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愛知縣豐田市，全球知名的汽車城。最近，上汽集團華域視覺公司克服疫情困難，將聚焦技術研發的分公司開到當地，與全球最大汽車公司豐田的總部比鄰而居，重新成為其供應商。

  這是華域視覺與豐田汽車的“第二次握手”。

  第一次握手時，這家上海企業的身份還是中外合資公司，外資方為其導入為豐田開發的產品，在中國當地語系化生產。

  如今，完成收購重組後，華域視覺成為完全的中國品牌，它以自主知識產權和雄厚的科技能力，和國際巨頭一起研發新款高端產品。

  “兩次握手間，我們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際化轉型。”華域視覺黨委書記張東馳說。

  “全球競爭”意識

  改革開放後，上海引進桑塔納項目。為實現桑坦納國產化，當時的上汽集團旗下上海車燈廠與全球車燈巨頭日本小糸合資成立“上海小糸”，從配套桑塔納開始，很快成為享譽大江南北的車燈品牌。這便是華域視覺的前身。

  2001年，中國加入WTO。按照入世承諾，中國汽車零部件先於整車行業全面放開外資股比限制。上海嘉定，集聚於此的中外合資汽車零部件工廠很快面臨衝擊。一些跨國巨頭直接將新的獨資公司建在合資公司對門，訂單、客戶自然形成分流，甚至公司管理層也紛紛跳槽。

  正是從入世初期的衝擊開始，“全球競爭”就深深刻在上海小糸的企業基因之中。日本小糸先是在廣州開設了新的獨資公司；2006年上海小糸開拓北美市場，拿下美國通用訂單，又與日本小糸的北美公司形成競爭。

  “按照外資方的規劃，上海小糸就是專注於中國市場。但長此以往，我們的路只會越走越窄。”華域視覺相關負責人說。

  外資佈局調整和商業競爭雙重影響下，上海小糸漸漸失去了日方的資金、科技，以及客戶引流的支持。這意味著如果不形成自主研發能力，等車型更新換代，一代產品淘汰之後，企業將無法開發下一代產品，“只能等待自然老死”。

  叩開關上的門

  合資的“蜜月期”中，上海小糸曾與豐田汽車有過一次握手，只是當時，基本是“不見面的握手”。

  同為日本企業，豐田一直是日本小糸的主要客戶。上海小糸也通過合資方，為豐田供應車燈。但那時與豐田合作，日本小糸做好了一切前期工作，上海小糸只需專注生產，除了交貨對賬，既不需要、也沒機會與豐田進行更多接觸。

  而隨著日本小糸佈局的調整，上海小糸很快與豐田失去了一切聯系。

  先一步感受到入世帶來的競爭衝擊，倒逼企業以更大的决心實現獨立自主、創新轉型。

  一批同行企業在競爭中衰落，另一批像上海小糸這樣的國內汽車零部件企業卻在“與狼共舞”中崛起。它們以上海嘉定、金橋等區域為圓心，在長三角集聚，成為中國汽車產業高速發展的强力支撐。

  2018年，發展壯大的上海小糸反向收購日本小糸合資股份，成為上汽集團完全控股的子公司，並更名為華域視覺。雖然隸屬中國最大車企上汽集團，但按照上汽戰略部署，華域視覺等零部件企業面向整個行業，參與全球競爭合作。

  新公司甫一成立，經營團隊便下定决心——重返日系市場，首先就是要叩開豐田關上的那扇門。

  與豐田重啓接觸不久後，新冠疫情突如其來，給海外業務蒙上陰影。但華域視覺卻沒有動搖，反而在公司專設了豐田項目辦公室。管理層親自掛帥，每週通過視頻連線豐田，溝通科技方案、專案進度。

  今年初，為了爭取豐田新款車型車燈項目，技術負責人仇智平帶上所有資料，先一步前往日本。沒承想，抵達日本後，日本每日新增確診病例超7000人，政府宣佈取消所有國際航班入境。“到了豐田市，才意識到這次談判只有我一個人去了。”仇智平說，當他向豐田展示最新技術時，發現昔日合資方日本小糸，變成了同場競技的商業對手。

  “磨出來”的發展理念

  時過境遷，一切都是陌生的。失去了外資牽線的那層“關係”，中國企業孤身出海，憑什麼吸引全球最大車企的目光？

  答案在細節中。如今華域視覺總部大樓裏，有一個小食堂，特聘大廚，提供五星級飯店水準的自助餐。

  公司規定，小食堂只向主任工程師和外部重要客戶開放。公司其他人員，包括董事長、總經理，均無權在此用餐，從無例外。

  “公司600多名研發人員，是最寶貴的資源，我們堅持給他們最好的待遇和榮譽。”張東馳說，這是汽車零部件業全面開放以來，企業直面競爭，一點一滴“磨出來”的發展理念。

  第二次與豐田握手，打動跨國巨頭的，不光是“單刀赴會”的决心和勇氣，關鍵還是中國企業對技術創新的孜孜以求。

  汽車車燈，從一百多年前的煤油掛燈，到鹵素燈，再到LED燈，一直在變化進步。汽車數位化時代，許多傳統零部件正在消亡，但車燈被賦予更多科技與價值期待。

  與合資方分手後，華域視覺放開手脚，充分利用國內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近年來，它先後斬獲多家歐美汽車巨頭全球重磅新車的高端車燈訂單，在歐美市場贏得口碑。

  這些歐美系汽車巨頭，熱衷新技術應用。比如奧迪就被消費者戲稱為“燈廠”，它對車燈設計研發猶如著迷一般，總是走在全球最前沿。而華域視覺通過長期自主創新，已進入這些前沿陣地。

  “豐田一向以大規模下的品質穩定著稱，但汽車行業大變革時代，全球老大也迫切地求新求變。”華域視覺負責人表示，豐田方面認可中國企業，不是因為它身上有過去“中日合資”的影子，而是它的技術特點與傳統日系企業全然不同。

  再度牽手豐田後，華域視覺請來專家，為企業培訓豐田生產品質體系，研究“第一次握手”時接觸不到的覈心內容。儘管企業已經形成了世界一流的研發、生產能力，但面對全球競爭，他們抓住一切學習提升的機會，早已成為習慣。

  “20年前中日合資時，我們的工程師去日本培訓，在車間裏一個月磨穿鞋底。今天，這種勁頭依然沒有變。”華域視覺負責人表示，下一步企業將繼續提升跨國經營能力，保持科技能力位居世界前列，在世界範圍內進一步打響中國車燈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