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魏永康去世之後:處理後事的錢全是妻子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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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2021年11月9日,曾經的“東方神童”魏永康被發現死在吉林一家旅舘,年僅38歲。但隨後的被退學、離家出走風波,讓魏永康和母親曾學梅成為反思家庭教育的典型。更重要的是,作為丈夫,魏永康離世後,一家五口,妻子和兩個幼兒及兩個需要贍養的老人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親友稱,魏永康離世後,其妻子唯一的心願是讓孩子安安靜靜的長大,不再像爸爸那樣被人關注。

2021年11月9日,曾經的“東方神童”魏永康被發現死在吉林一家旅舘,年僅38歲。

25年前,作為“湖南省年齡最小的大學生”,13歲的魏永康曾是湖南華容這座洞庭湖邊小城的驕傲。但隨後的被退學、離家出走風波,讓魏永康和母親曾學梅成為反思家庭教育的典型。

更重要的是,作為丈夫,魏永康離世後,一家五口,妻子和兩個幼兒及兩個需要贍養的老人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

“即使討米也要自己把孩子養大,不讓媒體採訪她。”親友稱,魏永康離世後,其妻子唯一的心願是讓孩子安安靜靜的長大,不再像爸爸那樣被人關注。

生前所住旅舘28.5元一晚屍檢初步推斷為心肌梗塞造成猝死

2021年11月8日,吉林省通化市,天氣陰沉,預報中的小雪還沒開始下,最低溫零下5℃。

晚上8點左右,魏永康出現在東昌區新城路附近一家招待所。這家開業於2020年2月的廉價家庭旅館只有兩層,設施簡單,不提供早餐,緊鄰著米線店和冷飲店。讓利後,住宿一晚只要28.5元。

第二天下午3點,魏永康被發現死在飯店其中一個房間裏。

監控視頻顯示,因為緊鄰廚房,早上8點左右,疑受雜訊影響,魏永康曾打開房門看了看正在廚房做早餐的旅舘老闆,沒有說話,用力關上房門後再沒出現。下午3點,敲門不開,旅舘老闆打開房門後,發現魏永康已經死在床上,身體冰冷,遂報警。

11月10日,從湖南趕往通化的家人在殯儀館見到了魏永康的屍體。警方提供給家人的現場照片顯示,魏永康死亡時身體仰躺,兩眼睜開,雙拳緊握,抓向胸口,嘴裡流出液體。家屬稱,法醫屍檢後初步認定為心肌梗塞造成猝死。

8天后的11月17日深夜1點,魏永康的妻子付碧在網上發佈訃告,對外公佈了魏永康的死訊,訃告稱其“親愛的丈夫”2021年11月9日突發疾病與世長辭,定於2021年11月18日上午於湖南隆回出殯下葬。

曾經的神童“回歸生活”數年後以這樣的管道告別人世,一時引起輿論關注。

有媒體報導稱,魏永康是因公出差,通宵加班,死亡時電腦還是開著的。但前往通化處理魏永康後事和參加了魏永康葬禮的親友稱,魏永康被發現死亡時身邊並沒有電腦,並非因公出差,也不存在通宵加班。

事發後,包括魏永康一雙兒女在內,前後共有9名親屬趕往通化,其所供職的公司並沒有派人前往。

當天出警的新站派出所一名趙姓警官稱,警方勘查現場後,排除他殺。魏永康的真正死因需要做屍體解剖後確定,因不忍對魏永康造成“二次傷害”,家屬放弃了屍檢。

魏永康生前在深圳一家軟體公司上班,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6000多裏之外的吉林通化,家屬曾提出要查看其生前通訊記錄和活動軌跡,和警方多次協調後未果。隨後,魏永康的屍體在當地火化,骨灰被運回湖南。

堂哥魏樹清稱,魏永康在日常的研發工作中,遇到難題時,為了避免別人打擾,有時會隨性選擇一地外出,並“拉黑”所有人。魏永康死亡前幾天,有親友曾聯系過他,“都打不通電話,當時並沒有當回事。”其同時稱,魏永康“消失”前一般都會提前告訴自己的妻子。

11月20日,處在悲傷中的魏永康妻子付碧不願再面對媒體,“人已經下葬了,其他的我不願意多說什麼。”

處理後事的錢全是借來的其妻不願兒女再受到關注

在通化處理丈夫的後事時,付碧和親友沒有透露過魏永康曾經的“神童”身份。儘管這可能帶來一些便利。

多名親友稱,2008年10月,和魏永康結婚後,付碧選擇離開丈夫老家華容到自己家鄉生活,也是為了避開別人關注的目光。

作為“湖南省年齡最小的大學生”,魏永康曾經是這座洞庭湖邊小城的榮光。

魏永康第一次出現在當地媒體上是1996年。5年時間讀完小學到高中,參加當年高考,13歲的魏永康發揮得“不是太好”,以606分、年級第8名的成績,進入湘潭大學。2000年,魏永康連續獲得學校的獎學金。同在這一年,魏永康收到了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碩博連讀錄取通知書。

高光時刻之後,魏永康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危機。2003年6月,中科院突然勸退魏永康,理由是其生活自理能力差和不適應中科院的知識結構。

此後,魏永康成了當地老師們口中的“反面教材”,常在課堂上用來告誡學生在學習的同時,要培養生活自理能力。

結婚後,魏永康回歸“正常生活”,長期在深圳上班。有了孩子後,妻子在老家帶孩子。媒體報導稱,魏永康掙的錢都交給妻子,慢慢學會了做飯、洗衣、照顧自己。

在付碧的老家湖南邵陽,魏永康的身份被刻意隱瞞,“即使左鄰右舍也不知道。”據其表弟介紹,“到我們這裡玩都交代不要說他曾經是神童。”

同父親一樣,魏永康12歲的兒子和8歲的女兒成績都很優异,但在學校沒有人知道他們是魏永康的孩子。

一比特參加了魏永康葬禮的親友稱,丈夫去世後,付碧謝絕了媒體的採訪,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安安靜靜的慢慢長大,不再像爸爸那樣被人關注。對來參加葬禮的親友說,自己即使討飯也要一個人把孩子養大。

親友介紹,為了照顧兩個孩子的學習生活,魏永康的妻子一直沒有上班,包括老人在內,家裡五口人都靠魏永康一個人的薪水養活,“現在唯一的經濟來源沒有了,他們以後的生活怎麼辦?”

據介紹,魏永康生前家裡“並沒有什麼存款”。位於隆回縣城邊上的住房,還是媽媽拿到老房子的拆遷款後,兩家湊錢買的不帶電梯的二手房。而處理其後事的錢全是妻子借來的,雖然曾經的中學和大學同學自發捐款,生前就職的組織也送來了慰問金,“這些錢還不够處理魏永康的後事。”

堂哥魏樹清稱,魏永康半年前曾向就職的組織提出離職申請,“組織還沒有同意。”同時,因為魏永康並不是因公出差,能否獲得賠償還不得而知。

生前曾“恨自己的媽媽”魏永康乾媽:最苦的是他的媽媽

華容縣民政局附近,曾學梅一家住了將近40年的房屋已經被拆遷,變成了擴寬的馬路和新建的商場。

出生於上世紀50年代初的曾學梅,老家在湖南邵陽農村。高中畢業的她先是在長沙負責照顧退伍傷殘志願軍人魏丙南,後來又嫁給了他,得以從農村戶口變為都市戶口。魏丙南比她大將近20歲。

1979年,曾學梅跟隨丈夫魏丙南回到華容,1983年,魏永康出生。

魏樹清從小見到的叔叔魏丙南就是殘疾,“一條腿沒有了,一條腿只剩了皮包骨頭的一小截。”1999年,在一次摔倒後,原本還能坐的魏丙南徹底臥床不起。

曾學梅在華容的第一個朋友是同事陳瓊英,也是後來魏永康的“乾媽。”

在陳瓊英看來,自己的家庭條件當時已經够差,曾家比自己家“還窮”。當地民政部門安排的住房裏,“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床都沒有一張是好的。”

由於曾學梅和當地人的口音不同,家裡有臥床不起的病人,牆壁上又到處塗滿了字,有教兒子學習的,也有抒發自己苦悶心情的,鄰居很少和她家來往。

魏永康天生聰穎,兩歲就能認識2000多漢字,可以寫日記,3歲就可以解方程式,過目不忘。至今,50歲左右的華容人都能隨口說出來一些關於魏永康如何聰明過人的傳說。

魏永康“傷仲永”式的故事上演後,很多人將過錯歸結於曾學梅的教育失衡。但很少人能够站在當時曾學梅的家庭背景來理解她對兒子成才的渴望。

在陳瓊英眼裡,曾學梅內心很自卑,同時又很要强。兩人在當地國營飲食公司和百貨公司上班的那些年裏,曾學梅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兒子上學,還要照顧臥床的丈夫。因為坐不起公交車,從兒子讀書的中學,到家裡,到組織,來回8裡路,“沒見到她走過,都是跑的。”即使這種情況下,曾學梅數年如一日,“永遠提前半個小時到組織,櫃檯總是擦得最亮的。”

1996年,魏永康考上大學的同時,媽媽曾學梅也下崗了。

陳瓊英說,曾學梅人生第一次遭受沉重打擊是兒子被中科院退學,“她覺得沒臉見人,怕人提起永康的事。”但同時又很要面子,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教育方法有問題。“後來才慢慢說自己錯了。”

兒子魏永康到深圳上班後,三年前,華容的老房子拆遷,曾學梅拿到了拆遷補償款40多萬,“她全部給了兒子,幫兒子在隆回安家。”據其親友透露,去年,曾學梅想回到華容居住,只能在當地租房。

認為曾學梅的教育方法失當,導致自己的人生出現問題,魏永康“恨自己的媽媽”。陳瓊英說,有好幾年,魏永康都不曾對曾學梅叫過媽媽,不曾跟她交流過。

“永康很可惜,但最苦的是他的媽媽。”

紅星新聞記者王震華藍婧發自湖南

編輯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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