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21世紀經濟報導（ID:jjbd21）

作者丨繳翼飛

編輯丨周上祺

近日，北方多地出現降雪天氣，內蒙古受降雪影響，多條高速路段實施交通管制，禁止車輛通行。卡車司機蔣師傅不得不在服務區裏多等了一天，期間還做了一次核酸檢測，以便後續道路的通行。

“今年的路尤其不好走，雪天來得比較早，還趕上了疫情防控。從礦坑排隊裝車到現在道路堵塞，得多耽擱三兩天。”蔣師傅說。

蔣師傅跑鄂爾多斯到海拉爾的運煤專線已經將近四年，線路實際運輸時間在兩天左右，現時卻要多花費幾小時甚至幾天等待上貨和道路解封，由於近期下游派單量並不多，不少司機選擇暫時休息或是改拉其他貨物。

多位業內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近期由於多數以鐵路站臺優先保障“長協煤”與“保供煤”發運，市場戶請車困難，現時絕大多數的“市場煤”均通過公路運輸，以此對接部分下游中小電廠、工廠以及民用煤需求。隨著國家煤炭保供工作的逐步進行，煤炭價格存在下跌趨勢，多數的博弈階段，煤炭汽運高峰仍未到來。

但隨著寒潮大範圍到來以及各地疫情防控要求趨緊，煤炭運輸環節壓力逐漸增大，有業內人士擔心，日漸趨緊的煤炭運力會與滯後的需求增長產生衝突，冬季保供形勢依然艱巨。

買漲不買跌

市場煤轉向公路運輸，終端需求等待價格低點

現時，我國煤炭運輸管道主要有鐵路、公路、水運三種。中國煤炭協會公佈的資料顯示，2020年全國鐵路累計發運煤炭23.6億噸，占全國煤炭產量的60.51%，煤炭運輸占鐵路貨運總量的51.84%。

儘管鐵路運輸占比近三分之二，但在幹線、短途以及礦場或港口上下站間，仍普遍採用公路運輸。根據交通部2020年發佈的資料顯示，在公路貨運量的主要貨類構成中，煤炭及製品排名第二，占比12.6%。

21世紀經濟報導在11月9日從一比特北方煤炭資源網的煤炭分析師處獲悉，現時長協煤和保供煤已經將鐵路的運力排滿，市場煤只得通過公路汽運對接下游的中小電廠、工廠以及民用煤需求。

內蒙古自治區近日發佈的《全區電煤、天然氣等能源物資運輸保障工作方案》表示，現時已對煤炭等能源運輸重點區域、重點路段、運輸通道的監測，在部分盟市開通100條貨車專用通道，通行效率大幅提高。今年1-9月，內蒙古全區煤炭產量8.33億噸，煤炭公路貨運量3.94億噸，約占全區煤炭運輸總量的40%。現時公路運輸運力充足，全區有重型營運貨車11.8萬輛，可以滿足煤炭等能源物質的運輸需求。

隨著保供穩價“組合拳”落地，國內煤炭價格降幅明顯。秦皇島煤炭網資料顯示，10月坑口和港口動力煤價格均繼續沖高後大幅回落。9月30日，大同南郊5500大卡動力煤和鄂爾多斯伊旗5500大卡動力煤坑口含稅價分別為1430元/噸和1260元/噸，10月中旬，最高分別上漲至2000元/噸和1780元/噸，10月底，分別回落至1150元/噸和990元/噸。具體到內蒙古，從10月28日開始，鄂爾多斯境內5500大卡動力煤坑口價控制在了1200元/噸以下。

國家發改委有關負責人表示，隨著全國煤炭產量和供應量新增、電廠和港口煤炭庫存提升，動力煤期現貨價格大幅回落。預計後期，隨著煤礦產能進一步釋放和煤炭產量持續新增，加上電煤中長期契约兌現和存煤提升後電廠市場採購减少，煤炭價格有望繼續穩步下行。

有煤炭分析師認為，隨著國家煤炭保供工作的逐步進行，煤炭價格存在下跌趨勢，多數終端需求仍處於“買漲不買跌”的博弈階段，派車積極性並不高，現時的汽運煤炭仍以化工、供熱等剛需為主，運力高峰尚未到來。同時，多數參與市場煤炭交易的下游工廠和電廠都沒有簽署長協契约。在當前市場價格持續走低的情况下，甚至出現了交易違約和刻意壓貨的情况。

圖1：礦場停放的待運空車（受訪者提供）

內蒙古某煤炭企業工作人員高金鑫於11月9日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往年的煤炭運輸高峰維持在10月中旬至11月底，但今年11月初的終端派車量依然不多。

“煤炭供給量是穩定的，很多下游客戶都在等待價格低點，往年價格走勢比較確定，下游客戶都在積極備貨，現在聽說煤價還要降，沒有一個最終的穩定訊號，就都不敢派車來拉煤，怕自己吃虧。可是他們忽略了後續集中採購對公路運輸造成的壓力，現在正是最應該發力的時候，卻把大好的運輸時機給浪費了。”他說。

高金鑫指出，由於近期煤價暴跌，終端的民用煤中間商不敢進貨，導致終端民用市場庫存偏低，建議中間商應努力進貨，在維持合理利潤的同時，來保障極端天氣情況下民生用煤。

發改委此前也表示，目前有少部分省區開始出現電廠進煤積極性降低，不願意簽合同、不願意兌現契约。要求各地區經濟運行部門加强履約的監管。同時強調，要求明年電廠100%簽長協，電廠不要再期待價格大幅度的下跌，煤價將在合理區間以保持碳中和的發展方向和各方收益的平衡。

煤炭汽運周轉期延長

疫情疊加寒潮新增公路運輸不確定性

10月25日，內蒙古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旗新增了1名本土確診病例金某某。流調結果顯示，金某某系一名拉煤司機，曾在10月15日到新疆金能煤礦拉煤，後於17日進入內蒙古。直到24日收到核酸檢測結果陽性通知的當天，金某某仍在伊金霍洛旗進行裝煤工作。此後，神木、榆林、鄂爾多斯等地有煤礦發佈通知要求，要求拉煤車司機提供48小時內核酸檢測報告，否則不准進礦。

在鄂爾多斯從事煤炭運輸的蔣師傅，近期也明顯察覺到了國內各地疫情防控逐步陞級的態勢。他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自從出現疫情開始，無論上游拉煤的礦坑還是下游用煤的組織，都有相關的防疫措施，拉長了整個煤炭長途運輸的週期。

蔣師傅介紹，早在發生本土疫情之前，多數企業就已要求供應廠商，在出廠前，對拉煤貨車進行防疫登記以及消毒測溫。抵達終端後，還需經過統一的人車消毒，檢查健康碼為綠碼後方可進場卸貨。

而自從本輪疫情發生後，針對長途運輸的防疫檢測則更加嚴格。“每下一次高速路口，就需要查驗健康碼並進行測溫登記，甚至有的路口還要求提48小時核酸陰性證明，如果沒有證明，拉煤車就不能進場卸貨，甚至高速都下不來。”

圖2：等待出礦的運煤車在排隊（受訪者供圖）

本該在忙碌的季節，蔣師傅的出車頻次卻有所下降。他表示，冬季來臨前理應是最能掙錢的時候，但疫情防控更加嚴格，同時雨雪天氣逐漸增多，封路、擁堵等一系列特殊情况導致運輸週期被迫拉長，還需要臨時新增核酸檢測次數。

以蔣師傅自身經驗為例，從鄂爾多斯到海拉爾的運煤專線，至少需要2-3天時間，但在近期多重因素影響下，單程運輸時間又新增了一倍。

11月6日，伴隨著大風降溫，北方各地出現降雪天氣，煤炭三大主產地，陝西、山西、內蒙均迎來了大風暴雪天氣。陝西榆林市氣象臺發佈道路結冰黃色預警信號，受下雪天氣影響，區域內高速各路段封閉，榆林城區最低溫度驟降至-9℃左右。內蒙古受降雪影響，多條高速路段實施交通管制，禁止車輛通行。

而隨著寒潮的大範圍到來，煤炭運輸環節壓力很大，冬季保供形勢依然艱巨。據多位業內人士反映，原本預定好的拉煤貨車因下雪無法抵達煤礦裝煤，而裝好煤的重車以及在途中行駛重車，均被臨時安置進入“司機驛站”或高速服務區，等待路况好轉。

圖3：陝西店塔高速11月9日堵車中（受訪者供圖）

高金鑫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今年礦區冬季降雪要早於往年，過快的降溫也會導致“凍煤”情况頻出，影響裝卸效率。

對此，他解釋，來自“三西”地區（山西、陝西、內蒙古西部），尤其是內蒙地區的煤炭中，含水量較高，在冬季低溫情况下，“含水煤”會與車皮凍在一起，堅如磐石，需要用鐵鍬、電鎬等工具進行額外清理，導致卸車時間延長。如果車皮卸不乾淨，則會造成重車積壓，影響鐵路裝卸效率和車皮周轉效率。

國家能源局在今年四季度新聞發佈會上公佈的資料顯示，從重點產煤地區看，晉陝蒙日均煤炭產量超過830萬噸，占全國煤炭產量的75%，對產量增長的貢獻率達100%左右。而晉陝蒙三地2010年的產煤量占比僅為58%。

高金鑫指出，受近年來去產能政策影響，華東、西南、東北等地大量煤場關閉，煤炭產量减少，煤炭供給向“三西”地區集中，煤炭長距離運輸、跨區域調度的需求不斷增加，無論鐵路還是貨運，都面臨著冬季運輸效率放緩的問題。

煤炭汽運價格或迎再度上漲

運價利潤前期受到擠壓，或將隨冬季需求增長而上揚

鄂爾多斯煤炭公路運價指數顯示，鄂爾多斯地區煤炭短途汽運平均價格為每百公里92元/噸，環比上漲10.10%，同比漲幅24.32%。中途汽運平均價格為每百公里56元/噸，環比持平，同比漲幅12.00%。長途汽運平均價格為每百公里32元/噸，環比上漲3.23%，同比漲幅23.08%。

圖4：鄂爾多斯煤炭公路運價指數

運幫找貨平臺的相關運輸負責人段瑞强在11月9日告訴21世紀經濟報導，現時油價氣價均已跨過7元/昇的大關，油氣價格大幅上漲導致運輸成本不斷攀升，雖然整體高於去年，但漲幅有限，煤炭運輸利潤受到一定程度的擠壓。

“現在很多下游企業都還在觀望，利潤又低，有些線路的運費還出現了下調的趨勢，有些專門拉煤的貨車就停了。”段瑞强說。

據蔣師傅介紹，自己一直跑的鄂爾多斯到海拉爾專線往返需要5200公里，行情好的時候淨利潤能達到7000-8000元，而今年最差的時候，往返利潤只剩下3000塊錢，再减去人工、車輛保險和其他損耗，基本上等於白跑一趟。以8元/昇的瓦斯計價，每公里運輸氣耗成本從之前的1.2元新增至3.6元，綜合算下來“停車”是最合理的保本管道。

值得注意的是，鄂爾多斯煤炭公路運價指數在今年一二月份出現大幅的上漲與回落。高金鑫預測，入冬後的煤炭運輸價格同樣會隨著煤炭價格低點的到來而再次出現明顯上漲。

“一旦下游終端真正進行冬季最後採購，釋放市場煤需求之後，之前煤炭運輸被擠壓的利潤還要在下一波漲價中還回來。”高金鑫透露，現時部分線路已經出現運價與煤價相持平的情况。

“即使下游繼續觀望，等待所謂的‘煤價最低點’，但疊加運費的上漲部分之後，花費的成本也不會差太多。這裡面有市場的盲目性在，價格低點究竟什麼時候到，大家都不確定。如果錯過運煤的最佳時期，再遇到突發的極端天氣，那些選擇觀望的企業們也許就不能保持現時的生產水准了。”他說。

本期編輯黎雨桐實習生王綺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