰呢?

從此,衕誌和戰友犧牲的血債以及這兩個問題一直在他的腦海裏纏繞,讓牙含章一想起就心裡非常沉痛。

臨近解放的這次破壞使得臨夏地下黨兩個支部的許多衕誌被捕後於7月25日慘遭殺害,人數達十五、六人之多。其中就有楊松軒、侯巨卿、唐仲繩、申志鈞、朱亮(國民黨甘肅保四團營長)、黎瑞亭(牙含章少年時的摯友)、牙克新(牙含章侄子、王仲甲女婿,犧牲時29歲)。

大河之城——蘭州

遇害者大都是都是經牙含章審查後發展起來的臨夏縣籍地下黨員。人員裡面有沉穩忠誠的年長者,也有朝氣蓬勃的青年;有牙含章少年時的摯友,也有他最愛的親人。不幸的是這些革命者犧牲在了人民解放戰爭勝利的前夜,為甘肅人民的解放事業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五、告密者徐懋學是誰?

1958年,牙含章從西藏調動到北京,在中國科學院民族研究所任職。

有一天,甘肅省公安廳的兩位幹部來訪,談起了一個叫徐懋學的人的問題,他心中的那個疑問才有了答案。

侯巨卿被捕的告密者就是徐懋學。

1958年,甘肅省公安廳組織人員整理敵偽檔案時,一個叫楊權的工作人員在翻閱國民黨警備司令部檔案時,突然發現了關於臨夏支部被破壞的全部檔案,其中包括侯巨卿的供詞,因為其中就談到了自己的父親。

蘭州

作為楊松軒烈士的兒子,楊權發現徐懋學是臨夏支部被破壞的罪魁禍首,正是徐懋學向其姐夫趙瓏的告密,導致了臨夏支部遭到幾乎徹底的破壞。

徐懋學,臨夏城區人,原為國民黨西北馬政管理局任上尉科員,但他更是蘭州警備司令部副司令趙瓏的妻弟,而且同時被委任為額外少校稽查員,暗中從事破壞中共地下黨的特務工作。

1949年5月,徐懋學接受任務後返回家鄉,偽裝進步,於同月二十九日由曹稷農介紹混入黨內,暗中監視窺探中共地下黨的活動。此後,徐懋學回到蘭州,由牙含章介紹到在蘭的侯巨卿支部。時隔不久,徐懋學向其姐夫趙瓏密告了地下黨員的情况。稽查處根據其密告,又在侯巨卿家派出暗探馬玉傑繼續監視地下黨的活動。

1949年7月11日,中共臨夏在蘭地下黨兩個支部遭到破壞。

而徐懋學則為了掩人耳目自保,施以苦肉計同時被抓了進去,後由其父徐友生(趙瓏岳父)保釋出獄。蘭州解放後,徐懋學恢復了組織關係和生活,重新混入黨內。後由甘肅省委組織部介紹到青海省,又由青海省委組織部分配到青海軍馬場工作,幾年後升任為軍馬場副廠長。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1958年,甘肅省公安廳對國民黨偽蘭州警備司令部檔案的全面整理,讓徐懋學徹底露出了狐狸尾巴。經調查落實後,徐懋學被押解回蘭州,開除黨籍和公職,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六、侯巨卿叛變了嗎?

本文前文關於侯巨卿叛變的講述,均根據牙含章《隴右地下鬥爭》一書內容,說出來作為資料供大家參攷。

但是,進入新世紀後,衝破層層的歷史迷霧,有關機构已經對侯巨卿是否叛變做出了新的判定。

經侯巨卿之子侯尚文多次舉證申訴,臨夏州、縣組織、民政部門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調查核實,2001年5月,臨夏州委確認侯巨卿為中共地下黨員。2003年12月5日,省民政廳同意追認侯世卿為革命烈士。同時,甘肅省政府向臨夏縣政府傳發《革命烈士通知書》,準予侯巨卿為革命烈士。

關於如何判定侯巨卿為烈士的細節資料,由於條件局限,我們無從知曉。但,我們應該相信相關部門和組織也不會隨便做出草率决定的,這個結論一定是站在更為廣泛的角度,根據證人和資料做出的。例如,至少從侯巨卿慘遭割耳、割鼻、砍斷雙手等酷刑折磨來看,在敵人的嚴刑逼供下,他是沒有屈服的。比如,從物證來看,那份供詞的真偽鑒定也應該是一個突破口,因為,既然徐懋學能做出苦肉計,同樣,特務機關以供詞作為反間計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蘭州中山橋

同時,我們也要理解,作為曾經在隴右地區堅持了近乎三年地下鬥爭的牙含章,在當時殘酷的鬥爭形勢和複雜情况下做出回憶錄中的以上判斷,也是有其道理的。畢竟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很多經驗教訓都是血的代價換來的。

七、結論

今天,當我們回首往事,靜心沉思後發現,臨夏地下黨在蘭支部的折損教訓是慘痛的。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在勝利在望的時刻,黨組織在發展壯大自己中忽視了組織的純潔性,從而為敵鑽空所致。

英烈的光輝歷史不應被湮沒,謹以此文獻給那些曾經為隴原大地獻出生命和青春年華的革命者。

參考資料

《隴右地下鬥爭》(牙含章著)、《牙含章傳》(郭正清、郭曉梅著)等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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