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凱風
有都市在擴張,有都市在收縮。
01
全國第一個“財政重整”的地級市來了。
日前,黑龍江鶴崗市發佈了一則通知:“因鶴崗市政府實施財政重整計畫,財力情况發生重大變化,决定取消公開招聘政府基層工作人員計畫,敬請理解”。
因財力情况而取消基層招聘,這是鶴崗繼房子跌回白菜價之後又“誕生”的另一個新紀錄。
作為煤都,鶴崗因煤而興,又因煤炭資源枯竭而衰。隨之支柱產業衰退,經濟、財政、人口都出現明顯收縮,而房子也隨之跌回了白菜價。
如今,鶴崗的GDP還未回到10年前的峰值,而每年的財政收入僅有20多億,相當於財政支出的1/6左右。
當地人口也在持續流出。第七次人口普查資料顯示,鶴崗常住人口從2010年的105.8萬人下降到2020年的89.1萬人,减少15.81%。
受基本面影響,鶴崗房價跌到了全國最低,土地財政難以為繼。
現時,鶴崗一套房子最低只要3萬元,房價僅有2000元左右,深圳一套房子在鶴崗能換幾棟樓。
囙此,鶴崗被視為典型的收縮型都市,而像鶴崗一樣的都市不在少數。
僅僅東北,在30多個地市中,過去10年,僅瀋陽、大連、長春3地人口正增長,其他地區全部負增長,降幅最高的高達30%。
所以,支柱產業不再,財政無處增收,賣地收入也完全指望不上,鶴崗財政重整的出現就不是偶然了。
事實上,對於收縮型都市,發改委早已明確,收縮型都市要强身瘦體,轉變慣性的增量規劃思維。
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債務困境。
02
無獨有偶,前不久,河北霸州市因大規模亂收費等問題被督查整改。
據通報,為彌補財力問題,當地違規向下轄鄉鎮下達非稅收入任務,組織開展運動式執法,僅11月13個鄉鎮當月入庫罰沒收入,就高達1-9月月均罰沒收入的80倍。
這背後,與環京樓市持續低迷不無關係,這在《房價連跌4年多,有人弃房斷供……》一文有詳細分析。
房價持續走低,導致土地流拍率攀升,當地賣地收入大幅銳減。
據克爾瑞數據,2021年霸州共供應90宗地,成交53宗,流拍率約41%,成交總價約14.3億元。
這也充分說明地方政府的財政困境,更說明了房地產是如何與地方經濟深度捆綁的。
可見,無論是鶴崗還是霸州,都遭遇了經濟增速放緩、財政收入下滑、賣地收入大幅銳減等問題。
面對財政困境,亂收費顯然不是解决之道,而財政重整則是最後不得不進行的選擇。
03
財政重整,不等於政府破產,但足以說明債務擴張到了盡頭。
事實上,鶴崗不是第一個遭遇財政重整的地區。
早在2018年,四川資陽市的雁江區和安嶽縣,就率先實施過“財政重整”,不過這兩個都是縣級組織,而鶴崗是首個地級市。
所謂財政重整,指的是在債務高風險地區,在保障基礎民生支出的基礎上,通過開源、節流、處置政府資產等管道重新實現財政平衡。
暫停政府基層工作人員招聘,正是財政重整的標準流程之一。如果情况更為嚴重,或許還要壓縮辦公經費,乃至核减機構編制、人員。
當然,鶴崗還沒走到這一步。
值得注意的是,財政重整只是階段性應急措施,只要債務風險得到緩解,財政重整狀態即可得到撤銷,資陽的兩個縣區在2019年就已“摘帽”。
那麼,什麼樣的都市必須啟動財政重整?
根據2016年發佈的國辦函88號文,如果一般/專項債務付息支出超過當年一般公共/政府性基金預算支出10%,必須啟動財政重整。
換句話說,如果地方債務每年的利息支出,超過了財政收入的10%,就必須實施財政重整。
資料顯示,2020年,鶴崗市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僅為23億元,而當年財政支出高達136.8億元。
財政支出是收入的6倍左右,地方財力早就不足以支撐正常支出,這部分缺口,要麼依靠賣地收入,要麼依靠來自上級的轉移支付。
鶴崗依靠的正是轉移支付。
2020年鶴崗市轉移支付收入為104.6億元,相當於當地一般預算收入的4.5倍多。
同時,2020年鶴崗的地方債務餘額高達131億元,接近財政年收入的6倍。如果債務繼續膨脹,而財政收入持續降低,那麼就會觸及債務重整的門檻。
04
債務問題,不只是鶴崗一地面臨的壓力。
許多地方習慣了擴張性思維,地方債務不斷膨脹,一旦遭遇經濟增速放緩、房地產市場橫盤乃至下行,財政收支就會出問題。
事實上,地方債務居高不下的不在少數,全國只有東部5省債務率在警戒線以下。
根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研究院副院長林采宜的統計分析,在內地31個省份中國,僅上海(67%)、廣東(71%)、北京(78%)、浙江(79%)和江蘇(84%)等五個省市的地方政府債務率位於100%的風險警戒線以下。
相比而言,青海超過500%,黑龍江、寧夏、內蒙古,三個省市自治區的地方債務率超過300%。
事實上,東部地區一直都是財政轉移支付的主力。
根據粵開證券的研究分析,2019年僅有廣東、上海、北京、江蘇、浙江、山東、天津、福建6省對全國財力形成淨貢獻,廣東以8307億元的淨貢獻額位居首位。
必須指出的一點是,財政轉移支付是大國經濟發展的必然。
正如《7個北方大省,“養”活半個中國》一文所分析的,不同地區資源稟賦不一、發展程度不同,東北是大糧倉,西北是能源基地,東部地區的財政盈餘轉移到西部和東北地區,也是均衡發展的題中之義。
不過,只有6省財力淨貢獻,足以說明許多地方的財政難以自給自足。
在這些省份,省會由於資源集聚的因素,財力一般都相對充盈。
而三四線都市由於經濟、產業、人口等基本面的收縮,再加上疫情衝擊,財政收支很容易出現問題。
如果仍舊維持擴張思維,債務仍在膨脹,那麼金融風險就會隨之而來。
05
這意味著,地方政府必須要學會過“苦日子”了。
前不久的重要會議明確提出:
落實黨政機關過緊日子要求,降低行政成本。要堅決遏制新增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穩妥化解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風險隱患,確保財政永續。
這背後,是經濟面臨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减弱等三重壓力的直接影響,但也與經濟從高增速階段走上中低增速階段的背景不無關係。
這會帶來什麼影響?
一方面,債務限制擴張,一些城市大建新區、鋪大攤子向外擴張的玩法,恐怕行不通了。
另一方面,鐵飯碗的“含金量”也會下降。一些人的年終獎、績效津貼肯定要遭遇調整。又穩又高薪,或將成為奢望。
當然,這裡說的是含金量,而不是吸引力。
這幾年,鐵飯碗的吸引力有增無減——
2022年國考報名人數超過212萬人,最終參攷人數142萬人,分別是10年前的1.6倍、1.47倍,雙雙創下歷史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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