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少年》被吹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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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近日上映的《雄獅少年》是一部不太尋常的電影:這個年頭,大部分電影為了最大程度降低市場風險,都會選擇在上映第一天“捂分”,直到第二天才“開分”。它卻採用了大規模點映的管道提前掀起了波瀾,影片正式上映前一周,豆瓣上就開出了8.3的高分,如今上映一周,評分又上漲了0.1。而在美術、科技上,《雄獅少年》做得也無可挑剔。

近日上映的《雄獅少年》是一部不太尋常的電影:這個年頭,大部分電影為了最大程度降低市場風險,都會選擇在上映第一天“捂分”,直到第二天才“開分”。它卻採用了大規模點映的管道提前掀起了波瀾,影片正式上映前一周,豆瓣上就開出了8.3的高分,如今上映一周,評分又上漲了0.1。

這顯然是口碑行銷的路子,反映出主創團隊對影片質量的極度自信,不少影評人和業內人士提前看過影片後,不禁大為讚賞,甚至將其同此前創紀錄的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相提並論,認為該片具有破20億的潜能。在這種樂觀情緒的推動下,出品方之一的華錄百納股價還一度飆漲了45%。

截至發稿,華錄百納股價走勢

但口碑並不能代表市場,影片正式開畫後,首週末兩天票房加起來不過4000萬上下,總票房預測從最初的3億以上,掉到了如今的2億出頭,但無論哪個數位,同“20億”這個數量級都差了十萬八千裏。主創們和投資者的自信、影評人和從業者的樂觀預期,同市場的真實反應構成了懸殊對比。

劇情與特效

《雄獅少年》的劇情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過於簡單,一句話便能概括:一個因為從小體弱多病、被取了個女孩名字“阿娟”的留守少年,不甘一輩子就在小城市蹉跎,决心做出一番事業來。於是便叫上兩個朋友,組成了一個舞獅隊,立志要在廣州舉辦的一場舞獅大會中奪冠……

整部影片在敘事上,就是一條簡潔明瞭的直線:底層少年覺醒的英雄之旅。

這種“英雄覺醒”故事線十分常見,荷里活無數影片都是遵循此模式。可見劇本創作上很保守,不容易出差錯。

而在美術、科技上,《雄獅少年》做得也無可挑剔。主角阿娟在天臺舞獅時,一縷陽光破曉,從該單一畫面,就不難看出導演對光影效果的運用已經爐火純青。

《雄獅少年》

而在廣角鏡頭下,影片對都市場景的還原精確度也極高:排隊買早點的居民,成群結隊進車間的工人,街道兩側叫賣的攤販,在其間玩耍嬉鬧的小孩……這些畫面完全抓住了生活的精髓。

可以不誇張地說,論場景畫面、視覺特效、細節處理,《雄獅少年》都達到了當今國漫第一梯度的水准,科技上,國內幾乎沒有對手可以與之相比。

接受媒體採訪時,導演孫海鵬表示,《雄獅少年》幾乎所有的畫面都是一體化渲染的,而非沿用以往常見的分層渲染。以男主角阿娟在天臺獨自舞獅到黎明、繼而擁抱都市的鏡頭為例,前景有樹和衣服,中景有高樓大廈,遠景有煙霧和鳥,一幀一體化解算約需十個小時,此一鏡頭至少需要兩百多幀。此外,舞獅的毛髮、夏夜的飛蟲、濺起的水花、掉落的木棉等等雖然皆為鏡頭特效,但也是與相關場景共做一體化渲染的。

“影片中一眼能看出來的特效變少了,但實際上的特效工作和渲染量並不少。此次做特效的難度不在於說有多少鏡頭特效,而在於一體化渲染的解算量特別大。”

《雄獅少年》

故事線簡潔明瞭,特效上不惜成本,可為什麼這部電影的市場反響依舊遠遠不及預期?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問題所在

故事主線只不過是劇本的骨架,骨架之上還需要血肉的填充,才能構成一部成功的影片,這些“血肉”便是細節。然而仔細一看,片中的細節卻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從早年的老電影中挪用來的橋段:

全片的主要故事圍繞在“舞獅”上,開篇也用粵語配音提到了“黃飛鴻”這一概念,毫無疑問是受《黃飛鴻之獅王爭霸》的啟發;

《黃飛鴻之獅王爭霸》

外出打工的父親在工地上出了事故,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也促發了兒子的奮鬥精神,這一段來自《長江七號》;

主角不停地去說服同齡夥伴,讓他們從各自的困境和心結中走出來,最終組成一支競賽隊伍,這一段來自《少林足球》;

為了學舞獅,主角們找到前退役選手“鹹魚强”,後者的外形性格都致敬了《滿漢全席》中鐘鎮濤飾演的廖師傅一角(事實上,這種“大隱隱於市”的落魄高手形象在港片中頗多,常見於武俠動作片);

在參加師父組織的訓練賽時,被看似實力一般的對手故意違規暴打了一頓,對面領頭的還是個看似文弱的“四眼仔”——這一幕同樣來自《少林足球》,相似程度之高,都不能說是“致敬”,簡直就是原樣複製過來了。

《少林足球》

上述部分都關於親情、友情、師徒等情感,愛情元素也有,影片中表現得較微妙,占比也不高。但拆開來看,男阿娟對女阿娟的情感,無非就是底層少年對“白富美”的一種傾慕和嚮往。這類跨越階級的情愫,老香港電影中簡直鋪天蓋地,無須特意舉例了。

平心而論,挪用橋段也不算什麼太大的問題,倘若大方向都是原創,稍許一兩處如此處理,完全可以理解為“致敬”。譬如迪士尼的經典動畫《瘋狂動物城》就致敬了《教父》的場景和配樂,逗得觀眾會心一笑。問題是《雄獅少年》中這類橋段實在太多,密度大過了頭,就不好笑了,反而會讓觀眾懷疑編劇水准不足,不抄就寫不下去。

除了橋段東拼西湊,更大的毛病出在人物性格的轉折上,以下幾處處理得簡直堪稱災難:

主角本人以及兩個同伴,原本都對自己全無信心,之所以下决心改變,靠的是在天臺上相互說服、幡然醒悟:難道我們一輩子就這樣了嗎?

鹹魚强的妻子原本不支持丈夫舞獅,認為一切都應該以賺錢為重。結果突然就被丈夫偷偷帶孩子訓練的場面所感動,後悔自己當年耽誤了丈夫的逐夢之旅……

《雄獅少年》

人物改變狀態,總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動不動靠著回憶、臺詞、風景來頓悟,實現180度大轉彎,未免太過草率。這種創作風格,不禁讓人想起《神奇寶貝》《火影忍者》等一些日本漫畫來。

漫畫特點在於體量大,動不動幾百章。這類情節即便再無聊,全書占比也不多,讀者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即便如此,大家對這種偷懶式的創作法依然十分反感——例如《火影忍者》中,主角漩渦鳴人之所以被讀者們譏諷為“嘴遁”,就是因為岸本齊史花了大篇幅設計出佩恩這樣一個滿懷仇恨的反派,卻讓他因為鳴人的幾句話就改了初衷,造成了人設混亂及觀眾體驗的崩潰。

相比漫畫,電影更接近5萬字以下的短篇小說,對情節密度和邏輯承接的要求更高。能用動作來推進情節,就別耍嘴皮子,這可以說是電影編劇的入門常識。但《雄獅少年》卻在幾個最關鍵的人物動機轉折處如此處理,將劇本硬傷暴露殆盡,倘若不是不走心,只能歸結為能力不足所致。

橋段東拼西湊,轉折生硬無味,單拎出這兩點來,該劇本便難以及格。

設定混亂

前述問題都只在技巧層面,倘若文宣得當,勉强還能補救。更深層次還是影片的定位出了毛病,這一點直接導致了市場的潰敗。

之前被福斯稱為“國漫崛起”,且確實在市場上引起了一定討論度的動畫影片,要麼如《熊出沒》《喜羊羊與灰太狼》《羅小黑戰記》等,靠著電視頻道上多年積累的觀眾基礎取勝;要麼就如《白蛇》《青蛇》《大聖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等,選擇古典神話形象作為改編藍本,觀眾事先有認知,不至於太過陌生。如此處理,無論影片本身質量如何,至少都能保障一下票房基本盤。

《哪吒之魔童降世》

《雄獅少年》沒有遵循以上所有定規:它既無劇集為依託,本身也不具備任何神話概念,走的是純粹現實主義的路子。這條路國內此前也有過先例,比如2018年初上映的成人動畫《大世界》。該片獲得了第54届金馬獎最佳動畫長片,以及柏林電影節金熊獎提名,然而市場並不接受,最終票房只報收200餘萬元人民幣,堪稱慘澹。

縱觀全球,最受歡迎的動畫電影,如迪士尼、皮克斯的《瘋狂動物城》《飛屋環遊記》等,都是老少皆宜的架空之作。“老少皆宜”這個詞看上去簡單,真正做到卻很難。

以《瘋狂動物城》為例,其之所以成為經典,在全球拿下超過10億美元票房,原因在於除了討論“夢想”這一母題外,還嘲諷了政治正確、黨派鬥爭、種族歧視、刻板印象、烏合之眾、官僚低下的辦事效率……對比、反諷,幾乎扣在了每一句臺詞、每一個動作中,懸念的設定、節奏的推進也堪稱完美。在這一個個精妙的細節上,才構築起了一部全球範圍的成功之作。

當然,這些元素只有成年人才能心領神會,孩子們只消看到兔子裘蒂和狐狸尼克攜手成功破案、戰勝綿羊秘書的過程也就夠了,至於其餘部分,稍許領會一點就是教育上的成功。這正是所謂“老少皆宜”的精髓所在。

《瘋狂動物城》

歸根結底,動畫電影想要成功,的確需要反映現實,但這種反映是通過“隱喻”來間接作用的。直接對現實進行高精度類比,不光丟了動畫片的先天優勢,還新增了不必要的成本——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拍成真人片呢?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雄獅少年》導演就提到:為了做出“烟火氣”的效果,劇組進行了長達一年的采風積累,試圖還原鳥瞰視角下的村落佈局、牆上斑駁效果的形成原理、牆角雜草的生長規律、村莊植被的分佈種類等等。為了使視覺語言同實拍片接近,影片不僅在鏡頭語言設計上應用了很多實拍片的攝影參數,比如機位、景深、焦距、光圈等,都儘量遵循了物理攝像機的設定模式。

只能說精神可嘉,但力氣完全用錯了地方。

更糟糕的是,花了這麼大力氣去類比現實,可故事又恰恰和現實發生了大偏移:

高樁舞獅這一小眾民俗表演為什麼能和“成功”掛鉤?獎金多少?觀眾基礎在哪?為什麼拿了冠軍,就能收穫男主角渴望的尊重?

《雄獅少年》

男主角既然覺得自己沒有出息,對不起父母,那為什麼不走中國傳統的“學而優則仕”路徑,去好好讀書?

這一設定實在頗為吊詭。在中國這樣一個對學習考試如此重視的國度,學校場景覆蓋了每個學齡兒童的絕大部分成長時間,居然從頭到尾都沒在影片中出現過。主角不甘心做一條“鹹魚”,第一反應是舞獅,第二反應是打工,完全沒想到過還有“讀書”這樣一個選項。

這還是現實主義嗎?反映的是哪裡的現實?

再回看《黃飛鴻之獅王爭霸》,其之所以選取“舞獅”為故事素材,本意乃是反諷:清朝時期,外敵犯我國門,然而庸官卻依舊不思進取,還搞出一個“獅王爭霸”來勞民傷財、自我感動。結尾黃飛鴻將金牌擲了回去,為的就是將這種荒誕行為否定。選用這樣的素材,還硬給轉化成勵志片,最基本的文化邏輯就理不通。

“大人為了大顯我民神威而舉辦的這場‘獅王爭霸’,死傷這麼多人,在世人面前,其實我們都輸了。依小民之見,我們不只要練武强身、以抗外敵,最重要還是廣開民智、智武合一,那才是國富民强之道。區區一個牌子,能否改變國運?還請李大人三思。”——《黃飛鴻之獅王爭霸》

外觀上,《雄獅少年》盡可能對現實進行類比和還原;內核上,卻又完全脫離現實,用“舞獅”來試圖將抽象的“成功”和“夢想”概念具象化。與其說這是現實主義,不如說是對現實的意淫式類比,還只類比出了半截,搞得兩頭不沾。這正是《雄獅少年》不被福斯所接受的根源所在。

豆瓣評分和影評人也許會撒謊、會自我感覺良好,但觀眾永遠是公正的。老舊港片的橋段堆砌,日本漫畫式的尷尬轉折,早已過時的敘事手法,混亂顛倒的文化基礎,現實幻想兩頭不搭的故事背景……這樣一系列錯亂的設定下,即使畫面再精緻,製作上再花心思,也難阻市場的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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