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上海影評人:《愛情神話》就是一部新滬語電影,進我的年度前三名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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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近日,電影《愛情神話》在國內院線全面上映,本報也進行連續報導,並專訪了電影《愛情神話》的導演、編劇邵藝輝,五位文化人士走進上海會客廳分享觀後感。從電影票房和觀眾口碑來看,電影《愛情神話》都取得了非常不錯的佳績。Q新聞晨報·周到:最近你曾戲言,《愛情神話》進自己“電影大清單”的年度前三是沒問題的,這個底氣從何而來?

電影《愛情神話》“生活長卷”海報

近日,電影《愛情神話》在國內院線全面上映,本報也進行連續報導(點擊見相關專題報導),並專訪了電影《愛情神話》的導演、編劇邵藝輝(點擊見報導),五位文化人士走進上海會客廳分享觀後感(點擊見報導)。從電影票房和觀眾口碑來看,電影《愛情神話》都取得了非常不錯的佳績。

那麼,如何正確看待方言在電影當中的大量使用?《愛情神話》與之前的滬語電影有什麼不同?這部電影還有哪些不足之處?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上海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劉海波接受了新聞晨報·周到專訪。

《愛情神話》進我的年度前三沒問題

Q新聞晨報·周到最近你曾戲言,《愛情神話》進自己“電影大清單”的年度前三是沒問題的,這個底氣從何而來?

A劉海波:我評判一部電影的好壞與否,主要還是看其藝術上是否具有創新性。有一些商業電影儘管票房很高,但是在藝術創作方面存在非常明顯的瑕疵,漏洞比較多,那這類電影就不會進入我的“電影大清單”;但《愛情神話》這個片子,一方面,它的藝術完成度非常高,堪稱圓滿,屬於製作精良、藝術精湛的行列;另一方面,它幾乎全片使用滬語對白,不是像以往影片裏偶爾插入幾句上海話作為調料,而且非常接地氣,不尬,這在新世紀後二十年的國產電影裏絕無僅有,給中國電影貢獻了新東西,囙此,進入了我的年度電影前三名,順便說一句,正在上映的《雄獅少年》也占了一個名額,至於最後一部嘛,這裡先保留些許懸念。

要允許方言在電影中使用,允許探索

Q新聞晨報·周到近幾年,我們看到一些方言電影開始出現在銀幕上,你個人認為方言電影能成功嗎?

A劉海波:說到方言電影,其實它具有多重的功能。比如在早期的滑稽戲裏,方言電影只是一個製造一種區域特色、並兼具搞笑功能的手段;發展到後期,方言電影主要承擔了增强現實主義的功能,也就是說說方言而不是普通話更符合角色的日常生活,例如賈樟柯導演的主人公總是說山西話,因為故事空間在山西,讓人物說方言意味著這個人是從泥土裏長出來的,不是從作者的腦袋裏編造出來的。

賈樟柯導演的《山河故人》演員對話包括了山西話和上海話

那麼方言電影還有第三個功能,就是它作為一種藝術特色,作為一些導演的風格,並不必然與生活有關,例如許多粵語片和東北話、四川話的片子,都是類型片,有些人物說某種方言,往往也是呈現人物的類型化特徵。所以,不能籠統的說方言電影能不能成功,但從藝術多樣性的立場上說,要允許方言在電影中使用,允許探索

我們可以稱之為“新滬語電影”

Q新聞晨報·周到提到滬語電影,很多人會提起1994年的《股瘋》,你覺得《愛情神話》與《股瘋》相比,有什麼异同嗎?

A劉海波:《股瘋》是一部被上海觀眾津津樂道的滬語經典,但那只局限於上海地區,事實上,那部影片在全國發行的仍然是普通話版,彼時國內觀眾還不習慣看字幕電影,所以影片做了兩個版本。但今天的《愛情神話》就不一樣了,只有一個滬語版,聽不懂滬語的看字幕。為什麼《愛情神話》不像《股瘋》一樣配普通話了呢?一來是觀眾看字幕的習慣已經被培養起來了,更重要的是《股瘋》表現的是股市熱這個時代大話題,還有劉青雲這個香港搭檔講不來上海話,許多底層小市民炒股的癲狂表現用的都是滑稽戲的套路,所以普通話版雖然損失了些滬語表達的市井氣,但精髓並沒有丟。

但是《愛情神話》不一樣,這部以當前上海有錢有閑的中產中年男女為主人公的感情電影,沒有命運的大起大落,沒有强烈的戲劇衝突,精華全在幾個中年男女的欲言又止、話裡有話的言語中,這不是一部動作電影和情節電影,是一部對白電影,而其中細膩情感的微妙之處、美妙之處只有滬語才能傳達出來,用句上海話來說,只有滬語才有這個“腔調”,才能表達出這個“腔調”。

電影和文學一樣,都是有“口音”的,這一點也不奇怪,當年蘇軾的朋友評估蘇詞和柳永的詞時,就說過:“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蘇東坡)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個“口音”用之個人恰當,用之方言更如此。從“含滬量”的百分比看,《愛情神話》要更勝一籌,可以稱為“新滬語電影”了。

(編者按:所謂“含滬量”指影片的上海元素有多少,包括故事題材、主創團隊、取景空間、語言文化等,包含了多少上海元素,呈現了多少上海風韻,一句話,上海味道足不足)

劉海波教授對《愛情神話》的手寫點評:《愛情神話》就是一部新滬語電影——創造“含滬量”新高的電影

Q新聞晨報·周到要求今天的電影演員去流利使用上海方言其實很難,上海方言屬於吳語語系,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A劉海波:我們首先要承認一個現實,就是中國之大,包含了很多不同的地域文化區,上海作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有自己的海派文化,有很多跟其他地域不一樣的文化特色,這個地域文化特色在我們的待人接物、言談舉止中,而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載體。所以,這部電影要表達一批上海中年男女的情感故事,那裡邊的分寸,那裡邊細膩的地方,可能只有用上海話才能精確表達出來。

我覺得看方言電影和學方言還不是一回事情,上海話對我這個北方人來說,學起來就非常困難,但是看方言電影,由於有字幕,觀眾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肯定也有文化折扣,一些外地觀眾可能get不到一些方言特有的梗兒,有一些特別細膩的味道的確是要熟悉上海方言、熟悉海派文化的人才能體會到。但這個沒辦法,這就是藝術必然的一種遺憾。

有國際性的一面,也有上海的烟火氣

Q新聞晨報·周到這部電影取景主要在“巨富長”地段取景,我們有嘉賓認為主要是講述住在老洋房裏第三代人的內心世界,是否在表現上海方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A劉海波:我個人認為,上海作為有2400多萬人口的一個大城市,有不同的階層和不同的群落,不同群落會有不同的文化背景,這個城市本身是一個包容的都市,一個駁雜的都市。就這部電影來說,因為取景主要還是在“巨富長”地段,這些老洋房裡邊的人的的確確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有自己的文化圈子,他可能跟居住在曹楊新村、浦東張江的人的生活習慣和文化圈不一樣。

我覺得這部電影肯定無法涵蓋全部的上海人,但是它呈現了上海特別重要的一個側面,裡邊有一些東西,可能就是人們理解的那個上海或海派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這部電影大家不能求全責備。你看,包括上海國際化的一面,上海弄堂烟火氣的一面,上海的男男女女,女性相對來說具有獨立強勢的一面,而男性比較溫柔、溫和,具有顧家的一面和不那麼大男子主義的一面,我覺得這部電影都已經為觀眾精彩展現出來了。

幾個老戲骨言談眉眼間把那些刻意給遮上了粉底

Q新聞晨報·周到我們相信任何一部電影都有自己的不足之處,作為電影評論人,你怎麼看這部《愛情神話》的缺點?

A劉海波:如果說這部電影有不足的話,我其實是覺得還不够坦蕩,在這部電影裏還有一些“配方”,我覺得稍微刻意了,有些地方做的太像戲了,太為了呈現上海的腔調和凸顯它國際化的一面,那難免就會拿腔拿調,過猶不及,稍微有一點點硬了。

包括小鞋匠飆英文秀哲學,兒子做美妝達人,洋小囡懟上海話,老烏秀傳奇。凸顯兒子這一代年輕人,塑造了一個所謂的美妝達人,當然有一些年輕人是這個樣子,但是太凸顯了,稍微就覺得有點兒刻意。老烏的這個傳奇故事,我們知道是有一些原型的,但是在這個電影裏這麼凸顯呢,有一點點裝腔作勢。好在幾比特老戲骨啊,他們的眉眼之間,唇齒之間,把那個上海的味道、上海的韻味兒、上海的魅力,都給我們呈現出來了,把那些刻意給遮上了粉底。所以我說,這是一部瑕不掩瑜的電影啊,我本人還是非常喜歡。

我已經向很多外地朋友安利了這部電影

Q新聞晨報·周到:聽說你一眼就看出自己學生在電影裡面客串一個角色,你有去問他嗎?

A劉海波:對,因為這是在上海拍的一部電影嘛,所以有很多上海的專業學生在劇組參與拍攝。我有個學生在電影裏客串了一個不說話的角色,但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後來我找這個學生問了,她非常高興參與了電影,也很高興能被自己的老師認出來。

Q新聞晨報·周到:作為在上海工作、生活的山東籍電影人,你會向那些外地的朋友推薦這部電影嗎?

A劉海波:我自己非常喜歡這部電影。我已經向很多外地朋友安利了這部電影,我希望,如果大家想瞭解上海文化,其實是可以看看這部電影的。

專家個人簡介

劉海波,山東人,2003年獲復旦大學文學博士學位,現為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並擔任上海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主要研究領域包括電影理論與責備,中國電影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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