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淩馨郝欣宇

編輯/王小

“之前家裡已經買了很多菜，準備吃完再去買。昨天朋友到量販店去看了，物資很豐富，沒必要再囤。現在就是等社區通知我們再下樓測核酸”，已經居家辦公兩天的王木（化名）迅速適應了“自我隔離”的生活。

2021年12月23日，是西安全市社區（村）、組織封閉式管理首日。此前兩日，西安確診病例數分別達到52例、63例，陝西省疾控中心主任劉峰承認，疫情已在西安“形成一定規模的社區傳播”，進入病例報告高峰期。

急於出城的徐玲（化名），在不斷奔波，因為一些私事，她要離開西安前往外地。在12月22日召開的西安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公佈了新規定，要離開西安，不但要有健康碼綠碼和48小時核酸檢測陰性證明，還要提供組織（街道）證明及相關審批手續。所在街道工作人員告訴她，截至12月23日14時，暫未接到上級相關通知檔案，無法開具證明。

臨近節日和學校放假，疫情防控壓力很大。進出西安市的交通通路陸續限制通行。交管部門在“一場五站”和國省幹道、高速路口等加强查，對非必要離市人員進行勸返，確需離市的，同樣要出具上述證明。

12月17日晚，西安出血熱疫情又突然受到各方關注。這是一種臨床表現以發熱、出血和腎損害為主要特徵的傳染病，每年11月至次年2月為發病高峰。

突然面臨新冠和出血熱雙重疫情的西安都市防控體系，面臨考驗。

已知三條傳播鏈

西安的疫情防控政策是12月20日起突然收緊的，要求市民持48小時內核酸陰性證明方可上班。當天，該市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達42例，較前一日新增一倍。

這一變化建立在西安12月18開始的首輪全員核酸檢測結果的基礎上。20日的新增病例中，至少11人系主動接受檢測被發現，部分行動軌跡現時未與已知傳播鏈條產生交集。

西安本輪本土疫情首例確診於12月9日，感染者為境外人員隔離飯店瑾程飯店工作專班成員。該飯店曾接待由巴基斯坦伊斯蘭馬巴德入境班機PK854的乘客，上述工作人員在12月5日至12月8日為核酸檢測陽性乘客房間開展消殺工作。

截至12月16日，班機PK854的乘客中有6人確診。陝西省疾控中心共對36例本土病例標本進行測序，全部為德爾塔變異株，均與上述境外輸入病例高度同源。

換言之，新冠病毒在西安本土的傳播，或許始於12月4日。不過，圍繞前述飯店工作人員展開的排查沒有發現新的感染者，當時是否對機場進行了排查，當地相關部門暫未透露。

“從現在有結果看，可能飯店中也有其他人受到了感染但沒被發現，甚至12月4日下午在機場就發生了交叉感染。”病毒學家常榮山懷疑，在最初的流行病學調查範圍之外，新冠病毒已在暗中傳播。

常榮山推測的依據是，自12月20日開始，西安就有一些確診病例是主動接受核酸檢測時暴露，並呈點狀出現，無法判斷他們屬於哪一條傳播鏈。他預測，未來幾天，西安的新增病例數仍可能保持在50例以上，甚至更多。

本輪疫情暴發以來，西安出現了三條明確的傳播鏈條。第一條，是隔離飯店工作人員，12月9日確診；第二條，是12月12日在例行檢測中發現的某門診藥房工作人員；第三條，是12月15日開始暴發的長安大學家屬院傳播鏈。

其中，長安大學家屬院傳播鏈已明確與機場相關。12月4日下午，PK854抵達西安機場，該傳播鏈上最早發現的兩名病例，當天14時至17時也出現在西安機場，於T3航站樓和停車場停留。

長安大學家屬院最早的兩名感染者被確診後，西安機場9796人接受了核酸檢測，均為陰性，環境樣本檢測情况未公佈。但是，當晚有兩名乘客由西安機場乘機前往深圳，在抵達廣東東莞後，被檢出核酸陽性。

此前，在深圳機場的模擬實驗顯示，即使用隔板將入境人員與國內旅客隔開，病毒仍可通過氣溶膠經中央空調系統遠距離傳播。

12月12日被確診的門診藥房工作人員傳播鏈，迄今尚未明確源頭或與其他傳播鏈的交集。

從12月4日到18日，病毒可能已在西安暗中傳播了兩周時間。12月18日，“西安發佈”官方微信發文稱：本輪疫情具體傳播過程尚不清晰，各傳播鏈之間缺少明確關聯性，後續疫情仍處於快速發展階段，疫情傳播風險較高。

需要更多流調人員？

西安一度嘗試把疫情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這是一個有1300萬人口的大城市，也是中國西北地方的交通樞紐，一旦“暫停”影響重大。

12月9日發現本輪首例新增本土病例，直到12月15日單日新增病例數增至4例，西安市在當天傍晚宣佈，將三處區域陞級為中風險區，包括七個商鋪、兩處住宅樓及一處家屬院。

“過去兩周發現的病例比較少，儘量不影響都市的正常運轉，這樣的防控政策在當時還是有道理的。”常榮山向《財經·大健康》分析。

問題是，西安疫情集中暴發於雁塔、碑林、未央、長安四區，均在主城區，人員流動性大。而在PK854班機抵達西安兩周時間內，這些人仍然照常生活，乘坐捷運、公車，出入各類公共場所，直到12月18日，室內娛樂場所暫停營業。

常榮山指出，精准防控要建立在精確的流調結果上，但從現時的疫情發展態勢及已公佈的部分病例活動軌跡看，西安沒能做到這一點。

西安已公佈的病例行動軌跡詳細程度差異較大，部分精確到幾點幾分，但也有個別人員的行動軌跡出現了長達8天的空白，且並非居家或集中隔離人員。

“流調是一項專業的工作，要靠人問出來，而不是靠所謂’大數據’或’時空伴隨’，這是很需要經驗的。”據常榮山瞭解，上海有約3000人的流調隊伍，一旦發生疫情就全員啟動，在全市內尋找可能的暴露點，而不是局限於某個區域。

“像西安這樣千萬人口的都市，至少需要1000名專業的流調人員，現時看，這項能力還需要一次徹底的提升。”常榮山說。

最大的問題可能出在機場或飯店，180人的班機中出現了6名確診患者，常榮山認為，這是一個明顯的訊號，提示疫情防控人員對該班機和相關工作人員的每個行動軌跡加强消殺，並回溯他們的工作細節，“國內和國際航班或區域之間有沒有交集？工作人員之間是否有交叉？”

12月21日，雁塔等區部分區域實施管控，要求居家隔離，可以每兩到三天出門購物一次，但須限制在管控區內。12月22日傍晚，西安市首長部門宣佈，自12月23日零時起，全市所有社區封閉管理。

防控需要每個人的配合

與新冠疫情同時出現的出血熱，初期症狀也與“感冒”類似，這加大了防疫難度。

11月末，西安疾控中心發文稱，“今年入冬以來，我市各大醫院已相繼接診多例出血熱患者。”

這種傳染病，很難人傳人。它最常見的傳染途徑是接觸帶出血熱病毒的動物曾接觸過的食物、水或排泄物。據西安新聞網報導，西安是出血熱重點疫區，每年11月至次年2月為發病大高峰。

治療出血熱沒有特效藥，可以發病早期使用抗病毒藥物緩解中毒症狀，中時針對發熱、低血壓、少尿、多尿等不同時期的症狀給予對症治療。

西安疾控提醒，人群對出血熱普遍易感，在常有野外工作的農民，或從事農業產業、糧食加工的工人以及學生等群體中發病率高，接種疫苗是個人預防最有效的辦法。

12月17日晚，西安出血熱疫情突然在社交平臺受到關注。同時，多地醫護人員馳援西安的消息也在傳播，當地媒體西部網當晚報導稱，雁塔區部分區域將自12月18日起採取管控措施。

西安衛生系統未就出血熱疫情作出進一步說明。

雙重疫情壓力之下，加之西安國際口岸，也是中國最大的旅遊目的地之一，2021年前三季度接待旅遊2.13億人次，防控難度高於成都、重慶等同樣位於西部的大城市。

疫情發展到現階段，專家們呼籲當地居民和企事業單位主動配合政府防疫政策，居家辦公，减少流動，同時，每兩天進行一次全員核酸檢測。“否則疫情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清零’，都市運轉受影響更大，長痛不如短痛”，常榮山說。

“德爾塔毒株每兩到三天可以傳一代。假定今天被感染的話，第三天可能會被測出來，所以各地要求出示48小時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後再出入公共場所，這是有一定科學依據的。”一比特病毒學家告訴《財經·大健康》。

“西安是西北交通樞紐，如果猶豫不決，拖的時間久了，西北地方的春運交通會受到大影響。但能果斷決策，這一輪疫情會在2022年1月10日前平息。”常榮山對此表示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