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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薪60萬招清北畢業生當中小學教師,“不差錢”的鄂爾多斯又一次上了熱搜。
地處西部內陸,鄂爾多斯因煤而起。此前由住建部聯合高和投資發佈的一份《中國民間資本投資調研報告》稱,保守估計鄂爾多斯擁有資產過億的富豪人數不下7000人。
另一個可與之匹敵的都市是地理位置相鄰,資源稟賦相似的陝北重鎮榆林。
今年以來,隨著煤價高漲、能源和電力短缺蔓延全國多地,承擔“保供”任務的兩座能源大市曝光度更勝平常——
就在剛剛過去的10月份,陝西支援14省份採暖季用煤3900萬噸,榆林獲批核增產能1720萬噸每年;內蒙古釋放產能,鄂爾多斯接下7706萬噸保供大單……
作為各自省份的“工業壓艙石”,兩地各維度的對比一直為人津津樂道。
今年前三季度,在能源工業的有力帶動下,鄂爾多斯和榆林分別實現GDP為3262.9億元和3620.76億元。雖然二者尚有357.86億元的差距,但是鄂爾多斯增速略高於榆林,使得這場“雙雄之爭”再次進入福斯視野。
“能源雙雄”競速,誰能抓住新一輪週期的機會,率先完成產業結構的轉型陞級,徹底擺脫“初級能源主宰”都市命運?
發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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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和2001年,地級市榆林和鄂爾多斯先後設立。彼時,兩市的GDP僅為100餘億元,在省內的排位並不占優。
2002年至2012年被稱為煤炭的“黃金十年”。隨著煤炭價格大漲,兩城乘勢而上,短短十年,經濟總量突飛猛進,至2011年,榆林和鄂爾多斯的GDP分別達到2292.26億元和3218.5億元,排位也分別躍升至各自省份的第二和第一位,一時風光無兩。
憑藉煤炭行業身價一路狂飆,兩地人均GDP持續位居全國前列。以鄂爾多斯為例,《中國民間資本投資調研報告》顯示,當時鄂爾多斯人均GDP1已超越香港,位居全國第一。
“那時候的鄂爾多斯,遍地的好車,什麼勞斯萊斯幻影,什麼法拉利,在一線都市極少能看到的豪車,在我們這裡隨處可見。”當地的煤炭供應商曾如是回憶。
然而進入2012年,煤炭消費增速開始急速的放緩。在產能建設超前、進口煤大幅增加等多重因素影響下,我國煤炭市場進入深度調整期,價格大幅下跌,行業經濟效益持續下降,煤炭“黃金十年”正式落幕。
榆林和鄂爾多斯經濟遭受重創,煤炭企業紛紛爆發大規模債務危機,陸續傳出“榆林經濟歸零”“鬼城鄂爾多斯”等質疑。相比鄂爾多斯,榆林對於煤炭的依賴更甚,榆林經濟增速嚴重下滑,二者的差距拉大至1644.85億元。
彼時,按照陝西省落實“五個扎實”和“追趕超越”要求,榆林市確立了總體上“高於全國,緊盯鄂爾多斯市”的發展新目標,鄂爾多斯成為榆林未來五年經濟發展的總標杆。不過,隨著煤炭行業觸底反彈,以及2018年初內蒙古經濟“擠水分”,榆林經濟增速一舉反超鄂爾多斯。
至2019年初,榆林政府工作報告正式宣佈榆林“(2018年)實現生產總值3848.62億元,增長9%,經濟總量躍居西部第六、呼包鄂榆城市群第一”。這次反超,令榆林上下欣喜而振奮,“建設陝甘寧蒙晋交界最具影響力都市”也被在各種場合提及。
然而,榆林的防線依然不够穩固,時至今日兩地間357.86億元的差距並非不可逾越。從前三季度增速來看,榆林和鄂爾多斯分別為8.0%和8.2%,相差甚微。
西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導、永秀智庫理事長白永秀對城叔表示,煤炭價格上漲只是一方面,原煤產量並沒有大幅增長。具體到榆林來說,前三季度投資大幅下滑,受全運會和疫情管控影響,消費數據也沒有很好的表現。
不過,他認為鄂爾多斯超榆林還是比較困難。從能源資源來看,二者條件相似。鄂爾多斯勝在一些非能產業的佈局,這方面榆林一直沒能真正發展起來。但是,榆林人口達360多萬人,相較鄂爾多斯(215.36萬人)多出一百多萬,消費能力相對更强。榆林能否“守擂”成功,仍然是留給年底的懸念。
新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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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全國煤炭主產地,今年前9月,鄂爾多斯和榆林原煤產量分別為4.7億噸和4.03億噸,合計約佔有全國總產量(規上原煤產量29.3億噸)的30%左右,位居全國第一、二比特。
與此同時,受國際供需形勢及大宗商品聯動上漲等因素影響,煤炭價格一度攀升。根據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統計,僅1月至7月,煤炭長協均價為601元/噸,同比上漲11.5%。
量價齊昇,對兩市工業經濟的拉動效果顯著———
統計局資料顯示,前三季度榆林和鄂爾多斯規上工業增加值增速分別為8.3%和7.8%,其中鄂爾多斯能源工業同比增長7.5%,占到全市工業增加值的83.4%,貢獻率達79%,拉動全市工業增加值增長6.2個百分點;同期,榆林能源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7.8%,拉動規上工業增長7.8個百分點。
從效益名額來看,更為明顯。1-9月,榆林規上工業實現營收達4063.9億元,同比增長62.0%,利潤總額1267.8億元,同比增長144.2%;1-8月,鄂爾多斯規上工業實現營收達3724.7億元,同比增長46.6%,實現利潤總額964.6億元,同比增長188.1%。
多家券商研報分析,煤炭行業新一輪週期已經到來,未來十年即使考慮新能源占比提升,煤炭需求仍有望維持穩定健康增長。這對於榆林、鄂爾多斯這樣的資源型城市是新的機會,但也暗藏隱憂。
此前鄂爾多斯統計局直言,此輪煤炭價格上漲有效拉動工業經濟快速增長,有利於提高資源利用率,刺激企業加速淘汰落後產能,調整產業結構。但是,也導致下游企業成本新增,並陷入流動資金短缺等困境,尤其是煤電、煤化工等下游產業。
這在上半年數據已現端倪。今年上半年,鄂爾多斯規上工業中化工、電力兩大行業發生營業成本519.3億元,同比增長33.2%,營業成本占營業收入的比重達74.4%,企業利潤空間被嚴重擠壓。
對煤炭經濟更為依賴的榆林亦是如此。去年9月,榆林市統計局發佈的《榆林市創新驅動與產業轉型昇級研究》中指出,“我市屬於成長型資源都市,經濟發展主要依賴資源的開發利用,當前仍是初級能源主宰都市命運的發展格局。”
從三次產業機构占比來看,2011年至2020年,鄂爾多斯的二產占比從60.2%下降至56.8%,而榆林從68.6下降至62.5%,仍然是二產“一枝獨秀”的局面。今年三季度,榆林二產的占比更是達到70%左右,轉型壓力進一步趨緊。
謀轉型
上一輪煤炭“黃金十年”結束,留給太原、榆林、鄂爾多斯等資源型城市長達近10年的巨大衝擊依然可感。白永秀對城叔表示,“要趁著經濟形勢好的時候抓轉型”,過去資源型城市總是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市場行情好,政府不想搞產業轉型。當行業下行,想搞產業轉型卻沒錢了。
據中國煤炭工業協會測算,到2025年,全國煤炭消費量控制在42億噸左右,此後將出現消費拐點,“十五五”期間逐漸回落。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資源與環境政策研究所進一步研判,2025年煤炭消費占比將降至50%以下(2020年煤炭占比約57%),到2030年,煤炭需求占比將進一步降至40%左右。
面對轉型陞級的需求,不久前,國家發改委表示,將聯合有關部門,研究製定“十四五”時期支持產業轉型陞級示範區高品質發展政策措施,統籌支持示範區產業機构調整、都市更新改造、綠色低碳轉型等,引領帶動全國老工業都市和資源型城市振興。
圖片來源:鄂爾多斯市政府官網
包頭—鄂爾多斯是全國首批產業轉型陞級示範區。這與其早年間借助“用資源換項目”的新打法,對毗鄰都市產業分工協作和高端裝備製造、稀土新材料、現代煤化工等新興產業的持續探索有關。
此外,鄂爾多斯還依託氫能優勢加入“上海城市群”。今年8月,全國首批燃料電池汽車示範應用上海城市群正式獲批,由上海聯合蘇州、南通、嘉興、鄂爾多斯市等6個都市(區域)共同組成,其中鄂爾多斯承擔實現燃料電池整車的商業化運營任務,擬四年示範期間推廣100輛氫燃料電池汽車。
與鄂爾多斯產業多元化“轉型”相比,榆林似乎更偏傾向於向產業高端化“陞級”,全力打造世界一流高端能化基地。榆林市市委書記李春臨曾公開表示,榆林的轉型陞級就是要依託資源優勢,做好煤炭清潔高效利用這篇“大文章”,不僅要把“榆林煤”這一自家地裏長的小麥磨成“麵粉”,還要做成“麵包”“蛋糕”。
作為少有的資源型省會城市,太原被認為是較為成功的轉型案例,早在上一輪週期結束前其就已經開始“刮骨療毒”。據《山西日報》報導,2006年至2009年,太原市先後否决332個不符合產業政策的項目,關停、取締777個污染企業和落後設施項目等。
此後太原經歷經濟增速的大幅下滑,但也迎來了結構調整的轉折期。從2009年起,太原服務業占比開始逐年攀升。今年前三季度,其實現GDP為3600.60億元,增長10.9%,其中服務業占比已經提升至60.4%。
白永秀認為,榆林和鄂爾多斯要學習太原轉型的决心,趁著新週期的機遇,儘早轉型。他同時指出,榆林和鄂爾多斯的“轉型陞級”,不光要推動能源產業向高端化陞級,更要加快向非能產業轉型,二者缺一不可。
不過也有專家指出,資源型城市轉型需把准節奏。8月以來,拉閘限電調控在地方頻現,直至波及到居民用電,電價與煤價的博弈影響到經濟社會生活。
在當時,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員張燕生接受媒體採訪表示,“長遠看,要實現從傳統的煤電能源結構轉向新能源的結構所需要的科技產業和動力的轉型。但現時看,我覺得存在著操之過急的現象。”
中國社科院都市發展與環境研究中心研究員牛鳳瑞也告訴城叔,區域轉型是個長期的過程,對資源枯竭型都市來說必須要轉,但對處在資源富產期的榆林和鄂爾多斯來說更多是未雨綢繆的問題。
“現階段花大力氣轉型也要耗費很高成本,應該盡可能發揮資源優勢,立足於區域分工,滿足國內煤炭需要,這是現階段最為緊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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