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新聞記者吳昌華

通訊員王威唐時傑

偷渡到緬甸從事電信網路詐騙，是一種什麼樣的經歷？“獨自遠在異國他鄉，住在破舊旅社，感覺與世隔絕，感冒發燒就會被扔到山上，在那裡，人命根本不值錢，孤獨和恐懼一直伴隨著我……跨過國境線回到國內的那一刻，終於感到解脫了。”10月21日，“話務員”小周（化名）看守所內講述了自己的緬北噩夢。

在看守所裏坦白交代

10月21日，武漢市江岸警方介紹，經過1個月的縝密偵查，10月11日，在武漢及天門等地收網，打掉一個從緬北回流的虛假貸款詐騙團夥，抓獲團夥成員9名。經過警察的政策文宣和規勸，小周坦白了自己在緬北電詐窩點充當話務員，實施電信網路詐騙的犯罪經歷。

“高級飯店”竟是破舊旅社

小周說，去年7月份的一天，一個朋友找到他，說有個機會可以賺大錢。小周問是什麼機會，朋友說，有老闆招聘年輕人去緬甸做貸款生意，公司在高檔寫字樓裏，下班後住在高級飯店，工作很輕鬆，只要肯鑽研，月收入大約3-5萬元。小周聽了眼前一亮，說自己願意去。朋友讓他等消息。

一個月後，朋友帶著小周來到湖北省天門市，見到另外4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一起坐上一輛中型客車，一路奔波來到雲南省，在靠近邊境的地方下了車。“蛇頭”接到他們6人，坐機車、換中型客車，又在山林中徒步前行，偷偷越過邊境，來到緬甸北方一座小鎮上。看到狹窄老舊的街道、低矮的房屋，小周的第一感覺就是失望，而之前朋友所說的“住高級飯店”更是無稽之談，他們被帶進一家破舊的旅社，3個人同住一間房，熱水都不能24小時供應。

第二天，小周等人被帶到公司上班，所謂高檔寫字樓，竟是一棟5層樓的私房。辦公室十分擁擠，靠牆擺放著十幾張小桌，桌上成排擺著舊手機，每個人面朝牆壁工作。

當天，老闆給每人發了一本話術本，讓他們抄寫，然後背熟。看到話術本，小周明白了，所謂“做貸款生意”，其實是打詐騙電話。

忍受與世隔絕的煎熬

在國內，小周知道電信網路犯罪是公安機關嚴厲打擊的對象，感到害怕，提出要回國。老闆惡聲惡氣地說，要回去可以，但必須先把路費交出來，3萬元錢。小周哪裡拿得出這麼多錢呢，後來，看到不願意“上班”的人被責駡、被毆打。還有人悄悄告訴他，這裡天高地遠，人命不值錢。小周只好就範。

小周在緬北小鎮的旅社裏

所謂“工作”就是打電話，被稱為“話務員”。老闆給他們配發了專門用於詐騙的手機，按照要求，小周每天拿著手機添加好友，再按照話術本，告訴對方可以辦理“低息無抵押”貸款，引誘對方下載安裝某“貸款APP”。對方下載安裝、注册後，申請借款就會遇到障礙，小周告訴對方，雖然貸款不需要抵押，但要繳納“會員費”。對方發現交了“會員費”後還是貸不了款，小周再告訴對方要交“保證費”，然後還有“保險費”，等等，以各種名目要求對方交錢，直到把對方“榨幹”。

“話務員”沒有底薪，個人收入全憑“業績”——每騙到一筆錢，按12%提成。

小周說，國內防騙文宣鋪天蓋地，人們防騙意識越來越强，做出“業績”很難。他們每天上午9時上班，晚9時下班，中間不准休息，只能匆匆吃個便当，晚上經常加班，沒有週末和節假日的概念。

小鎮在每天晚上9時之後實行宵禁，街頭到處是持槍的武裝人員，隨意進出街道就會被逮住。為了“安全”，老闆把所有人的私人手機收走，統一保管。

每天下班後，小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旅社，躺在床上，十分思念家鄉和親人，但卻無法與家人聯系，只能忍受與世隔絕的煎熬。

慶倖自己“健康活著回來”

今年4月份，當地的新冠疫情嚴重起來，醫療條件卻很有限。小周聽說，如果有人出現感冒發燒症狀，就會被押到附近的山上，任其自生自滅。小周和同夥們害怕極了，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到後來，就連團夥頭目也沒心思“上班”，漸漸散了夥。

度過了噩夢般的8個月，小周决定回國。今年4月底，小周和幾名同夥輾轉偷渡回國。小周說，跨過邊境線的那一刻，他心情十分激動，“無論如何，終於解脫了。”

小周等人繞過國門偷渡回國

小周在緬北待了8個月，總共非法獲利9萬多元，除了往返路費和吃住等日常開銷，落到手的錢所剩無幾。他對警察說：“我非常後悔，雖然是被騙去了那邊，但我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情，願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其實，我是幸運的，至少我還能健康活著回來。”

現時，小周等9人因涉嫌詐騙罪已被江岸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警方正告緬北回流人員，立即向警方投案或與社區、村委會取得聯系，向公安機關如實供述違法犯罪行為，爭取寬大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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