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觀眾和美國大片,關於“優秀”標準的分道揚鑣。
文/澤一
分化。
對於影迷來說,《沙丘》是一部年度期待佳作;對於普通觀眾來說,《沙丘》只是一部等待舊矣的好萊塢大片。對於傳奇影業來說,《沙丘》是未來“大片”的起手勢,但對於中國觀眾來說《沙丘》實在是太過於“陌生”了。
就是這樣的評估分化,將《沙丘》“架在了”中國電影市場。但很顯然,《沙丘》的爭議顯然不够大,原因在於這部影片的名氣對絕大多數普通觀眾來說還不够響。即便是上映首日,《沙丘》在排片占比占優的情况下,依然被上映了23天的《長津湖》挑落馬下。帶著略顯分化的口碑,《沙丘》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一部2億體量的“進口(不大)片”。
很多影迷再次為《沙丘》鳴不平,同樣的“反抗”在上半年的《指環王》重映時也出現過。影迷認為普通觀眾不懂“經典”,普通觀眾反嘲“經典就這?”。這場爭論根本就不可能有結局,原因就在於雙方對於“優秀”的標準早就已經分道揚鑣。
如今的美國大片,不再是普通觀眾所熟知的“爽片”。儘管普通觀眾對於美國爽片也早就無感麻木,但當所謂“大片”缺乏了爽的基因,帶著艺文(沉悶)、史詩(冗長)朝著觀眾走來,觀眾照樣不會因為所謂的高級感欣然買單。
但對於影迷和美國“大片工廠”來說,大片也該有突破了。一味的製造“爽片”顯然不能一直滿足越來越挑剔的全球觀眾,而從影史的角度來說那些“史詩經典”無一不是通過“反當下大片”才被後人追捧。
就是在大片“共識”上的分化,造就了如今評估上的“分化”。
1
—觀眾的“沙丘”—
“我知道很厲害,但不是我喜歡的厲害”。
《沙丘》在目前國內的表現,放在任何一個維度上都是平平無奇,但關於口碑的爭議卻成為了這部影片的一個“小高潮”。不理智的普通觀眾痛斥這是一部“爛片”,而稍微理智的普通觀眾會用“高級感”來裝潢一下,“影片雖然高級,但我還是愛不起來。”
在之前《指環王》重映的時候,實際上“爛片攻擊”遠比《沙丘》要大的多,尤其是戴著“經典濾鏡”會讓口碑反噬變得更加激烈。當時,不少影迷開始保護經典。認為這些所謂的00後,所謂的觀眾,連基本資訊都沒搞清楚就買票入場。
但如果類似於《指環王》這樣的“經典”只賣票給懂內容的影迷,搞不清楚基本資訊就不買票看片。那麼,影迷就必然又會發出另一種聲討“經典在現在都開始遇冷了,這些所謂的00後連經典都不看了”。
影迷將“原罪”怪罪於短視頻、怪罪於短平快的“速食文化”。從根本上來說,這並沒有錯,的確在越來越碎片化的時代,觀眾對於史詩、對於經典是有接受門檻的。但這種怪罪實際上也有自己的“原罪”,難道所謂的“時代史詩”、“經典大片”都能讓當下的所有人都拍手稱快嗎?
對於當下市場的主力觀眾來說,絕大多數是美國爽片伴隨成長的。他們對於所謂“大片”的關鍵字是“爽”,這個爽又可以分為視覺爽、節奏爽、故事爽、人物爽、主題爽。儘管連續10年的“爽片轟炸”一度讓中國觀眾也開始無感,但並不意味著觀眾轉頭就能接受沉悶、冗長的《沙丘》式的大片。
尤其是在電影上映前,電影的預告海報裏還是滿滿的“爽片詞彙”,而走入影院所謂看到的每一個細節裏都很難和觀眾腦海中的“爽”發生精准碰撞。自然,差評也就隨之而來。
影迷對於《沙丘》的喜愛不難理解,作為歐美影響最為深遠,也是改編難度最大的科幻原著,《沙丘》的完成度的確能够讓人滿意。但是喜歡和討厭,從來就不衝突。影迷和普通觀眾的評估標準,也從來都不一致。
2
—時代的“星戰”—
一代“星戰”有一代“星戰”的基因。
對於《沙丘》的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來說,《沙丘》顯然有他明顯的個人風格。54歲的維倫紐瓦算不上新導演,此前在2010年執導的《焦土之城》代表加拿大入圍了第83届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外語片角逐。
2016年和2017年,維倫紐瓦連續兩年帶來了“大片”,《降臨》和《銀翼殺手2049》給他帶來了極高的業內讚譽,兩部影片在豆瓣上的評分也有7.8分和8.3分。但是《降臨》在2017年初在國內上映票房1.09億,《銀翼殺手2049》在當年的10月上映票房7695.9萬,兩部影片的猫眼觀眾評分分別為7.8分和7.3分。
票房成績和觀眾評分當然不是評估一個導演優秀與否的唯一標準,但是放在中國的商業電影市場,執導的又是荷里活大製作,儘管這不能成為維倫紐瓦導演能力的評估坐標系,但足以說明維倫紐瓦的導演風格一直都不對中國普通觀眾的口味。
而在維倫紐瓦本人看來,《降臨》和《銀翼殺手2049》都是他為了執導《沙丘》所做的準備。所以,《沙丘》如今的整體風格是非常“維倫紐瓦式”的。如果說《沙丘》是時代的”星戰”,156分鐘的片長、反高潮式的故事推進以及反大片結構的平淡和大量壁壘性的文化内容就是它的“基因”。
作為改編難度極大的科幻小說,原著中有大量很難進行影像化呈現的場景。而且極其龐大的世界觀甚至讓一部156分鐘的電影僅僅是“一切的開始”。從導演的角度來說,《沙丘》的挑戰性可能會改變他的整個導演生涯,一旦能够取得成功對他的影史地位都是不言而喻的。
為此,導演邀請曾執筆《阿甘正傳》、《本傑明·巴頓奇事》的艾瑞克·羅斯與《普羅米修斯》的喬·斯派茨共同改編劇本。而從最終的呈現上來說,《沙丘》現時也僅僅將第一部小說的前半部分呈現在了銀幕上,而關於第一部小說的後半部分以及第二部小說都在導演未來的計畫裏,所以《沙丘》最起碼是三部曲起步。
從電影的整個體量來看,的確是時代的“星戰”。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體量,指望觀眾做足了功課走進影院抱著“朝聖”的心態欣賞可能是未來的經典,這也是天方夜譚。普通觀眾對於電影本能的消費需求和影迷對於電影的“藝術欣賞”,不能粗暴的拉在一條線上進行評估。是否是經典的根本,在於未來普通觀眾和影迷對於藝術評估的標準是否存在一定的交集,而不是當下兩者的聲量是否足够有壓倒性的優勢。
3
—大片可能越來越難了—
對於“優秀”標準的分道揚鑣。
在中國市場最狂放的年代,觀眾對於“美國大片”的排斥在不斷累積。那個時候的“美國大片”,內容上的空洞乏味成為了被攻擊的典型。儘管不少系列片在全球市場的票房依舊可觀,但荷里活也清楚這種“爆米花”很難持續再生產。
於是,這幾年的荷里活對於“大片”的標準也在發生著變化。《沙丘》儘管沒能如導演所願通過套拍的模式一口氣製作兩部,但是也通過1.65億美金實打實給予支持。儘管從製作成本的“尺規”來看,1.65億美金算不上高的離譜,但是要考慮到《沙丘》的風險性,這仍然是極其大膽的投資。
如今,《沙丘》的全球票房已經突破了2億美金,但現時但票房成績以及院網同步能否給片方繼續製作的勇氣卻不得而知。不過,對於現時的荷里活來說,卻正在經歷著一場“反大片運動”。
一些“爆米花”為起點的系列片逐漸完成“歷史使命”,多個系列迎來了終局。而新開啟的大片則加入了極强的文化内容,在影片的氣質上也開始反“結構”。雖然這批新大片依然能為觀眾提供極大化的視覺美感,但因為在故事上的“反高潮”和文化上的“高壁壘”的確有很大的風險。
去年,諾蘭的《信條》從實際的口碑評估來說,諾蘭的作品不可能沒有爭議,對於普通觀眾的“高門檻”必然會出現口碑上的分化。最終,這部電影在國內上映票房不足5億,但卻已經是去年中國內地電影市場進口片的票房冠軍。
今年,普通觀眾所“熟悉”的《速度與激情9》為進口片找回了顏面,累計綜合票房13.9億,排在現時年度票房的第五位;《哥斯拉大戰金剛》也拿下了12.3億,排在了年度票房的第八位。但進口片季軍《失控玩家》則只有6.12億,同樣的成績放在2019年的話都排在進口片十名開外了。
如今的中國觀眾,對於空洞無腦的“爆米花續集”反感至極,但對於沉悶冗長的“新經典”也冷漠無情。在雙向“反感”下,進口片在內地的地位也一减再减。截止到今年的9月底,荷里活進口片在內地票房的占比只在10%左右。
但是熟知內地電影市場票房結構的基本都知道,在鼎盛期進口片占比一度高達六成,即便細化到荷里活進口片,2019年進口片前三名《複聯4》、《速度與激情:特別行動》、《蜘蛛人:英雄遠征》累計票房超過了70億;2018年,《複聯3》、《海王》、《毒液》累計票房達到了近63億。
荷里活必須需要“新經典”來支撐其未來的“大片宇宙”,但是對於中國觀眾來說,高文化壁壘、反結構敘事、反高潮“長片”是必然很難有大市場的。即便這些影片的藝術成就再高、視覺美感再突出、世界觀再龐大,但本質上這都不是中國觀眾“認識”的美國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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