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南開區人民法院受理了一起申請撤銷宣告失踪的案件,被申請人吳先生於2003年被宣告失踪,又於今年8月突然返津,此前他失踪了整整22年。家人曾多方尋找他,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吳先生22年杳無音信是因為他失憶了,而據吳先生自己說,他再次想起家庭住址是在夢裡,於是一早雇車從丹東出發,驅車800公里趕回天津。
大雨夜派出所來電
今年8月19日晚上9點半,市民吳女士接到了屬地大寺派出所的電話,警察告訴她,她的弟弟回來了。舉著手機的吳女士當即愣住了,掛了電話後,她先吃了一片降血藥,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太突然了。“畢竟22年了,這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吳女士說。
吳女士的愛人劉先生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雨,他帶著妻子冒雨趕到派出所,一見面姐弟倆就抱頭痛哭。從派出所出來後,吳女士將弟弟接回自己家,一家人聊了半宿,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吳先生當年為什麼離家,這些年為什麼從來不與家人聯系。而吳先生的回答讓姐姐、姐夫驚訝得目瞪口呆,他說,當年離家後,他突然就失憶了。
毫無徵兆地離家一下火車就失憶了
1999年,吳先生36歲,他原本是某客車廠的一名工人,1998年辦理了停薪留職下海經商,但生意做得不太順利。另一方面,他的婚姻也出了些問題,而他最大的壓力來自他的父親。“我弟弟婚後也和我父母住在一起。我父親比較霸道,在家說一不二,他對孩子管教特別嚴厲,我們家姐弟3人,我弟弟是唯一的男孩,我父親對他格外看中,所以他挨打反倒最多。3歲背唐詩,打一個磕巴就得挨揍。”吳女士告訴記者。
1999年3月19日,吳先生像往常一樣坐著姐夫劉先生的車外出進貨,下午4點左右,行至黃河道影院附近時,吳先生突然讓姐夫停車,“他說他去辦點事,讓我先回家,手機、BP機都放在我車上,他只帶著身份證,兜裡還有500塊錢。那天他一切正常,也沒有和我岳父爭吵什麼的,所以我沒多想,放下他我就走了。”
夜裡12點多,岳父找到女兒家,劉先生這才知道,弟弟還沒回來。天亮以後,家人開始報警尋人。此後多年裏,只要有人提供線索,吳女士和丈夫就跑去辨認,但始終沒有找到弟弟。
吳先生告訴記者,當年他的狀態近乎萬念俱灰,從姐夫的車上下來後,他去火車站隨便買了張去瀋陽的票,在瀋陽下車後,他就發現自己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但他並沒有很著急,因為他發現火車站旁邊有一家圍棋館。吳先生從小學習圍棋,八九歲時就在全市取得過不錯的成績,在那家圍棋館裡,他遇到了參加全國比賽時結識的一比特忘年交。“他問我來瀋陽幹什麼,我說我不知道。他兒子開了一個棋校,需要老師,就介紹我去那工作了。”吳先生說。
在瀋陽工作了幾個月後,吳先生結識了他現在的愛人,兩人又一起前往了丹東,此後吳先生一直定居在丹東,以教棋為生。
家中的禁忌話題
吳先生失踪4年後,吳先生的父親吳某河向法院申報了人口失踪。“主要是為我弟媳考慮,她那時也才30多歲,總不能一直這麼拖著人家。”吳女士說。
當年宣告失踪的判決書
吳家姐弟都很懼怕父親,吳女士說,她三十多歲時還挨過父親的巴掌,“有時不知哪句話說錯了,一巴掌就過來了,所以我們在家都很少說話,我弟弟性格很內向,有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人特別老實。”
吳先生失踪後,吳某河依然是一副强硬的面孔。他不許家人談論這件事,老伴偶爾偷偷和女兒提起兒子,他聽到了便會發脾氣。劉先生勸他拿著兒子的照片去電視臺登個尋人廣告,他也不肯。“他說不去,多丟人,這老頭太好面子。”劉先生說。甚至在臨終前,吳某河都沒有提及關於兒子一個字,但每到春節前,所有人都能察覺到吳某河的异常,他變得更加易怒,好像隨時都想找茬打架。在吳先生失踪的前幾年,吳某河去杭州找過一次兒子,因為兒子曾去杭州購買過機器設備。
吳先生告訴記者,他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他早已原諒了父親,只是對於父親暴力管教的管道,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受不了。
一個偶然機會喚醒回憶夢裏想起老宅地址
吳先生從家裡帶出來的身份證到瀋陽沒多久就被培訓機構扣了,培訓機構跑路後,他無法再補辦身份證,便成了“黑戶”。好在他有一技之長,到哪都能找到工作,與新的愛人相處也很和睦,失憶對他來說,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二十多年前,大家不知道什麼是心理醫生,我也想回憶起來,但這不是我努力就可以的,索性就不想了。”
轉折發生在今年8月。“學校安排打疫苗,他沒有身份證不能打,全校就他一個人還沒接種。因為沒打疫苗,他被停了課,他著急了,總是做夢,醒來能急出一身汗,突然有一天,他夢到了原來老宅的地址。”劉先生說。
8月18日,吳先生前往火車站,被告知沒有身份證不能乘坐火車,8月19日早上6點多,吳先生乘坐一輛棋友的車從丹東出發,行車800公里,於當日晚上7點多到達他夢見的老宅地址。在那裡,他遇到了一比特老鄰居,老鄰居告訴他,他的姐姐已經搬到西青大寺居住了。最終在大寺派出所民警的幫助下,吳先生找到了姐姐。
法院快速辦理19個工作日撤銷失踪
撤銷宣告失踪案件適用特別程式,審限為1個月。南開區人民法院9月13日對該案立案,10月11日便下達了撤銷宣告失踪的判决。在29天的週期裏,刨除中秋假期和國慶假期,該案真正的審理週期只有19天。“撤銷失踪案件比較少,之所以要儘快辦理,是因為撤銷了宣告失踪,他才能恢復戶籍,辦理身份證,這些都對他的生活影響很大,有了身份證他就能坐高鐵了,回來探親就方便了。”該案主審法官、南開區人民法院立案庭副庭長王學惠說。
因為不能請假太久,吳先生在天津待了10多天就回去了,吳女士作為利害關係人,代弟弟向法院遞交了撤銷申請,在向公安機關、吳先生現居住地居委會、現工作單位瞭解了情况後,法庭於2021年10月9日上午開庭審理此案,兩日後作出判决,撤銷南開區人民法院2003年宣告吳先生失踪的判决。
撤銷宣告失踪的判決書
現時,吳先生的戶籍、身份證都在辦理中,他暫時沒有搬回天津的打算,但他很期待拿到身份證後回津再探望姐姐。吳女士覺得,弟弟與以前相比健談了很多,“或許是沒有了父親的壓制,他一點點鬆弛下來了。”
失踪22年的弟弟突然出現,這情節仿佛電視劇一般,吳女士不厭其煩地給身邊人一遍遍講弟弟的傳奇經歷,連她自己都覺得一切像是一場夢。雖然她只比弟弟大3歲,但弟弟從小是她帶大的,姐弟倆的感情格外深。現在吳女士每天最開心的事是和弟弟通個電話,聊聊天,這樣的生活,她等了22年。
來源: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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