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林戰犯管理所,位於北京德勝門外功德林路一號。這裡原本是一座廟宇,後來成了中國第一個勞改機關。後來這裡成了國民黨北平的“第二模範監獄”。解放以後,功德林被新中國接管,將其作為戰犯教育的主要機關。在這裡接受改造的,大多是當初國民黨軍隊中的敗軍之將。
從1945年開始武裝摩擦,到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誕生。經過了4年的解放戰爭,國民黨軍隊如同一張張多米諾骨牌,一倒一大片。很多將領來不及撤退到臺灣,就成了革命军的俘虜。這些人後來很多都被轉到了功德林。他們中的不少人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如何失敗的,總是不服氣,總把自己的被俘想像成運氣使然。比如在淮海戰役中被俘的原國民黨第12軍團司令官黃維。由於他們有這種思想,總是不能安心於改造。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功德林中的不少戰犯心中暗暗高興。雖然他們輸給了革命军,可仍然希望有個誰能給革命军一點“教訓”,能給自己出口氣。也有一些人認為這一戰能讓中國“變天”,讓自己重新回到顯赫的地位上去。
他們的這種想法,是有自己的道理的。畢竟美國人的武器和戰略戰術都是世界頂尖的,而當時的新中國和革命军剛剛打完了解放戰爭,國家還來不及建設,百廢待興。雙方的實力差距,就像壯漢和小孩子一樣巨大。美軍總司令麥克亞瑟甚至認為,中國軍隊不敢出兵朝鮮,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屠殺!
這個差距,確實是客觀存在的。曾經被毛主席寄予厚望、準備擔任志願軍總司令的林彪元帥,就不同意出兵朝鮮,甚至還提出過一個“出而不打”的方案。而在民間,也有大量的民主人士覺得這一仗不應該打。可是,毛主席力排眾議,說了一句很著名話:“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之後便命令德高望重的彭德懷元帥帶隊入朝作戰。而彭德懷為了表示决心,也說了一句很著名的話:“就當中國晚解放了幾年!”
雖然困難重重,但是抗美援朝意義重大,如果失敗,美軍就會將戰線推進到鴨綠江邊,那麼中國的經濟建設,將會面臨巨大的干擾。這一點,也在一部分功德林的國民黨戰犯中有所共識。所以有不少人,都積極撰寫資料,給革命军獻計獻策。其中最積極的,就是當年蔣介石的“救火隊長”杜聿明。
杜聿明是陝西米脂人,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的高材生。他在蔣介石手下,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感覺是哪裡有硬仗他就會在哪裡出現,但是只要打開了局面就會被別人替換下來。多少年下來累沒少受,但是能善始善終的戰例並不多。最早國共兩黨在東北對壘,杜聿明就曾和林彪做過對手,但是後來莫名其妙地被陳誠替換,讓國民黨的整個東北戰局迅速崩塌;淮海戰役時,他也是蔣介石欽點的總指揮,可惜回天乏術,做了革命军的俘虜。
被俘之後,杜聿明成了新中國重點“優待”的對象。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身上的毛病實在太多。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患有很嚴重的胃潰瘍、肺結核和腎結核,更患有嚴重的脊椎炎。這些病痛,讓他晚上睡覺都不得安穩。為了給他治病,國家找來了不少專家名醫來會診,並給他量身定做了一副石膏板。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矯正,杜聿明的這些病症都慢慢康復了,晚上也能睡好覺了。
杜聿明作為蔣介石的嫡系,對美式裝備和美國的戰術戰法最為熟悉。在1939年中國遠征軍去緬甸參戰時,杜聿明的部隊就是全副美式裝備。到了解放戰爭時期,不管是在東北還是在淮海,杜聿明指揮下的蔣介石嫡系部隊,也都是一水兒的美式裝備。除了槍支彈藥等輕武器,美國的大炮、坦克和裝甲車,杜聿明也都曾經近距離接觸。對這些武器的長處和短處,他是最為熟悉的。在戰術上,杜聿明的部隊也都是採用的美國式戰術思想。可以說,在對美國人的瞭解上,杜聿明是專家。
雖然曾經屬於不同的陣營,但是杜聿明在愛國這一方面,並不比任何人差。中國在近代史上被西方列强欺侮了將近200年,讓中國人再次站起來,一直是杜聿明從軍的原動力。而一旦朝鮮戰爭失敗,新中國將再次面臨西方國家的武裝侵略。這是一個愛國者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囙此在朝鮮戰爭爆發後,原本並不熱心於改造的杜聿明如同換了一個人,竟然開始積極地為志願軍做起了炒麵。
不久之後,杜聿明還帶頭撰寫資料,為志願軍獻計獻策。作為瞭解美國武器和戰術戰法的專家,杜聿明的眼光非常犀利。他指出,美國人雖然武器精良,但是太過依賴於機械化裝備,太過依賴於公路。美國的阿兵哥熱衷於坐在坦克和裝甲車上行軍,很不願意用兩條腿翻山越嶺。只要志願軍依託山地建立陣地,就可以揚長避短,在戰術上克制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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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的建議不但中肯,還與志願軍高度契合。志願軍大部分是從國內武裝鬥爭走出來的老兵,山地戰、遊擊戰正是拿手好戲。用山地戰克制機械化,日後也成為志願軍在朝鮮的一種常規戰術,將不可一世的美軍收拾得沒有脾氣。
有了杜聿明的帶頭作用,一些愛國的戰犯也開始總結自己的經驗,積極為志願軍撰寫參攷資料。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有原十二兵團十八軍軍長楊百濤,他組織人手,寫出了一本六萬多字的《關於美軍戰術之研究》。這些資料,後來對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後來毛主席曾經非常讚賞他們的行為,彭老總也曾說他們對人民有功。抗美援朝勝利後,杜聿明作為一個中國人,也是感到非常自豪。他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對於抗美援朝中,中國人民志願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為祖國的豪情壯志,感到無比興奮和敬佩。中國人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確實站起來了。”
隨著戰爭的繼續,志願軍展現出來的强大戰鬥力讓美國人吃了大虧,第三次戰役時甚至攻佔了漢城。功德林內那些期待“變天”的人慢慢地沒有了脾氣,開始老老實實地接受改造了。
杜聿明的舉動,是出於一個中國人的愛國之舉。經此一事,杜聿明整個人煥然一新,積極參加改造。不過誰也沒想到,一個屬於他的家庭悲劇,馬上就要來臨。
淮海戰役國民黨失敗之時,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正在上海給婆婆過七十大壽。當時,不少人來祝壽,蔣經國還給了3000美金的賀禮。可幾天之後,就傳來了戰役失敗的消息。得到消息的曹秀清一時激憤,竟然跑到了南京的總統府中,拿著蔣經國的3000美金,說要蔣介石還她丈夫!此事鬧得很大,還上了報紙。
後來傳來一則謠言:杜聿明被俘之後,已經被革命军處決!曹秀清萬念俱灰,只能帶著兒女和婆婆來到臺灣過活。所謂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沒了杜聿明這層關係,沒人願意理曹秀清,她在臺灣的生活過得十分清苦。不過好在兒女爭氣,長女杜致禮在美國學業有成,還嫁給了物理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而長子杜致仁也考入了美國哈佛大學,如無意外,日後也是個棟樑之才。
由於家道中落,杜致仁的學業一直靠借貸支撐。1956年,眼看著杜致仁還有一年就可以畢業,而只要畢業就可以參加工作,還清以前的貸款。就在此時,臺灣銀行突然停掉了杜致仁的貸款,這讓這個學子憂心忡忡。他立刻給母親寫信,希望母親能够籌集到3000美金。只要有這3000美金,他就可以完成學業。可如果沒有,他就只能退學回家。
曹秀清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去借。她想到杜聿明勞苦功高,蔣介石應該會顧念舊情,於是就寫了一份報告,希望蔣介石能够允許借貸3000美金。誰想到蔣介石怨恨杜聿明幫助新中國,竟然只允許借1000美金,還要分兩年支付!曹秀清萬般無奈,只能先將到手的500美金寄給了兒子。而杜致仁看著這不頂事的500美金,在一個沉寂的夜晚,吞下了整整一瓶安眠藥……。
兒子的死,讓杜聿明對蔣介石徹底死心,也讓很多對“校長”抱有幻想的原國民黨將軍清醒了過來。他們開始更加積極地改造,從裏到外地蕩滌自己的靈魂。1959年12月4日,新中國對一批表現良好的戰犯進行了特赦,杜聿明就在特赦之列。出獄之後,杜聿明進入了政協,撰寫了不少歷史和統戰文章,為祖國的統一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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