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新村處於上海的黃金地段，毗鄰龍華烈士陵園，與上海體育場僅隔著一條內環道路。走近社區，是一排排簇新的6層樓房，往裏走，還有幾幢洋氣又氣派的尖頂兩層樓房，外牆都是鹅黃色與褐色相間的暖色調。綠化賞心悅目，地上劃著停車的白線，車子停得整整齊齊。“地方還是老地方，但眼睛一眨，‘土味’的‘雞鴨村’就成了洋氣的‘小洋樓’，我剛拿到新房鑰匙時還以為走錯地方了，新家還多了9個平方米。老房也有春天啊。”回遷的夏承珍阿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圖說：龍華新村舊改後。趙立榮攝（下同）

夏阿婆帶著記者走進剛剛入住的新居，二室一廳的屋子整潔溫馨，雪白的牆面，地上鋪著淺灰色地板，衛生間也是明亮的淺色調，還做了幹濕分離。“煤衛獨用了，房間明亮了，下雨天不用‘看海’了，家庭衝突、鄰里糾紛少了。”

龍華新村社區是部隊工廠的房子，總建築面積約2.6萬平方米，由8幢售後公房、18幢使用權房組成，總戶數530戶，常住人口2211人。社區裏最早的房子建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由於歷史原因，房子破舊，煤衛合用，社區環境髒亂，屋頂漏水，一樓濕噠噠，以至於很多居民家的牆壁整片整片的發黴。在這個“土味”的城中村裏，不僅有居民“開荒辟土”種的綠油油蔬菜，還有人養了雞鴨“自給自足”，由此得了“雞鴨村”的外號。夏承珍阿婆說：“社區裏還曾發現有蛇出沒，過去的老房子走進去就是一股黴味，周邊鄰居很多都生了大病。”老舊的社區裏，居民中貧困人員多、“兩勞”人員多、家庭衝突多、違法建築多，其中，僅存量違法建築就有170多處。徐匯區龍華街道龍華新村居民區黨總支書記吳菊玲告訴記者：最誇張的是14平方米“長高長胖”，搭成了160多平方米的二層小樓。

為了加快都市更新的步伐，提升龍華歷史風貌區整體品質，多管道、多途徑改善市民居住條件，徐匯區决定對龍華新村實施整體舊改，舊房推倒重造。舊改被稱為“天下第一難”，拆落地項目卻比舊改還要難，因為缺乏政策支撐，只有一家一戶到居民家做工作，讓居民同意、滿意才能實施。“拆落地”，是指居民先搬離老房在外租房過渡，由政府將老房拆除在原地重建，待房屋竣工後居民再回搬，項目意向、改造方案和簽約率必須征得以上的承租人（產權人）100%同意。吳菊玲說：“我們不但要讓居民歡歡喜喜搬走，還要讓居民在改造後滿意回搬。”但往往這個時候，鄰里衝突、社會矛盾、家庭衝突就會統統爆發出來。

項目推進中最大的“攔路虎”是拆違，社區不少居民存在兄弟合住、三代同堂等實際困難，也有的家庭有大病、失業，以租養家，更多的是為改善自身居住困難而建。龍華街道成立專門小組，召開居民會議，文宣政策、方案，同時挨家挨戶上門排摸房屋資訊和家庭情况，形成“一戶一方案”。街道還主導成立了包括區房管局、部隊工廠和龍華烈士陵園等組織在內的龍華烈士陵園周邊綜合治理指揮部，指揮部充分協調各方資源，很快找到“最大公約數”。街道各部門也“助力”，充分利用廉租房、公租房等政策，鼓勵有條件的居民申請，對有大病、生活條件困難的居民給予政策內的救助，最大程度解决居民的生活困難。對三代同堂或有特殊需求的居民，通過鄰里調劑的管道，讓他們各取所需，選到心儀的樓層，讓他們感受到政府的關愛。

居民區黨總支書記吳菊玲是2019年8月“臨危受命”調到龍華新村社區的，都知道這個地塊複雜不好做，項目剛開始，就有人向吳菊玲“吹風”：還是做一幢算一幢，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强的吳菊玲不服氣了：哪有半途而廢的事！每天下了班和雙休日，她就和街道、居委同事一起上門，“今天這兩個人上門，做不成功，明天換兩個人再去。面對不合理訴求，我從不正面‘杠’，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最多的一戶家庭她上門跑了10來回，最長的一次談心長達6小時。

吳菊玲到任的第四天，居民鄭老伯就上門給了她個下馬威：“你是新來的書記啊，你們要舊改，我沒錢租房子，到養老院也要預付5萬元。我們堅決不搬的！”吳菊玲跟著老人去他了家，踏進門她大吃一驚，這對同是79歲的老夫婦家裡除了一堆過期的保健品外，可說是家徒四壁。兩人多年來深陷保健品“旋渦”，已無法應對正常生活，老人欠了10多萬元後被銀行起訴，又向鄰居和親屬借了好幾萬元。“您為啥買那麼多保健品啊？”“我靠保健品‘續命’的，高血壓腦梗一次，就是保健品吃好的。”吳菊玲先安撫他，“您別急，5萬養老院的保證金我私人借你。您要配合舊改啊，改造後環境好了，你的身體也會好起來的。”不經意的一句話讓鄭老伯的眼眶熱了，原來，兒子已經和他不來往，姐姐也過世了，看到素未謀面的吳菊玲如此熱心腸，他感覺像是找到了親人，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吳菊玲又帶著鄭老伯到醫院，發現他血壓很高，醫生叮囑老人科學就醫，不要再吃保健品了，鄭老伯就此“戒”掉了保健品。吳菊玲又馬不停蹄聯系起訴的銀行，她墊付了銀行欠款，請他們免去滯納金，最後銀行撤訴。細心的吳菊玲再牽線搭橋，緩解鄭老伯的父子關係，現在兒子也開始慢慢關心父親了。鄭老伯的心結打開，很快簽約搬家。老人的妹妹說了一句肺腑之言：“我們家人十幾年都沒做通的思想工作，吳菊玲兩個月就做到了。”

過渡要找房子，但因為過渡時間不長，居民中還不少高齡獨居老人、生大病的居民，沒人肯租房給他們。街道和居委工作人員跑遍附近的房屋仲介，收集了租房資訊供居民選擇，有些老年人希望租住地離醫院、菜場近一些，大家也一一滿足他們的要求。工作人員又排摸街道轄區內居民可供出租的房屋，為雙方牽線搭橋。針對部分行動不便的高齡老人，還協調養老院暫時安頓他們。

龍華街道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龍華新村社區總共拆除了173戶居民的存量違建，建築面積3250平方米。明年春節前，社區居民都將搬入新居，改造後每戶居民新增了5至9個平方米不等的面積，都有了獨立的煤衛設施和更加合理的空間佈局。社區內還將配套鄰里匯、社區食堂、日間照料中心、衛生中心等，未來再考慮為社區加裝電梯。

新民晚報記者袁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