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網時,偶然看到了一個真實案件,讓人匪夷所思:
2013年3月19日,成都,一名29歲的女性殺害了自己的母親,當時母親患有乳腺癌,她正在陪同母親治療。
而這名女性曾經是西南石油大學法學專業的高材生,畢業後曾在央企有過一份年薪近10萬的工作。
更詭異的是這名女子到案後的表現,她一開始拒不承認自己殺害了母親,臉上時不時露出微笑,面對警詧的訊問,撒嬌耍賴、神情恍惚、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辦案民警說她“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帶著微笑,也沒有害怕的感覺……”
在指認分屍現場時,她甚至還說出“哎呀,好肥喲。”此般令人瞠目結舌的話語。
相比吳謝宇,這名叫做羅曉敏的女性,犯下的罪惡,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按下她的罪行不錶,她的犯罪心理更值得探究——到底是什麼讓一個本應有著光明前途的她,慢慢走到了這一步?
在仔細觀看了她刑偵期間的影像資料和查閱了一些相關報導後,我得出了下麵三點結論。
01“小鎮做題家”的困境
羅曉敏是典型的“小鎮做題家”。
小鎮做題家是2020年火起來的一個互聯網“梗”,簡單來說就是那些出身農村或城鎮、從小只知道學習、智商高而情商低、考上名牌大學卻發展堪憂的學生們。
我們來看一下羅曉敏的家世背景:
羅曉敏出生於四川遂寧市的一個村子,家中還有一個弟弟,父親癱瘓在床多年,家裡家外只靠母親李華瓊一個人,可想而知這一家人日子有多清苦。
儘管環境如此艱難,但是身為小學教師的母親,還是堅持讓姐弟兩個都接受教育,弟弟學習成績不好,她也沒有讓其輟學,而是堅持讓他進入職業院校學習。
這一點,能看出李華瓊的一片苦心,當然也能看出她的要强。
或許羅曉敏體會到了母親的良苦用心,再加上天資聰穎,當年她是以射洪縣中考狀元的身份進入遂寧市重點中學學習的。
曾經看過一篇自述,自述者出身農村,終於考上一所市重點中學,然而他卻發現自己跟身邊人的吃穿用度全不相同,受到衝擊後他深感自卑,又回到縣城繼續求學。
我想,羅曉敏在市重點中學求學時的心態,大致與這位自述者相同。
羅曉敏讀高中時,在舅舅家暫住,舅舅是國家公職人員,也是這個家裡羅曉敏唯一尊敬的人。
看過湖南電視臺的《變形計》嗎?桀驁不馴的“富二代”跟貧困地區的留守兒童身份互換,“富二代”們體會了貧窮和艱難,心性一般都會有變化,而那些貧窮的農家子弟呢?
見識到了都市的繁華之後,他們很難再認同自己的貧窮。
艾米麗·狄金森說,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有見過太陽。
羅曉敏在舅舅家的感受,很可能讓她形成了虛榮、不平衡的心態。
據羅曉敏的弟弟稱,羅曉敏脾氣比較暴躁倔强,經常跟家裡人發生口角,甚至偶爾會跟母親發生肢體衝突,會偶爾埋怨家中過於貧窮。
她的暴躁來自於什麼,我們可以從以上分析中窺見一斑。
中國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在某次講座中講過這樣一個觀點:
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應該苦著養。小時候經歷一些磨難,經歷一些挫折,比如照顧過生病的爸爸媽媽,這樣的孩子就會特別懂事。因為他們從小照顧過父母,心裡會想著別人。如果只有貧困,而沒有人和人之間的這種互幫互助,這又是另一個層面了。
身為“小鎮做題家”的羅曉敏,或許早在高中時,就已經埋下仇恨的種子了。
02挫折接踵而至,讓她滑落崩潰邊緣
上面分析了羅曉敏“小鎮做題家”心態的成因,我們再來看看這種心態對她命運產生的影響。
大學畢業後,她去了甘肅天水的中石油,這是一家央企,羅曉敏能拿到近10萬的年薪。
這份工作她做了兩年,便不顧家人反對辭職了。羅曉敏的弟弟介紹說,當時羅曉敏的理由是“不適應那邊的環境氣候,生活習慣。”
這很明顯是羅曉敏的託辭,如果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麼在去天水的頭幾個月,羅曉敏就會打道回府,而不是在兩年後。
或許真實的原因是羅曉敏遭到了性侵。
羅曉敏事後回憶稱,在一次商業酒局後,應酬完客人她回到房間,被組織領導侵犯,事後領導承諾會給她升職加薪。
可是,所謂的“升職加薪”根本沒有兌現,羅曉敏想疏遠對方,但是對方卻糾纏不休。更難堪的是,這件事被對方的妻子發覺,到組織大鬧了一場。
這段不堪的經歷,促使羅曉敏在7月份辭職,回到了成都。
在成都做了短暫停留後,羅曉敏回到老家,父母不理解她的貿然離職,跟她爆發了數次爭吵,尤其是“望子成龍”心切的母親,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身上的擔子輕鬆一些了,沒想到羅曉敏仍舊“指望不上”。
在此之前,羅曉敏的薪水應該是大部分寄回了家裡,出身農村,應酬不大的她,拿著年薪近10萬的工作,存款本應可觀,但回到成都時,羅曉敏的存款僅有六七萬。
羅曉敏在家待了兩個月左右,又回到成都,在自己大學附近的棚戶區租了一間房子,房租130元,據警察稱“連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具備,跟民工的生活環境差不多”。
在這裡落脚後,她先找了一段時間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此時29歲的羅曉敏也正處在適婚年齡,想找一個條件相當的男朋友,未果。
無奈之下,她準備考研。
小鎮做題家,最擅長的就是考試,羅曉敏希冀自己的命運能够再次乘著東風,揚眉吐氣。
破釜沉舟,大齡考研,身上背負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在簡陋的出租屋裏苦讀到11月,噩耗傳來:母親李華瓊確診乳腺癌。
失業壓力、前途壓力、婚戀壓力,年齡壓力……現在又加上一個治病壓力。
2013年1月,母親來到四川省腫瘤醫院治療,羅曉敏放弃了考研,為了陪同母親治療,租了醫院旁邊一間簡陋的房子,只有5平米,平時就在樓道裏做飯。逼仄的生存環境,讓人愈發暴躁。
兩個月後,弑母分屍案發生。
當時的羅曉敏可能認為自己的命運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其實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重新找一份工作而已。當以工作為切入口,命運之輪會重新向前滾動起來。
據羅曉敏的弟弟稱,母親李華瓊的癌症並不是很嚴重,當時經過治療,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了。
竇文濤曾經在《圓桌派》中說過這樣一個觀點:
其實困境的認定是主觀的,並不是客觀的。有人認為自己的命運到了懸崖邊,其實是因為他沒有見識過別人更深重的苦難。
Ted有一場演講,主講人是一比特心理治療師,她在臺上問:
“如果你曾經失去過深愛的人,經歷過傷心的事,在激烈的離婚中苦苦掙扎,或者遇到伴侶不忠,請起立。”
“如果你經歷過自然灾害、受到欺淩或是被解雇,請起立。”
“如果你曾經流產,墮過胎,或是曾和不孕不育鬥爭過,請起立。”
“最後,如果你或者你愛的人曾經面對過精神疾病、癡呆,以及一些身體缺陷,或者有過自殺,請起立。”
這個測試的結果是絕大多數人都站了起來。痛苦挫折,是全人類的事,說白了,它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03“逆商”:我們在困境中應該如何自處?
“逆商”這個詞是最近幾年比較火的一個詞。
簡單來說就是指一個人在困境中的應對,展現了一個人的抗壓能力。
平心而論,案件中的羅曉敏,在犯案時所背負的壓力確實很大,但這並不足以使人滅頂。
讓她殺心突起的,或許是這件事。
據羅曉敏稱,案發那天晚上,母親的治療已經告一段落,她想帶羅曉敏回到老家遂寧市的蓬溪縣城,這遭到了羅曉敏的強烈反對,她認為自己好不容易憑藉自己的努力從縣城走了出來,怎麼甘心就這樣回去。
當時羅曉敏正在削蘋果,爭執中將水果刀一揮,劃傷了母親,第二刀,她刺中了母親的脖子,母親當場斃命。
當年的縣中考狀元,後來的天之驕子,這讓羅曉敏的自戀維度很高,她難以接受29歲的自己,以一個失敗者的形象回到老家。
用專業術語來表達,羅曉敏的“成長彈性”比較低。
武志紅曾經講過自己一個“忘年交”的故事:當年那位朋友是中國人民大學的副教授,給國際頂尖的經濟學家薩繆爾森做過翻譯,薩繆爾森有意讓他跟著自己學習,但他拒絕了。
拒絕之後,他下海經商,可是由於經驗匱乏,他負債千萬,妻子也跟他離了婚。
為了生活,他成為書商,後來終於將自己的債務全部還清。
武志紅的這位“忘年交”,本來手握好牌,後來摸到爛牌,成了人人眼中的“失敗者”,可他堅持不下桌,結局還是不錯。
回看羅曉敏,本來是天之驕子,一時的困頓將她打垮,她難以接受自己的失敗,產生了深深的羞耻感,認定自己的人生因為這一點挫折而失控,做出了難以挽回的罪行。
北大教授戴錦華,在2018年在北大中文系的畢業典禮上,曾經講過這樣一段話:
“也許人生的第一課,也是畢生之課,是學會輸得起。輸得起,是當年我步入高考考場時的自勉,也是我一生的功課。”
在這個浮躁的時代,到處都是“成功學”,30歲應該存款多少、買車買房的論斷不絕於耳,我們在同輩壓力下無可逃遁。
或許此時,我們應該用魯迅先生的那首詩自勉:
“破帽遮顏過鬧世,漏船載酒泛中流。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這頂帽子,你說寒磣就寒磣吧;漏船載著酒,就這樣無所謂飄蕩吧。我躲進小樓裏維護好自己的內心世界,管什麼冬夏春秋呢!我知道我的上進與清白,我知道我的努力和忍耐。
每個人一開始都或多或少有些自戀,當我們撞上更强大的東西,認清了自己的平凡後,要坦然接受。
平凡又如何?天才才有幾人?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不就是我們這些平凡人嗎?
可惜如羅曉敏,她在外闖蕩兩年,或許意識到考研才是最適合自己的一條路,但在作出選擇後面對的紛繁壓力時,她抵抗不了,用極端的管道解决問題,使得自己的人生成了一盤死棋。
多點耐心,或許是我們在面對困境時的唯一制勝法寶。
誠如李雪琴在面對主持人提問“為什麼你現在這麼紅”時的那句回答:“因為我不下桌。”
願你我在面對人生這盤複雜之棋時,永不下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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