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種了一棵葡萄，竟然長出了觸鬚，伸出了枝葉，四處蔓延，還結出了滴裡嘟嚕的葡萄，讓我大為驚喜。

千盼萬盼，盼到葡萄成熟，漲紫了面皮，掛了白霜，就能採摘了。

但也不能全都摘了，有那晚熟的還在密密擠著，硬硬的，不能吃。有那早熟的，早就在葡萄堆裏招搖了，被我選美選走了，進了五穀輪回之所，也就實現了它們的宿命。

我愛自己種的葡萄，不花錢就能吃到新鮮的葡萄，還不用打藥，不用施肥，只需要澆點水就行。

說白了，這顆葡萄不是我故意種的，而是自己從牆根貧瘠的泥土中長出來的，憑藉著自身倔强的性格長出嫩綠的葉子，伸出長長的觸鬚，見到可以攀援的東西就抓住，努力伸展，竟然佔據了整個牆角的空間。

葡萄有了小米粒大小，一蓬蓬在風中舞蹈，像是要唱一首新生的讚歌。

蜂蝶早就光顧過了，也早就知道葡萄的野心，就替它們把野心擴展到四面八方，讓植物們都知道牆角有一棵葡萄樹，就好比那些文學史的編輯們要把一個不知名的詩人編進文學史一般，要大家都知道有這號人物。

月影婆娑，葡萄的枝葉在月光下朦朧而又神秘。

葡萄粒打到黃豆的時候，蚊子也就來了。

我去看葡萄的時候總會接受蚊子的獎賞，帶著幾個紅色的大包回到屋裡，還要用點花露水來止癢，只是心理安慰罷了，卻不起什麼作用。用指甲掐，使勁兒抓，都不起什麼作用，難道是葡萄養育了那麼多的蚊蟲？

葡萄大了，有貼著地面生長的，竟然開始腐爛，可能受了土地的污染吧。

我趕忙給葡萄搭了架，還把葡萄枝子用繩子綁住，掛在架上。架子占滿了整個角落，有些威風和氣勢。

葡萄爬上了架，葡萄粒也就不會腐爛了。

等到葡萄長成了大拇指肚大的時候，紅色和紫色就漫漶開了。

紫紅色的葡萄誘惑人，充滿汁液的籽粒像是珍珠、瑪瑙、翡翠，晶瑩剔透，在風中微微晃動；還像飽滿的乳房，乳汁漲得噴薄欲出。

伸手摘一個，扔到嘴裡，甜在心裏，卻不覺腿上、胳膊上、臉上已經被黑蚊子叮了幾個包。

我在吃葡萄，黑蚊子在吃我。

我沒有禪師捨身飼蚊的境界，只能抓著蚊子叮咬的大包迅速逃離了，手裡還不忘攥著幾個漲紫的葡萄粒子。

經過一場雨之後，有的葡萄竟然開始腐爛，是不是受不了雨水的腐蝕？還有的葡萄竟然生出了鐵銹一樣的斑點，但剝了皮之後還可以吃。我似乎知道那些葡萄園的葡萄要在藥水裏泡大的原因了，也就釋然了。

自家的葡萄沒有噴灑農藥，沒有用化肥，竟然自己長出了二三十串葡萄，已經够讓我喜出望外了，還能奢求什麼呢？不能幹揠苗助長的事，用化肥農藥催熟的葡萄雖然好看，也不難吃，但對於葡萄樹的壽命絕對是一種影響。如此看來，還是生態一些比較好，但又不能遏制葡萄的腐爛以及鏽斑，就好像不能遏制黑蚊子的輪番攻擊一樣。

到了七月七日，要到葡萄樹下聽牛郎織女的情話。哪裡有什麼情話，只不過要借著這個由頭吃點葡萄罷了，還要接受黑蚊子的饋贈，但心裡是高興的，這就夠了。

摘過葡萄之後，葡萄枝葉還是那麼旺盛。只是在人們眼裡已經沒用了，畢竟沒有了葡萄，生長再旺盛，也不能讓人們滿意了。但我卻很滿意，看著青翠的葉子變成青黑，再看看好似乾枯的藤條，就有一種對比反差的美感產生。

古語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吃葡萄也不要忘了那好似乾枯的藤條以及日漸凋零的葉子。我不是一個功利的人，但我愛我的葡萄，愛得沒有什麼條件，不需要誰來指手畫腳。

或許，其他的愛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