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不容忘記:先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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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從“西藏第一村”松西村的火燒雲檢查站開始,沿著瀝青路繼續爬坡前行。坡路平緩,沒有盤山路,沒有回頭彎,在顛簸和搖擺中不知不覺就到了界山達阪標識牌處。同時按照彭德懷建議,獨立騎兵師派一團一連作為先遣連,擔負進藏偵察、設站等任務。1950年8月1日,獨立騎兵師在昆侖山下的普魯村委舉行誓師大會,王震等新疆軍區領導親自為先遣連送行。歷經一個月的千辛萬苦,先遣連於8月29日到達紮麻芒保地區。

從“西藏第一村”松西村的火燒雲檢查站開始,沿著瀝青路繼續爬坡前行。坡路平緩,沒有盤山路,沒有回頭彎,在顛簸和搖擺中不知不覺就到了界山達阪標識牌處。界山因新疆和田和西藏阿裡分界而得名,海拔5347米,是新藏219線上第二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達阪,也是新藏線海拔最高的達阪。

隘口雖然海拔很高,但地勢相對平坦、四野比較開闊,也不險絕,根本沒有達阪之最的風範。就是這樣一座達阪,在新中國成立之初,這裡沒有鐵路公路,甚至連山間的小路都沒。就在同樣的雪域高原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穿越歷史、影響至今的大事。他們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折射的光芒足以穿透歷史長空,照亮人類征服精神世界的前行之路。

1949年新中國誕生不久,面對美帝加緊策劃“西藏獨立”的嚴峻形勢,黨中央發出了進軍西藏的訓示,决定從川、滇、青、新四省,對西藏多路進軍。新疆軍區組建獨立騎兵師,進駐于田。同時按照彭德懷建議,獨立騎兵師派一團一連作為先遣連,擔負進藏偵察、設站等任務。

這支部隊由漢、回、藏、蒙古、錫伯、維吾爾、哈薩克等7個民族組成的連隊共136人,連長曹海林、指導員李志祥、副連長彭清雲。由團保衛股股長李狄三任總指揮兼黨代表。

1950年8月1日,獨立騎兵師在昆侖山下的普魯村委舉行誓師大會,王震等新疆軍區領導親自為先遣連送行。當天,他們僅憑彭德懷托人從香港購得的一張瑞典人繪製阿裡地圖,騎著馬、拉著駱駝便踏上了這片未知的“生命禁區”,踏上了進軍阿裡的漫漫征程。

天寒地凍、高寒缺氧、缺少保障。李狄三不畏艱險、身先士卒,他說:“沒有困難、還要革命军、還要我們共產黨員幹什麼?”翻山越嶺時官兵們為了抵抗缺氧頭疼的折磨,用背包帶和毛巾把頭緊緊紮住;患上了雪盲症睜不開雙眼,就拉著馬尾巴前進;嘔吐不止的時候就强行喝水吃雪;馬匹駱駝倒下了就咬著牙背起物資往前爬;風雪太大,帳篷搭不起來,就裹著毛毯在雪地裏宿營;行軍途中體强的背生病無法行走的,或攙扶體弱的。翻越界山達阪期間,戰士牟寶權,連續背了8個人,最終累倒了再也沒起來,長眠“界山”。歷經一個月的千辛萬苦,先遣連於8月29日到達紮麻芒保地區。

紮麻芒保,位於阿裡地區改則縣西北,距離縣城約90公里,海拔4517米。“紮芒”在藏語中是“駱駝刺”,“芒保”是“多”的意思。“紮麻芒保”意為一個長滿駱駝刺的地方。這裡一年有超過6個月被冰雪覆蓋和七八級的大風,冬季最低氣溫零下40攝氏度。在1米的凍土層上,用火烤地,邊烤邊挖“地窩子”,硬是紮下帳篷,用駱駝刺堆成“圍牆”,建成了革命军進藏後第一個營區。

1950年底、1951年年初,藏北的冬天極其寒冷。世界屋脊的漫天風雪和高山天塹阻斷了先遣連與後方的聯系,130多人和幾十峰駱駝被困荒漠,如雪海孤島——給養中斷、缺衣少藥,沒有糧食和食鹽。每天每人吃兩次稀湯玉米糊糊都很難保證。他們只好以打獵為生,用雪水煮野牛羊充饑;棉衣破了用麻袋縫補,鞋子不能穿了就用馬皮做成“皮窩子”;沒有針線就削尖羊骨做針,用駱駝毛撚線,用獸皮裹體;帳篷破損,就在雪地裏挖“地窩子”避風禦寒。

高原缺氧,官兵長期既沒有食鹽,也吃不飽,更別說能吃上新鮮蔬菜和水果了,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許多官兵患上了肺水腫。先是全身浮腫,從腿一直腫到臉上。再過幾天腫得皮膚裂開口子、雙目失明。過不了幾天,人就沒了。先遣連一個又一個戰士,重複著這樣痛苦的死亡過程。肺水腫雖然兇險,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下根本不至於威脅生命。但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肺水腫”,更不知道怎麼治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士一個個離去。在漫長煎熬的240天裏,特別是1951年春節過後,連隊每天都要死人。其中,一天最多舉行了11次葬禮。一年時間裏,全連共有56名官兵犧牲。大多因為生病無法救治而犧牲,有的因為為全連覓食打獵而犧牲、有的因為救助戰友而犧牲,有的因為饑餓營養不良而犧牲,有的因為雪灾大風等而犧牲……

李狄三是保衛延安和解放大西北的戰鬥英雄,曾3次榮立大功,9次負傷,經不起高原缺氧的折磨,途中邊走邊吐,多次休克昏迷。在紮麻芒保他也沒能逃過這一劫。為了不讓大家擔心,他始終瞞著所有人,臉上帶著樂觀的笑容。他說:“我們就是死,也要把笑作為最後一項任務來完成。”1951年3月,李狄三的病情日益嚴重,浮腫已經到了腰部,綁腿布深深勒進肉裏,和泛黃的黃水浸泡在一起不能解開,連褲子都脫不下來。此時的他躺在炕上已經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支撐起來,卻仍不分晝夜地整理工作日記,為連隊操勞。

5月,李狄三的病情更加惡化。衛生員要把連隊僅剩的一支盤尼西林注射液給他,李狄三堅持要求給其他病號。情急之下,黨支部召開支委會進行表決,在場的5名支委全部舉手。望著5只高高舉起的手,他含著熱淚懇求大家說:“請同志們不要這樣逼我,大家心意我領了。我都成這個樣子了,還用什麼藥?我的病自己心裡清楚,就別浪費藥了。臨死了就別讓我背個不執行黨的決議的名聲了,我懇請同志們把手放下吧!”他最終沒有使用那支盤尼西林。

為了保障先遣連供應和給養,新疆軍區先後調集1700多頭犛牛、毛驢和駱駝給先遣連運送給養和物資,3次翻越界山達阪,除16頭毛驢和30頭犛牛外,其餘全部在途中喪生。

1951年5月28日,副團長安子明率領部隊到達紮麻芒保。李狄三此時已經奄奄一息,掙扎睜開雙眼,示意將日記交給副團長。笑著微弱地說:“可把你們盼來了……”隨後,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年僅38歲。

在李狄三的兩本日記中,記錄了先遣連出發以來歷經艱險,詳細記述了高原行軍、開展羣衆工作、戰士思想工作等方面的經驗教訓和注意事項。日記本中還夾著一張紙,是他在一月前的遺言。

曹海林、彭清雲衕誌:我可能很快就不行了,有幾件事請二比特幫助處理。兩本日記是我們進藏後積累的全部資料,萬望交給黨組織;幾本書和笛子交給陳幹事;皮大衣留給五瓜衕誌,他的大衣打獵時丟了。茶缸一隻留給郝文清,幾件衣服留給炊事班的衕誌,他們的衣服爛得很厲害。金星鋼筆一支,是南泥灣開荒時王震旅長髮的獎品,如有可能請轉交給我的兒子五鬥。還有一條狐狸尾巴是日加馬本送的,請轉給我的母親。謝謝。再見了,同志們!

李狄三犧牲後,先遣連和後續部隊揮師北上,進軍普蘭和阿裡首府噶大克,8月3日到達阿裡。10月進藏部隊組成了以副團長安子明為書記的阿裡分工委,阿裡全境解放。

遺言中提到的五鬥,是李狄三的唯一兒子。據他講李狄三離家12年從未探過一次家,他犧牲後11年家人才知道實情。他沒給家裡留下任何東西,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他的遺像也是按照他兒子的樣子畫的。1975年在中央安排下,李五鬥遠赴西藏阿裡祭奠這個未曾謀面的父親。

李狄三說:“共產黨員就是在黨最困難的時候,向黨要副擔子挑在肩上的人。”136人的先遣連,63人犧牲。他們明知前路兇險,明知前進倒下的可能是自己,依舊不懼生死、堅定前行。什麼是英雄,這就是真正的英雄、人民英雄。70多年後的今天,我們依舊緬懷並銘記那支136人的隊伍,依舊高舉著他們的旗幟奮力前行。不只是出於對英雄壯舉的深深感動,更是他們用“革命理想高於天”的忠貞不渝,用飽含信仰理想之光的無畏犧牲,標定了我們這個國家、民族,我們這支軍隊最閃亮的精神座標。

界山達阪,一座挑戰人類極限世界屋脊上的大山。這裡有前輩留下的足迹,更埋葬著前輩的忠骨和不朽的精神。即便是風很大、海拔很高、車外很冷,我依然要下車駐足,再次仰望這座精神的高地和永恆的豐碑。

(田建忠)(中國日報新疆記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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