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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微博上一則#言幾又拖欠工資#的話題討論將這家網紅書店推上了風口浪尖。

對於言幾又，相信大家並不陌生。不過最近這家初代網紅書店卻陷入了一系列的困境與糾紛。

品牌正式撤出廣州，北京、成都、深圳多家門店悄然退場，在上海也有波及。

■上海言幾又·瑞虹天地店暫停營業

人們不禁要問，言幾又到底怎麼啦？網紅書店的寒潮已經來臨？

一波閉店潮悄然來臨

11月1日，言幾又位於廣州K11購物中心的黑金旗艦店宣佈閉店，這也是其在廣州僅剩的一家門店，書店在對外張貼的公告中稱閉店屬於“公司正常運營策略調整”。

11月10日，位於北京的王府中環店也以“內部調整”為由暫停營業。

事實上，早在2020年，就有媒體報導成都、寧波等地的言幾又關門歇業。今年以來，位於成都IFS、廣州K11和西安邁科中心的，占地面積過千平方米的三家旗艦店也都陸續閉店或暫停營業。

對比言幾又官網顯示的全國58家門店，一比特在職員工表示，現時關閉的門店超過20家。

上海方面，就目前來看，虹橋天地、寶龍城、世紀百聯、濱江萬科等多家分店都正常營業。

2017年底開業的上海長寧來福士店，在開業三年後，於去年上半年因受疫情影響關門了。

■上海言幾又·瑞虹天地店暫停營業告示

位於市中心熱鬧商圈的湖濱道企業天地店與瑞虹天地店，今年相繼暫停營業。

有消費者透露，瑞虹天地店是國慶之後突然宣佈內部調整，暫停營業的。說是會重開，但兩周過去毫無音信。

對於購買會員卡的讀者，言幾又方面做出安排：會員卡內有餘額需要使用的，可直接登入“言幾又雲店”，選擇其他門店下單可快遞到家。

商場：有鐵將軍把門緊閉

也有掛出“友情提示”牌

言幾又瑞虹店大門緊閉

新聞晨報記者下午趕到言幾又位於虹口瑞虹天地的一家門店。只見書店大門緊閉，並且上了兩把鎖。門口擺著一張小圓桌，案頭上滿是灰塵，並放有一張通告牌，上面寫著：

尊敬的顧客朋友們，您好。

言幾又瑞虹店外的通告牌

據附近商戶的店員介紹，從10月1日開始，言幾又這家門店就宣佈打烊了。

記者在下午趕往言幾又位於世紀大道附近商場內的一家門店，發現在書店門口，商場放置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

友情提示：

會員充值有風險，謹慎辦理預付卡。

言幾又百聯世紀店門口的“友情提示”

那麼，商場在書店門口設定這個“友情提示”牌是什麼目的呢？記者前往商場的物業辦公室，一比特工作人員解釋說，對於商場內採用會員充值管道的商戶，一般都會設定這樣的“友情提示”牌，然而，記者在商場內查看了多家商戶，並未看到門口有類似的“友情提示”牌。

言幾又百聯世紀店

顧客：用會員卡結帳後匆匆離去

中午時分，店內顧客不多，而在店內的休息區域，零零散散坐了十幾比特顧客，大多數是在借言幾又的一方寶地進行辦公，也有幾比特顧客伏案休息，呼呼大睡。

一位在附近上班來店內看書的女生表示：“自己平時比較喜愛閱讀，希望言幾又這樣的實體書店能繼續開下去，如果有購書需要，也會考慮會員充值。”

用會員卡結帳之後匆匆離去的顧客

而在收銀台旁，一比特先生在諮詢了店員之後，在書架上匆匆忙忙選了大約七八本書，記者上前溝通得知，這位先生是言幾又的充值會員，卡內還有不少餘額。在收銀台結帳時，店員告知扣除會員卡餘額之後，還差31元，這位先生馬上表示，31元直接用微信支付。付款之後，這位先生匆匆離去，差點連另一個裝書的袋子（店員一共包了兩個書袋）都忘記拿了。

記者隨即上前採訪了店員，店員拒絕透露現時門店的實際經營狀況，對於現時門店會員卡辦理的大致情况，也不予回答。只是回復，如果想在書店享受6.8折的購書優惠，就需要辦理會員充值。

點評網站網友留言

在某點評網站言幾又世紀大道門店的留言欄下，有一比特網友在11月10日這樣留言：

本來喝茶、讀書、買書這樣的學習和管道，對於喜歡書的一族來說，都是挺好的。但是“言家幾時又落栓”，萬象城店、長寧來福士店等，市區範圍（門店）的歇業，無疑是經營上的問題。我年前充值不菲，由於市區店歇業，導致我無處消費，現在更擔心的是言幾又能否開到用完儲值卡裏的錢之前。

有意思的是，11月18日，有其他網友詢問該網友，請問言幾又這家店現時還開著嗎？

言幾又百聯世紀店內的顧客

供應商代表：貨款三個多月未結

在店中，記者遇到了一比特書店的供應商代表。據他介紹，公司設計生產的文創用品通過言幾又門店進行代理銷售，現時言幾又拖欠了公司二十萬左右的貨款，老闆派他來討要這筆款項。上午他去了言幾又在閔行的一家門店，一看門店關閉了，於是又趕往世紀大道的這家門店。供應商代表告訴記者：

我們以前都是月結（指書店和代理銷售方在月底結帳，一般會定為25日或30日），公司和其他書店也是採用月結管道，但現在三個多月過去了，這筆貨款還沒有結清，現在店內的文創用品也下架了。所以我過來看看這裡的門店是否還開著。

一家實體書店經理向記者解釋：月結是指商品每個月結算一次，一般供應商都會要求在月初的時候進行對賬，雙方確認上個月的銷售成本，然後供應商開票給經銷商，經銷商在收到發票之後一般都會被要求在3到5個工作日內進行支付。一般來說，月結儘量會靠前結算，而不是拖到最後幾天。

不少員工近期紛紛離職

閉店，只是言幾又面臨的困境之一。

今年11月起，有網友在社交媒體上爆料稱，從言幾又離職了卻還被拖欠了5個月薪水和大半年的社保。

另有數位網友反應了類似的情况，涉及門店位於多個都市，拖欠時長不等。甚至在要薪水的過程中，被HR拉黑電話。

■消費者在書店

經記者證實，言幾又近期確實有不少員工相繼離職。

一比特書業界人士也說，他認識的言幾又的幾比特朋友，都已經辭職了。

據言幾又原先品牌部門的一比特離職人員透露，欠薪水的情况，並非個例，基本上都有（遇到）。

曾獲4輪融資總金額達2.4億元

言幾又的前身是2006年於成都創立的今日閱讀社區書店。2008年起，今日閱讀開始走進商業中心，並拓展至北京、上海、昆明等都市。

隨著當當、京東等電商的崛起，福斯圖書消費從線下轉移至線上，2011年以來，大批傳統書店一度深陷“倒閉潮”，而言幾又率先抓住了轉型機會。

2014年，第一家言幾又孕育而生，標誌著它從“書店”陞級為“文化生活體驗空間”，與同時期迅速發展的西西弗、鐘書閣等成為了第一批具有網紅性質的複合型連鎖書店。

相比傳統書店的選址，這一時期的實體書店更傾向於進駐商業綜合體。在體驗式商業興起的大趨勢下，它們以“書”為覈心，融合多種消費及體驗場景，發展成了生活方式類體驗空間，同時由於裝修設計時尚精美、業態豐富，被視為購物中心的流量擔當。

這種新型的書店不僅為商業地產吸引了人流，也得到了資本的青睞。

據天眼查統計，言幾又從2014年至2018年已獲得4輪融資，融資總金額達2.4億元。商業上的成功促使言幾又不斷加快擴張的脚步，其官網顯示，言幾又在全國範圍14座都市開設實體店近60家。

2019年初，言幾又CEO但捷還曾表示將很快實現盈虧平衡，並計畫在全國新增超過100家門店。然而，疫情的到來讓這一雄心徹底落空。

根據《2020-2021中國實體書店產業報告》，2020年全國共有1573家書店關門，是2019年閉店數量的三倍有餘。

其中較為著名的書店有重慶方所、北京佳作書局798店、盛世情書店、上海漢源匯書店等，言幾又成都凱德天府店、西安邁科中心店和寧波印象城店也於去年閉店。

什麼原因讓言幾又”陷入困境？

言幾又門店相繼閉店的消息傳來，讓業內人士頗為感歎。

鐘書閣上海地區總經理朱兵表示，“從我個人角度來講，對此覺得蠻可惜的，這幾年言幾又連鎖發展的速度，僅次於西西弗書店，而且每一家門店的體量都很大，圖書、文創、咖啡的結合以及空間的打造都是很不錯的。”

■上海言幾又·百聯世紀店正常營業中

全國書業行銷實戰專家路毅此前在接受《南都周刊》記者採訪，談及“言幾又”的困境時，就其經營方面，說了四點觀察：

選品差距較大，無法吸引顧客購買，難有常客；

單店規模較大，管理運營經驗不足，單店生存壓力大，扭虧週期長，在資本蜜月期內，沒形成自主造血能力；

在賣場設計方面，有利於銷售的實用面積不足，坪效過低；

跨區域跳躍式佈局單體大店，大大新增了管理和保障難度。

他希望“言幾又”能渡過這次難關，讓這個有價值的品牌得以延續。

風口浪尖上的言幾又做出回應

對於言幾又的閉店困境，記者今天試圖聯系言幾又總部進行採訪，但相關人員回應，現時暫時不接受媒體採訪，並稱言幾又已通過官微發表了一份聲明。

11月12日，言幾又通過官方微博，給大家發了一封公開信。

信中表示，近來網絡諸多文章和報導，將言幾又送到了公眾面前，內容有實有虛，有好有壞，由此給大家帶來的困擾和不便，言幾又向大家道歉。

談及閉店原因，信中稱，“言幾又是個年輕的品牌，創造過很多動人的故事。由於公司發展需要，我們將重心做了調整，開始企業經營方向的轉型，同時受到疫情影響造成了現金流吃緊的情况，所以在短期內我們不得不採取關閉部分門店以及分批次發放員工薪水來維持整體的正常運營。”

“作為責任，言幾又不會逃避，短期階段性轉型中造成的問題，都將一一解决。”言幾又方面表示，“請大家給言幾又一點時間。幾百名員工們也在兢兢業業的工作來維持整體的正常運轉，現時在營門店也將保持正常經營。”

■上海言幾又·百聯世紀店

言幾又向讀者承諾，“面對未來，言幾又有信心！在不久之後，我們會給各方滿意的解決方案，也一定會呈現一個更好的言幾又。”

業內人士：

不少網紅書店脫離了閱讀的本質

上海一家大型連鎖書店的負責人告訴新聞晨報記者，在疫情之前，他曾經去過言幾又的一家分店，感覺不是特別好：

店堂內讀者稀少，新書到貨不及時，書架上的圖書稀稀拉拉，員工人數也很少。

對於現時言幾又遭遇的困境，文化評論人、荊棘鳥書會創始人、上海荊棘鳥公益發展中心理事長幹啟明在接受晨報記者採訪時表示：

書店賣咖啡，賣活動，賣文創，包括深入社區，書店好不辛苦。言幾又近年也試圖通過多樣主題活動來吸引讀者和會員，招募希望借他們平臺文宣為自己導流的閱讀組織和小型讀書會，開展一些主題活動，但是言幾又一般不出費用或出極少費用，加上合作方各有自己算盤，最終很難形成氣候。

幹啟明認為，當下不少網紅書店已經脫離了閱讀的本質：

在順應市場需求過程中，這些書店演化為一種文化消遣的角色，可以定義為書店的异化。但為何又要用書店之名呢？因為，人們最終也離不開渴望書香的靈魂。儘管實體店買書的人少，儘管網上購書更便宜，但書倒底還是可以成為牽動消費者雅興的一種工具。

西安的蔦屋書店原址是言幾又門店

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西安邁科的言幾又門店在去年已經被蔦屋團隊全面接盤，今年3月在原址開出了中國第三家蔦屋書店，有意思的是，這兩家書店的設計師是同一人。

我覺得言幾又當初的模式，肯定是想要模仿蔦屋，但發展到今天，這個模仿者好像並沒有超越目標，反而門店被蔦屋直接進行接盤，感覺有點諷刺。目前國內的書店要達到像蔦屋這樣的水准，感覺有點距離，但是蔦屋的模式上限就在那邊，應該不會再有很大突破了，要超越的話，我覺得還是很有可能，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和耐心。

一比特業內人士指出，言幾又面臨的困難，一部分是書店行業存在的共性問題。其經營中的短板，在許多連鎖書店也存在。

在這一波困境中，言幾又究竟將何去何從，讓人拭目以待。網紅書店的未來，更需要大家共同關注。

來源：新聞晨報·周到APP記者徐穎嚴山山圖片|陳燕菁現場拍攝、部分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